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御清安一直与御天祁有来往？汰州的炸药就是他安排的？”御璃骁温和地给御清晨递上了一只橘子，抬眸看向小夫人。
“是，我们跑散了，落到了御天祁的人手中。好在当时大家都狼狈，也没人认得我们。我们和百姓一起像牛羊一样被赶到他们的人前面，为他们挡刀挡箭。那时候清安来过，但是并没发现我们在那里，他只是来挑了几个女孩子，不知道是带去做什么。”小夫人声音很小，身子微微发抖。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御璃骁疑惑地问。
“我们回汰州去找王爷，但那里已成废墟，难民和强盗挤在那里。我们等了些日子，清晨又病了，我不敢说是奉孝王府的人，怕有恶人对清晨不利。后来你们打赢了，我没有银子，只能和清晨一面讨饭，一面走回来。”
如此也算回得周详，没什么疑点。更重要的是，御清安死了。当然，没人能肯定他是真死还是假死，仅凭衣物，没办法认出那已经腐掉的尸体到底是谁。
若小夫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内奸就是御清安。
御璃骁安慰了孝王几句，慢步出来。
一日之内，解了两个谜团，但他总觉得还是不踏实。扭头看看厅内，小夫人已经偎进了孝王的怀中，嘤嘤哭泣。孝王推开她，抱起了清晨，脸颊贴着脸颊亲昵。
“你觉得可信吗？”他问渔嫣。
渔嫣摇头，轻声说：“不可信，不过我们始终查不出内奸。若把所有人排查一次，又会伤了你那些忠勇的将士的心。所以，你就对外宣称相信吧。”
“实在无人可疑，唉，人心为何如此难猜？”他长长叹息。
“因为人心有七窍，称为七窍玲珑心，钻进去，走错一步，就绕不出来了。”渔嫣认真地说。
这天晚上，渔嫣总也睡不着，她居然是安溪人，教书先生的女儿！母亲是个温柔的女子，会织布，会种菜，还会养鸡、养兔子。
她握着傅全给她的银锁，滚进御璃骁的怀里，轻声说：“我有这么多名字啊，渔嫣、小青鱼、小表妹、阿姿……你最喜欢哪一个？”
“都喜欢。”他揽着她，手指在她的发上缠绕。
渔嫣仰头看他，眉心锁着愁绪，“但是，如果我的身份传出去，你别想和天漠国修好了，他们一定会让你把我交出去的。”
“他们不会知道，傅全不会说出去的，他也想保全你这根独苗。”御璃骁点点她的鼻头，小声说：“再说，即墨陵还没那个本事找我要人。”
“等他几十万铁骑踏进来，你就会流着眼泪把我交出去了。”渔嫣跪坐起来，瞪着他满脸严肃地说。
“我还哈哈大笑着把你交出去！”御璃骁脸色一绿，抓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拽，让她跌在自己的胸膛上，“尖牙利齿，不许用在我身上。”
渔嫣的额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小声说：“我知道我爹娘是什么人了，真高兴。”
御璃骁轻拍她的背，“我的女丞相这么聪明，让我刮目相看。”
“我可以当官吗？刑部尚书如何？”渔嫣笑着问。
“不可以，不够资格。”他摇头。
“我明年参加大试。”渔嫣兴奋地说。
“睡吧。”御璃骁掀她一下，合上眼睛。
“不睡不睡，我们说话。”渔嫣连连摇他。
他翻身，手指在她身上一点，渔嫣就变成了木头。他居然点她的穴！
“姑奶奶，安静睡会儿，天要亮了，我还要上朝。”他含糊地说了一句，搂紧木头渔嫣，呼呼大睡。
渔嫣气得面色发红，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终究无能为力。
小雨淅淅沥沥，空气里满是新叶的新鲜气味。院中的梨树抽出新芽，再过些日子，便有满院梨花香。
渔嫣新裁了夹袄，站在镜前试穿，念安拿着铜镜在一边帮她照着。
“今天是大马和小马正式上任的日子，一定要好好庆祝。”渔嫣满意地掸掸衣袖，拿了玉珠花簪在发髻上。
“王妃早去早回。”念安蹲下去，给她整理裙摆。
“你不去吗？”渔嫣低头问她。
“宫里这么多事呢，王妃您又不感兴趣，我得做呀。”念安仰头看着她笑。
渔嫣发现，懂事和成熟有时候是件痛苦的事。念安现在懂事得让人心疼，她说话做事，越来越像念恩，她回来这么久，居然没听到念安多嘴一句，也不乱议别人了，更别说贪吃、贪玩、盯着俊美的男子看。
念恩去了庙里，念安把自己的心也关在了庙里。
渔嫣拉她起来，轻抚着她的脸，小声说：“念安，你果然瘦了，也更好看了。”
若是以前，念安一定会说：“是吗？我也这样觉得。”可现在的念安只是笑笑，就走到一边去忙了。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人，变了就是变了。
渔嫣收回视线，快步出去。
才出宫，雨势陡然大了，空气阴冷。
小马车停在九华巷外，她从车上下来，准备买些点心带进去。刚进了路边的铺子，从九华巷里突然涌出一群百姓，居然拿着砖头、石块、碎木头往一群人身上砸。
“快滚，你们是妖孽！是来吃人的！”
“滚出我们后青国，你们这些妖怪！”
渔嫣立刻退回来，那是翡翠谷的谷民，他们正被那群百姓追赶着。
大马和小马大步奔过来，把一个孩子护在身前，也不还手，只扭头怒气冲冲地瞪向行凶的人，用粗壮的胳膊和厚实的背护着孩子。
渔嫣认出来，那孩子是大马、小马的亲外甥，叫兰东。他们的姐姐身怀六甲，选择了放弃出谷，只把儿子托付给了大马和小马。
“怎么这么欺负人！”渔嫣脸色一沉，拔腿就往前奔去。
见她出现，众人一喜，赶紧围了过来。
渔嫣拍了拍兰东的小脑袋，分开人群，大步走到那些叫嚣不止的百姓面前，怒斥道：“谁许你们打人的？还有没有王法！”
“他们是妖怪，他们杀人！我们家的亲人都被他们给害了。”行凶的人挥着手里的木棒，还要往前挤。
渔嫣拦在小马面前，怒斥道：“他们如若害人，能让你们这样打？早把你们害得精光了！你们怎敢这样欺负老实人！”
“你是谁呀？这么标致的姑娘，怎么与妖怪为伍？”有位妇人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问她。
“我是妖怪他姐姐，如何？”渔嫣怒斥，为了让大家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并没让他们对外说出与自己的关系。她把手里的木棒递给小马，说：“小马，把这个折断，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谁敢再动，第一个打破他的脑袋。”
小马接过木棒，覆着厚茧的大掌用力一折，那手臂粗的木棒就直接断开了，木屑和雨水一起飞舞，他怒瞪着那些人，把木棒往地上用力一丢，退到了渔嫣身后。
“看到了吗？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们，现在却站在这里让你们打，这么一个老实人，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居然还敢动手？有本事的就出来一个，和他对打。”渔嫣往前走了两步，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些人。
“这个女人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一起打！”
不知谁先吼了一嗓子，一块青石砖从后面飞出来，狠狠砸向渔嫣。
白鹰大步冲上前去，手指一弹，一枚碎石子儿疾撞过去，使那青石砖转了方向，往回飞去。只听一声惨叫，有个人仰面倒下，捂着额头的指缝里很快就涌出血来。
“还说不是妖怪！明明就是妖怪，这是妖术！”这砖头莫名其妙地转了回去，确实让大家吓了一大跳。大家听人一喊，顿时惊叫着往后退。
白鹰索性拔出佩剑，大声呵斥：“放肆！谁敢再动，我立刻捉他去见官。”
见白鹰一身盔甲，众人不敢再闹，把东西一丢，一哄而散，除了几个年迈到老眼昏花的，个个都像脚底抹了油，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拉着众人快步进了小院，渔嫣更加愤怒。
他们住的几个小院被砸得一片狼藉，连瓦片都掀了，大雨直接往屋子里灌，被褥透湿，衣服鞋袜、锅碗瓢盆摔得到处都是，谷民们自己带来的花草种子被丢进了泥里。
大家沉默地走过去，埋头收拾东西。
“莫大人还没回来吗？”一位女子走过来，怯生生地问渔嫣。
渔嫣轻轻摇头，“还没有。”
有个小女娃抱住小马的腿，哭着说：“我想回家，我想阿布勒。”
小马用粗糙的手掌轻拍小姑娘的脑袋，笨笨的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别哭了，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们。”渔嫣弯下腰，把小女娃搂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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