这女子绝对不超过十五岁,眨眼微笑时,脸颊上一双小梨涡娇俏动人。
“二位请坐。”少女嘴唇轻咧,向一边指了指。
座椅也是石头雕成,搁着厚实的兽皮。妇人亲手端上茶碗,退到一边站着。这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人,其余男子皆守在门外。
“今日前来,是想讨要一些黑兔草。”御璃骁开口,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少女一手托着腮,一手玩着长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黑兔草,没了。”
“根茎也无吗?”御璃骁眉头微皱,抬眼看她。
少女扭头看看那位红衣妇人,笑着问:“温朵娜,还有吗?”
妇人摇头,温和地说:“没有了,要来年夏天才会有。”
“怎么办?好可惜。”少女轻叹,又走到渔嫣面前,歪了歪脑袋,小声说:“我让你们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吧。温朵娜,你带他们去休息,做点吃的给他们。”
“是。”妇人点头,请二人出去。
二人只能起身,跟着妇人到了外面。
四周的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寨子里如同白昼。
温朵娜把四人带到了一栋屋子前,让他们住右边,侍卫二人住左边。之后推开门,让人点着油灯,又吩咐人去做饭,忙完这些,才又向二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渔嫣坐下来,拨了拨油灯的灯芯,看着火星噼里啪啦地乱飞,笑着说:“想不到寨主是个小姑娘,看你的眼神也亮亮的,我还想着她会提亲呢。”
“你觉得那是爱慕?”御璃骁扭头看她。
“难道不是?”渔嫣反问。
“呵,当然不是,你是女子,怎么也看不透女子的眼神?”御璃骁淡淡一笑。
“哪有你情史丰富。”渔嫣忍不住讥笑,那少女眼神闪亮兴奋,不是爱慕又是什么?
“不说她了。我只怕今晚来的客人,不止我们。”御璃骁在她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
“嗯?怎么这么说?”渔嫣好奇心顿起。
“守在殿外的男人,都是有武功的。”御璃骁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只许你武功高强,就不兴巴望人有武功?”渔嫣摇头,满脸不信,“新老寨主交替,又是个女娃儿,要守着这么几座银矿山,只怕不容易。”
清脆的铃铛声已经到了门口,门缓缓被推开,有两位俏丽的丫头走了进来,直接把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饭放到桌上,瞄了一眼御璃骁,笑嘻嘻地出去了。
渔嫣拿起筷子,在碗里捞了一下,捞出大片的羊肉,“还是头一回吃到羊肉汤饭,这银筷银碗的,也不必担心有毒了。”
“若是蒙汗药呢?”御璃骁低声问。
渔嫣想了想,认真地说:“那我先吃,若我被蒙倒了,起码你还是好好的。”
御璃骁嘴角牵了牵,一手轻挽袖子,不待渔嫣反应,已然端起大碗,姿态优雅地吃了起来。
“你不怕蒙汗药了?”渔嫣塞着满口的饭,拧眉看他。话音刚落,她眼前一黑,额头就往前撞去,手里的碗跌到地上,辛辣的香味疯狂乱窜。
御璃骁猛地站起,可也立刻重重往前栽去……
门又开了。
那少女和温朵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温朵娜,现在怎么办?四叔叔要这二人,可我觉得这样不好。”少女扭过头,看着温朵娜,愁眉苦脸地问。
“你我如今没有做主的权力,就把人给他们吧。”温朵娜大步过来,伸手去抱渔嫣。
“婶婶,能不能偷偷把他们放走?”少女拦在温朵娜的面前,小声央求。
“小兔子,你现在自身难保,要么,你就得和四叔的儿子阿力仓成亲,要么,你就把这二人给他。你今日已经努力了,三番五次让他二人离开,是他们自己要送上门来的,不是你的错。”温朵娜也堆了满脸愁容,安慰她几句,抱着渔嫣出去。
“现在爹爹没了,四叔凶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委屈你们两个了,也不知四叔为什么要你们两人。”少女扭头看向外面,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招了招手。
二人被放上一辆牛车。车轮碾过地上青石的声音格外清晰,马车晃动中,御璃骁的手,轻轻握住了渔嫣冰凉的指尖。
牛车终于停住。
四周的火把亮堂堂地照在二人身上,几名清瘦的男子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了二人面前。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胡子已经花白,头上缠着厚厚的暗绿色布带,右耳上坠着一只小小的牛角耳坠。此刻,他在御璃骁的小腿上轻轻扒动了一下。
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暗色布衣的男子,尖头小眼,身材干瘦,一双眼睛却闪着兴奋贪婪的光。他俯下身去,一手扳过渔嫣的脑袋,咂了好几下嘴巴,才大声说:“爹,你看这女子,太美了,比天人还美。我们四个寨子中,找不到一个如此美貌的,不如只把那男的卖掉,把这个留下给我吧。”
“好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是要娶温瑜兔儿做我们巴望之王的,收起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记清楚,我们只和最强者做朋友。后青国如今乱成一团,只要天漠出兵,必败无疑。听说他们想要这女子,我们就把她交给天漠国,也就换来一世平安了。”
“爹,你怎么知道他们想要这女子?”年轻男子好奇地问。
“问这么多干什么。”那人瞪他一眼,在一边的椅上坐下。
几个大汉上前来,把拉车的牛牵开,牛车往下倾斜,二人滑到地上,御璃骁不露痕迹地覆住渔嫣的身体,手肘用了暗劲,不把力量压在她的身上。他的长袍阔袖把她遮得很严实,滚烫的呼吸从她的脸颊往下扫。
渔嫣睁开眼睛,从他手肘和地面的缝隙往外看。
一堆熊熊篝火上架着新宰的羊,数十支火把将这里照得通明。从刚刚牛车走过的距离来看,他们还在大寨子里,并没去到别处。御璃骁说今晚这里还有客人,果然不错!
渔嫣正悄悄观察时,一双黑色布鞋从眼前走过,踏起灰尘迷眼,她赶紧闭上眼睛,只听一人低声说:“四叔,鸽子取来了。”
原来那年纪大些的男人,就是兔儿嘴中的四叔,不消说,那乱摸她头发的年轻人就是他的儿子阿力仓了。
“我是您儿子,马上就能成为大寨主,阿爹怎么能什么事都瞒着我?”阿力仓不服气,手一挥,胡乱把鸽子往天上一抛。
“阿力仓,注意你的言辞。”四叔眼中精光一闪,手在椅子扶手上用力拍了一下,“大寨主是兔儿,我们只是辅助她,保护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知道了。”阿力仓不耐烦地挥挥手,又低头看渔嫣。
渔嫣赶紧把眼睛闭紧。
“阿爹,反正要明早才交出去,不如……我先审审这女的?”阿力仓眼中的邪光亮了亮。
“不争气的东西,想都别想。”四叔瞪他一眼。
听着这几人聒噪不停,渔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样躺着不动装死,实在难受!他到底准备趴到什么时候?
事发突然,二人之前并未合计,只能将计就计,见机行事,但是天漠国为什么要她呢?又怎么和这里的人搭上了线?
他们都坐在前面的篝火边,烤羊肉和酒的诱人香味在空气里肆意弥漫,渔嫣觉得又饿了。没了他袖子的遮挡,她可以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四叔。
四叔精瘦,脸生得瘦长,他用力一吸烟嘴,两颊便深深地陷了下去。
阿力仓很像他,长脸、翘下巴,瘦得像根竹竿。这副尊容,根本配不上兔儿那样的小佳人。
“啊,那是什么?”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熊熊火把下,一只白色雄狮正咬着黑鸽的脖子,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步走来,它到了大院正中,大脑袋一甩,鸽子便被它甩到了半空,它再一张嘴,准准地等鸽子掉进嘴里后,用力撕咬起来。
这旁若无人的姿态,令四周一片寂静。
“这、这哪里来的?山中何时有这样的猛兽了?”四叔猛地站起来,愕然地指着十月,手臂都在发颤,“它吃的是什么?”
“好像是信鸽。”阿力仓看着飞在半空的黑羽毛,脸色发青,“阿爹,它把鸽子给吃了,它怎么抓到的?”
似是为了回复这人的疑问,十月张了张大嘴,居然像是在嘲笑,那牙尖上沾的血骇得众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还愣着干什么,快捉住它!”四叔绿着脸,大声吆喝。
汉子们拿着大刀围上来,十月幽碧的大眼睛眨了眨,打了个哈欠坐下去,懒懒地摇动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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