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权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仍然不死心——他在设定回国航线时耍了个小心眼,将航线定在偏东北的方向,这样,照此往前走就是秘鲁沿海。李承权希望能到秘鲁港或者遇到巡逻的船只。
走了一段时间,包宝成拿来一张世界地图,发现渔船行驶的方向不对。正常情况下,从智利海域回国,应该是朝着偏西北方向。包宝成有过多次跑船的经历,他把世界地图和卫星导航图比对后,马上看出了问题。李承权的雕虫小技败露后,编了个理由,说偏西北的航线上有个小岛,要绕过去。
于是,李承权又重新设定了航线。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动过什么心眼,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一切听天由命。
刘贵夺把参与行动的全体人员召集到驾驶室开会,给每个人分配任务。
劫船虽然是他和包德发起的,但包德这个人缺少足够的谋略,也不具有组织能力。他是几个蒙古族船员的核心人物,他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就来自于他们,换句话说,如果缺了他们,刘贵夺能够掌握的人员力量不足,无法对船长和船长的人形成威胁,所以,刘贵夺必须依赖包德的势力。
黄金波属于内蒙古籍船员,但他是汉族,脚踏两只船,左右逢源——左脚是包德的内蒙古籍船员势力,右脚是刘贵夺领导的“泛黑龙江”派系,包括与刘贵夺关系好的吉林和辽宁的少数船员。
渔船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但这才刚开始,回到国内尚有一万多公里,顺利的话,全速日夜兼程也要一个半月。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内,如何控制这艘船,确保不会出现意外,还必须有一些手段。
刘贵夺把全部人员分成两个小组:他带着黄金波、双喜、刘成建四个人值夜班;包德带着姜晓龙、戴福顺、包宝成值日班;王鹏因为需要驾船,与丁玉民两人机动。
本来两个值班的小组成员还有梅林盛和冯兴艳。“我觉得我们的人也够了,让梅林盛跟冯兴艳到前铺去,看着点,有啥情况赶紧报告。”包德建议说。
刘贵夺认可包德的建议。“你们两个埋伏着,前铺的人多,看他们平时说什么。”刘贵夺说,“他们说什么听着就行了,别多嘴,多留心,有事跟我说。”
这艘渔船共有两层甲板。一层甲板靠前部是11人间,船员通常称为前铺;后半部的机舱上方有两个小房间,分别是四人间和六人间,其中,四人间住着大车温斗、大管轮王延龙和三车温密。二层甲板最前面是驾驶室,中间是船长室,后边是12人间。
刘贵夺把原来住在六人间的黄金波和王鹏调到楼上12人间,将船员吴国志、单国喜赶到六人间;包德住在前铺,劫船后他已经不再回到原来的铺位,而是在12人间睡觉。这样,除了梅林盛和冯兴艳执行刘贵夺的“潜伏”任务,继续住在他们原来的前铺外,其他参与劫船的人员全部集中到楼上的12人间。
毫无疑问,驾驶室和船长室是“鲁荣渔2682”号的权力中枢,刘贵夺从原来的12人间搬到了船长室,他睡在其中的一个上铺,下铺是一度被他们捆绑、后来恢复自由的大副付义忠,船长李承权还是睡在他原来的铺位。
在船长室,李承权和付义忠是船上两个暂时失去自由的人,24小时有人持刀坐在门口看守。一方面,船长就像一个“废帝”,他虽然被解除了权力,但由于他过去的职务所形成的影响,一旦有条件,他仍然可以调动全船的力量,何况船长室和驾驶室还有通信设备,只是被关闭而已;另一方面,刘贵夺住在船长室,也就等于处在被自己的人保护之下。
刘贵夺心里当然明白,劫船之后,他就是这艘船上最大的目标,他可以组织力量攻击别人,而他自己也同样是被攻击的目标。因此,他的内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他需要把自己置于自己的人的保护之下。
但是,到底有多少人被刘贵夺纳入“我们的人”势力范围呢?当晚有多少人参与了劫船行动?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说法。
刘贵夺作为组织者,他是这样陈述的:“商量船上加满油后行动,让我、戴福顺、刘成建、双喜、包德格吉日胡、黄金波、王鹏七人上舵楼;让包宝成、丁玉民、姜晓龙、薄福军、梅林盛守舵楼梯,马玉超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反抗就行了。”
全程参与劫船且是骨干成员的姜晓龙后来在回答“当时控制舵楼、劫持船长的人都有谁”时说,“当时劫持船长的人有刘贵夺、包德、丁玉民、双喜、戴福顺、黄金波、刘成建、王鹏和我。”
另一名主要成员刘成建的说法与姜晓龙类似:“当时船长自己在舵楼上,我和刘贵夺、双喜、包德、戴福顺五个人一块上到舵楼里,我拿了根铁棍,刘贵夺拿的是段志芳在陆地上偷的,长30厘米左右,单刃带刀把的砍刀,包德、戴福顺拿的割鱿鱼的刀,双喜也拿了根铁棍……为了怕劫持船长引起其他人的暴动,我们就安排黄金波、王鹏、丁玉民、姜晓龙四个人拿着割鱿鱼刀看着其他的人。”
问题出现了。三个人所说的劫船过程和参与人,刘贵夺提到12人,姜晓龙和刘成建的名单只有9人,且名字相同。相差的三个人是包宝成、梅林盛、薄福军。
现有的资料证实,梅林盛确实在第一阶段就参加了行动,渔船被控制后,他根据刘贵夺的安排,“潜伏”在前铺的11人间;包宝成向刘贵夺提出将船上刀子收起来的建议,而且他是内蒙古籍船员,属于包德的势力范围,依此判断,包宝成参加第一轮的行动具有合理性。但是,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薄福军也在其中。
三个人共同认定的王鹏,在他自己所讲述的劫船过程中,他并没有在第一轮参与,而是在刘贵夺、包德等人控制舵楼和船长后,才被叫上去开船。
当时的现场非常混乱,当事人的回忆也未必完全准确,它所留下的未解之谜或许永远无法解开。
度过最紧张的第一夜,船上的气氛逐渐平静下来。
船员们被轮流安排到驾驶室值班(船员们叫“走岗”),白班四小时,夜班三小时。一人掌舵,一人负责瞭望,确保渔船按照设定的卫星导航线路航行,不能跟其他船只发生碰撞。
驾船本来是一个技术活,但是,经过简单的训练,每个人都可以上去掌舵。现在的远洋船舶,都有卫星导航设施,船长设定好了航线,操舵的人只需要按照设定的航线行驶,确保船只不偏离航线即可。
在海上驾船不像陆地驾车,随时随地面临着危险。海面毕竟要比陆地上的道路宽得多,特别是在深海,无须担心暗礁,在天气正常的情况下,非专业的普通船员同样可以驾船。而担任瞭望的那个人,主要职责是观察前方的海面,在船只行驶的过程中,避免与其他船只发生碰撞。在夜间,依靠船上的避碰仪,也能防止与其他船只发生碰撞。
这些基本的驾船技巧,就是从国内前往南太平洋的漫长旅途中,在轮流值班时由船长教给他们的。
“鲁荣渔2682”号渔船好像就这样回国了,这顺应了很多船员的想法。渐渐地,船员们对于受欺骗的看法趋于一致,当初想象的每年45000元保底收入的愿景破灭了,就是硬撑着在这里干两年,也拿不到多少钱。所以,回国似乎变得现实起来。
只是,刘贵夺的神经依然高度紧张,他所掌控的人员报告的任何信息,他都要记在本子上。这又反映了刘贵夺的心细,他长期养成了一种习惯,把要做的事情,或者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而不是随便说说。
夏琦勇被扔到海里的消息还是在船上慢慢传开了。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么大的事情,想一直保密怕是不容易。当然,刘贵夺也没有对任何人要求保密,顺其自然罢了。
没有了生产任务,船员们也不再黑白颠倒,早上起来后,吃过饭就是找地方打牌、聊天。
楼上的12人间最热闹。温斗不喜欢待在他的四人间,不光是人少,只有他们三个人,还因为那里靠近机舱,引擎发出的声音很大。
温斗到12人间去跟其他人聊天,大家七嘴八舌,各种消息来源都会汇集到这里,夏琦勇死亡的消息就是他从12人间听到的。
好像谁也不觉得夏琦勇死了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很轻松。明明死了一个人,却成了船员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老夏死了,回去怎么说呢?”黄金波说。以他的经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事,他不太敢跟刘贵夺说,只好在心里琢磨,既然大家都在说,他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说起来。
“没事,就说掉海里失踪了,船长回去报一下就完事。”温斗对刚刚发生的命案并不是很在意,“以前经常有这种事情发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不谙世事的黄金波并不知道“以前经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黄金波和岳朋因不堪重荷而病倒,接着船长打电话要求公司停发他们的工资,终于使船上的矛盾从暗藏向对立的状态快速演变。
这当然不是黄金波的错。他只是在釜水将沸时,被投进去的那一把干柴。
他直接参与了劫船的行动。但他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孩子,来自封闭的大兴安岭深处,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在夏琦勇受伤倒地后,姜晓龙继续用刀去割他,黄金波吓得心惊肉跳,他伸手试图把姜晓龙拉过来,生怕搞出人命。“别捅了,人还活着呢。”
只不过黄金波没有力量阻止事态的发展。他只是刘贵夺的一个跟班,连他的命运也掌控在刘贵夺的手中。
在12人间,温斗对夏琦勇之死轻描淡写的反应,有点出乎黄金波的意料。他原来以为,死了一个人是天大的事,可是没想到这房间里出奇地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温斗的反应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是个老船员。也正因为出了这事,他才有机会说起他过去出海的经历。
2006年7月初,温斗随大连的一个远洋渔船到非洲一带打鱼,一去就是三年。那时候,温斗结婚才两个月。新婚燕尔,一别三年,除了战争年代,似乎并不多见。
温斗和温密两兄弟都是辽宁朝阳人,在大连打工时间长了,父母也跟着两个儿子搬到大连。温斗跑船,大部分是近海,出去一次几个月,只有那次去非洲时间最长。
“非洲那里够乱的吧,我去了三年,也没出啥事。”温斗说,“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结婚两个月走的。”
说起非洲的三年船上生涯,温斗的感受远不如他的妻子小傅刻骨铭心。
“结婚才两个月就离开,你说那是啥心情?”小傅自己开了一间理发店,她一边忙着为顾客剪头发,一边说起丈夫出海的事情,“我后来看他写的日记,挺苦的。他书读得不多,字也写得不好,我看了挺感动的,都掉眼泪。在船上,乏味,吃的东西也有限,他就是那段时间写日记,后来也不写了。不是每天写,就是想家了,或者船靠岸了,他就写。看他写的东西,我知道船上很苦的,没有定力坚持不了。我看温斗的日记,想家的时候,那心情都没法说……”
小傅的理发店就在大连金州区一个居民小区的楼下,她既是大师傅,也是洗头的小工,顾客也都是小区的居民,剪一个头10块或者15块。
“你好心狠,结婚俩月,把媳妇一个人扔家里,三年才回来。”黄金波不知道这样的故事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唯一能体会到的是穷,想出来挣钱。
“那你怎么办呢,远洋渔船上打鱼的船员,有哪一个家里不穷的?”温斗半躺在刘贵夺原来的铺上,说着自己的故事,“不穷谁愿意到船上受那个苦?”
温氏兄弟在大连打工期间,在大连的郊区开一小块荒地种菜,那地方属于金州区,温斗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妻子小傅。
“我上了职高,又去学美发,就在这边打工。”小傅说,“当时他们家人到我们那开荒种点儿地,觉得他们家人很会过日子,开始认识温斗,挺老实,挺本分的,也没像人家男人油腔滑调、会泡女人,也很讲哥们儿义气。”
两人2006年结婚的时候,没有房子,也没有钱,那次去非洲打鱼,三年可以挣22.5万元。“说得那么好,后来也没给那么多钱,总共剩下十七八万元吧。”小傅说。
2009年7月份从非洲回来后,温斗在家里待了一年多,2010年10月,以前跑船认识的李承权打电话给温斗,约他一起去山东。面对轮机长(大车)职务的诱惑,温斗心动了,他想把哥哥温密也带上,也是因为他,没跑过船的温密才坐上了二管轮(三车)的位子。
“大哥那时候上班,也就这次才上船。温斗是想领他哥去,他哥不会干,他教他,还有个照应,要是他哥什么都不会,没有他照应,挣不到这么多钱,就只能像普通船员那样拿钱。大哥没做过船员,以前在工厂打工,私人的印刷厂,每个月2000来块钱。”小傅熟练地操作剪刀,正在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剪发。她像自言自语似地说起自家的事情,“其实这次我都不想让他去,我们养个闺女,再不养孩子了,就这样吧。他这次出去,就打算要是挣钱多,回来再生一个。他们家重男轻女,喜欢男孩,我养的是闺女,可我不想再生了,我说你也不用再出去干了。”
“你孩子多大了?”黄金波问道,“想孩子吗?”
“我上船的时候,孩子才几个月,还不会说话,是女儿。那么小,你说我能不想吗?”温斗叹了口气说,“我媳妇也是够苦的,跟我结婚五年,在一起也就一年多。”
“挺能整的啊,你们这些货。”刘贵夺冷不防走进来,其他人仿佛一下子僵住了,推牌九的人把牌握在手上,不知道如何出牌;聊天的人突然收住话题,露出尴尬僵硬的表情。刘贵夺全看在眼里,却若无其事地说,“整啊,继续整嘛,谁赢了?”
自从控制了整只渔船,成为这艘船的最高领导人之后,刘贵夺就没有回到12人间的铺位。现在已经是第三天,吃过早饭,包德带着他的人来接班,刘贵夺没有去睡觉,坐在舵楼里。
黄金波也在驾驶室,刘贵夺扔了半包烟给他。“老夏死了,底下的人都知道吗?”刘贵夺翘着二郎腿,抽出一支烟,习惯性地在鞋帮子上磕了磕,没头没脑地问道。
“好像都知道了,只要有一个人说,还不都知道了。”黄金波说。
他从刘贵夺手里拿过火机,笨手笨脚地把烟点上。上船之后,劳累和寂寞的船上生活,让黄金波也学会了抽烟。但他不像其他会抽烟的船员,出发前在陆地上买了很多烟,他一包烟也没带。刘贵夺经常顺手扔一包烟给他,让他拿去消遣。
“知道老夏死了,他们说什么?”刘贵夺又问。
“也没说啥,说他自己作死。”黄金波被烟熏得眯着两只眼,“没几个人喜欢他。”
在转到智利海域之前,有一天米饭夹生,船员们你一句我一句,夏琦勇上火了。“不就是一点夹生嘛,吃了能死?”
姜晓龙正在喝啤酒,他站起来,指着夏琦勇说:“老夏,饭夹生还不能说?”
“骂谁呢?”夏琦勇冲上来抓住姜晓龙,被几个人拉开。
姜晓龙感觉被夏琦勇欺负,肚子里憋着一股气,两人又在那儿嘴上往来几个回合后,姜晓龙啪的一声将啤酒瓶瓶底敲掉,拿着半截像刀子一样的破酒瓶,冲过去想捅夏琦勇,被刘贵夺和吴国志死死地抱住。
船长李承权听到楼下打架了,从舵楼上下来,连扇了姜晓龙几个耳光。“你活腻了吧?信不信老子把你扔海里喂王八?”李承权本来就是火暴脾气,他一看姜晓龙要打夏琦勇,顿时火冒三丈,“你别干了,给我滚蛋!”
众目睽睽之下,姜晓龙一句也没敢顶撞。还是刘贵夺上来和事,其他人也帮着说话,替姜晓龙求情,方才平息了李承权的怒气。
大小算是一次打架,有船长护着,夏琦勇占了上风,姜晓龙挨打又挨骂,要说没有一点儿仇恨谁也不相信。
好在这船上都是自己干活,每个人一个钓鱼的位子,只要有鱼上钩,基本上你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而夏琦勇呢?他是大师傅,可是他也没有权力掐住谁的脖子,不给饭吃,或者克扣,这是他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情。唯一的不同,夏琦勇属于职务船员,工资比普通船员高了不少。
只是谁也没想到,夏琦勇会因为这次劫船事件意外死亡。
对于大部分船员来说,夏琦勇的死亡带来的不是悲伤,而是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谁也不敢想象这船上还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并非每个船员都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夏琦勇死后,段志芳接替他做饭,但他在最初的几天内对舵楼内发生的流血事件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船长受伤躺在铺上。
自从出事后,每天到了吃饭时间,都是帮助段志芳打下手的宫学军把饭送上去,刘贵夺、包德等五六个核心人员在驾驶室吃饭。船长和大副被控制在船长室,也只能在房间里吃饭。
第三天,段志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我看宫学军天天做排骨,才知道船长被他们刺伤。”
有关做排骨的细节,是刘贵夺安排单独做给受伤的船长一个人吃,还是楼上几个人一起吃,由于没有找到更详细的资料,无从知晓。
刘贵夺感到船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想到宿舍去试探一下船员们对夏琦勇死亡的反应。“老夏被整死了,你们都知道了吧?”刘贵夺有意表现得很随意,他想避免给其他人造成事态严重的恐慌感,好像这就是一起意外事故。
“谁叫他装英雄呢?”老船员包宝成说,“要是他不冲上去,啥事也没有。”
“他肯定不想回去。他拿的钱比我们多。”黄金波也跟着说。
刘贵夺手里夹着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带你们回去,跟公司打官司,到时候你们都要出来证明。”刘贵夺话中有话,他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事出有因,劫船回国是为了维护船员们的集体利益,而不是他个人的私利。
“那还用说,要不是公司骗咱们,也不会整这玩意儿。”包宝成说,“说好的45000元,给咱们骗到海上,又不给了。”
“来的时候33个人,回去少了一个,总得有个说法吧。”刘贵夺这是找话说,他就是想了解其他船员对夏琦勇死亡的反应。
“回去报事故,船上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一直靠在床上没说话的温斗说,“赔几个钱完事。”
刘贵夺若有所思。这事好像没这么简单,船长都被捅了刀子,夏琦勇死了,回去后还指望船长帮忙编造出事故的理由,只有傻子才这样安慰自己。这正是刘贵夺纠结的问题,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把这条人命案抹平,何况船长还要等着报仇呢。
晚上值班的时候,刘贵夺转悠到一层的前铺,他把梅林盛叫到外边的甲板上坐着抽烟。劫船后,其他人都搬到楼上的12人间,梅林盛奉刘贵夺之命,潜伏在一层最大的房间。
可能是怕梅林盛不明白,包德有一天还特意跟他说:“前铺要是有什么事的话,要告诉我和刘贵夺,这样对你有好处。”
“前铺怎么样?”刘贵夺问道。
“没什么,都想回家,有一些人发牢骚,说今年白干了。”梅林盛说,“也有人说,白干了也比在这里受罪好。”
“你要注意哪些人来往比较多。”刘贵夺提醒说。
“就是岳朋老是跟崔勇在一起小声说话,别的没发现啥情况。”梅林盛如实相告。
“我知道了。”刘贵夺点点头,“没事的,他们两个翻不起什么浪。”
刘贵夺对这些看似无关痛痒的情报,表面上不当回事,可是他回到舵楼,马上就在本子上记下来。
他有点纳闷,潜伏在前铺的另一个内线冯兴艳,没有提供一点儿信息。
船长李承权腿上的伤正在好转,他可以自己下床,在房间里走几步,但是不能跨出船长室,门口24小时都有人轮班看着,刀子就放在一旁,提醒李承权,他处在被控制之下,不能有其他的非分企图。
开始几天,温斗每天提着药箱上来给他换药。从李承权的眼神中,温斗看出他有话说,可换药的时候,不是刘贵夺就是包德,形影不离地站在旁边。温斗也不多说话,只是问李承权伤口如何,疼不疼。
李承权最初担心由于船上没有药品,被鱿鱼刀刺伤的地方会出现感染,果真如此,渔船就必须靠岸去治疗他的伤口。但是,刘贵夺绝对不可能让渔船靠岸,这样李承权就只能死在船上,最后被刘贵夺扔进海里喂鱼。
好在所有的担心都没有发生,李承权的伤口愈合很快。
大副付义忠被控制两天后获得自由,他可以到其他舱室“串门”、聊天、打牌。当然,付义忠深知船上环境的微妙,他很少下去,经常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躺在铺位上用手机玩游戏。有时到舵楼后边的12人间坐一会儿,抽一支烟,看他们打牌,也不说船上发生的事,更是绝口不提夏琦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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