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间的彼岸-2001年,巴尔的摩,纽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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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于这点是不是很明白

    所以你要与上帝和平相处

    不论你觉得他身在何处

    也不论你做出何种努力、有什么渴望

    在喧闹、混杂的生活中

    你应该与你的心灵和平相处

    尽管这世上有很多假冒和欺骗

    有很多单调乏味的工作

    和众多破灭的梦幻

    这仍然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记住:你应该努力去追求幸福)

    他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头发,赞叹:“真好听。”

    “哪有这样夸一首诗的。”

    “我是夸你的声音。我的英文程度只够听懂最后几句:这仍然是一个美好的世界。记住:你应该努力去追求幸福。没错吧?”

    “没错,”她笑道,“我最喜欢中间的几句,中文意思是这样的:你要善待你自己,你和树木、星星一样是这茫茫宇宙的一分子,你有权利生活在这里,毫无疑问这世界已经完全为你打开,不管你于这点是不是很明白。”

    “我还是喜欢我理解的那一句:Be cheerful, Strive to be happy.我要你快乐。”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已经很快乐了。”

    巴尔的摩也有不少旅游景点,但相对高翔安排的几个城市而言,它对游客的吸引力显然要差一些,既不像纽约那样时尚繁华,也不像波特兰那样安静古典。他们开车进城,还经过了一片工厂区,进入市区后,又有成片杂乱密集的房屋,看上去无人居住,治安不好,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高翔不免皱眉,只能马上驾车离开。

    好在很快过了那片区域,城区高楼林立,街道整齐,显得漂亮繁华、秩序井然。

    到了圣保罗教堂,左思安和高翔在教堂内外转着,却根本没有看到哪里有镌刻的诗篇,不免纳闷,一位满头银发、神情和善的老先生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是在找墙壁上刻的那首诗吧?”

    “是啊。您怎么知道?”

    “我在这座教堂做了近十年义工,碰到过不少来找诗篇的游客,特意研究了一下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老先生大笑,“Desiderata是一个叫Max Ehrmann(马克斯·厄曼)的诗人在1927年写的,曾经被圣保罗教堂的某一任教区长收集进小册子,作为精神食粮散发给教众,小册子的封面上印着圣保罗教堂建造的时间:1692年,诗流传开了以后,就被传成了他写作的时间,不知怎么,还附会成了刻在教堂的墙壁上。”

    “哦,原来是这样。”

    老先生笑眯眯地补充:“并不影响诗的美丽,对不对?”

    左思安点头同意。

    “请继续参观,这里是全美第一座天主教教堂,历史非常悠久。Therefore be at peace with God, whatever you conceive Him to be.(所以你要与上帝和平相处,无论你觉得他身在何处。)”老先生引用了那首诗中的一句,挥手与他们道别。

    从圣保罗教堂出来,两人到了内港,这里原本是重要的工业港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城市的重工业衰退,港口日益萧条,后来政府进行大规模改造,重新规划发展商业、旅游,乘船游览成了观光的重要项目。

    他们沿河堤散步,左思安说:“我还挺喜欢这地方,城市没有华盛顿那么规整,可看着倒挺亲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像在汉江江边的感觉。”

    他没觉得有多少相似之处,但知道她大概是犯了乡愁:“是不是想家?”

    她一呆,神情有些茫然黯淡,摇摇头。

    “昨天你说梦话了。”

    她顿时紧张了:“我吵醒你了吗?我说什么了?”

    “你叫你爸爸,还说沈阳路到了。”

    她的眼圈顿时红了,再也没法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你爸爸了?”她无声地默认,他抱住她,“有没有跟他联络?”

    “每次跟他打电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上次在电话里,我告诉他我想去纽约上大学了,他说他打算托朋友帮忙把汉江市的那套房子卖掉,和他的积蓄凑在一起寄给我当学费。”说到这里,她再强忍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哽咽着说,“我说我读公立大学,花不了多少钱,不需要他再寄钱,可他不听,坚持要这么做,他说他只能为我做这件事了。我知道他不打算回汉江,我也再没家可回了。”

    他只能搂紧她,抚摸她的头发,等她情绪平复下来才说:“小安,我们会有一个家的。”

    她没有吭声,只是更深地依偎进他的怀抱里。

    晚上,他们住进靠近内港的一家酒店里,高翔开车有些疲惫,洗了澡后躺在床上,先睡着了。他被一个绵长的吻弄醒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春梦,然而,他很快明白,这不是梦。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从半开的窗纱透进来,左思安正伏在他的身边,舌尖轻轻掠过他的喉头,柔软、湿润而挑逗,黑暗之中,隐约可见她穿着薄薄的睡衣,长发散落下来,身上散发着幽香。

    他苦笑,哑声说:“和你睡在一起,已经很考验我的自制力了。你可不能这么诱惑我。”

    她不听,伸手撩起他充当睡衣的那件圆领T恤,嘴唇印到他胸口的位置,他一把按住她,她抬起了头,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闪光:“我想要你,高翔。”

    他的身体早已经不由自主沸腾起来,勉力说:“你不要勉强自己,我说过,这事不急。”

    “如果我们决定在一起,总应该开始的,我需要克服自己的恐惧。所以……”她的声音低微下去,“请你……耐心一些。”

    他根本不需要更多鼓励,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开始吻她。

    左思安享受高翔的怀抱带来的稳定而温暖的感觉,喜欢与他亲吻交换的亲密无间,可是所有的衣服都褪去,两人之间再没有一丝障碍时,她仍然恐惧瑟缩了。

    黑暗让她不必面对赤裸相对的羞涩,却也让一切变得不可知,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如影随形般浮上来。她需要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这是你一直爱着的男人,而你已经下了决心。

    他从她僵直的身姿、不由自主地退缩、冒出冷汗的肌肤上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撑起身体,放松对她的压力,准备放慢下来,然而她死死抱住他,更紧密地缠绕着他,不顾一切去迎接他的激昂、火热。

    他再没法停下来了。一切都无须预演,无法控制。

    他知道她仍然恐惧着,甚至知道她因为努力克服恐惧,而处于一种奇怪的游离分裂状态,几乎是在以献身的方式完成与他的最亲密的接触,表现出的勇敢远远大于享受。他的激情里不由自主混合着怜悯、罪恶,然而所有禁忌都似乎能够令快感加倍出现,当他迸发时,他感受的快乐如同爆炸一般,纯粹,不管不顾,铺天盖地淹没了他。

    2

    高翔的安排原本是开车到费城待三天,到大西洋城待两天,再回到纽约。然而他们彻底放弃计划,在巴尔的摩足足待了五天。

    他们再没有游览任何地方,除了去附近吃饭、去内港散步,其余的时间都一直待在酒店里。

    左思安仍旧是生涩的。她看过不少书,可是理论与她的体验完全是两回事。她多少有些沮丧地意识到,无论她已经怎样擅长伪装出一个正常女孩子的外表,却始终不可能伪装出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惴惴地问高翔:“我的表现是不是让你觉得扫兴了?”

    他哭笑不得:“胡说,我已经不可能更尽兴了。”

    他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男人,他发现所谓经验,其实也不过只是代表他经历过的已经发生的事。而正在发生的事,对他来讲,同样是崭新的,未曾体验过的,近似于奇迹。

    也许是因为隐秘的期待已经持续太久,禁忌终于被放到一边;也许是因为她终于克服身体接触带来的恐惧,力图取悦他的努力让他所体验到的激情前所未有。他知道她并没有像他那样到达高潮,甚至愉悦的成分都不是很多,对她来讲,做爱更像是一种献祭,一种奉献自我的承受。然而她全心全意地接纳着他,那种放弃自我、甘愿迷失的姿态足以让一个比他更理智的人疯狂。

    一个又一个的吻,一场又一场的痴缠,睡梦之中触到另一个身体,马上本能抱住,无遮无拦,从汗水、喘息,直至身体的每一部分,全部交融到一起。在停歇下来的时刻,他们并排躺在床上,握着彼此的手,一起感受着时光静谧流逝。

    高翔侧头看她,她合着眼睛,神情恬静放松。他吻她的头发,想,于佳居然担心他会用性来控制左思安,其实,他才是彻底迷乱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每天都会接到陈子惠打来的不止一个电话,让宝宝跟他闲聊,高翔根本不会去想在这里已经待了几天。

    每当这个时候,左思安都会主动避开。放下手机后,高翔试着想跟她谈起宝宝,她马上将话题扯开,他理解她的躲避,也不愿强求,造成她心理上的更大负担。

    除此之外,他们亲密到了一个似乎再不可能递进的程度。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沉湎,如果这时左思安对他说:“我们私奔吧,你不用回国,我不用回家,从此我们就在一起。”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然而左思安说的只是:“你回国的机票是明天的,我们必须走了。”

    他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刻离开,摇摇头:“不急,来得及的。”

    她默然,重新扑进他的怀抱中。

    等高翔醒来,左思安已经穿好了衣服,并且已经收拾好了两人的行李。

    结账之后,他们开车向费城驶去。到达时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他们对这个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城市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是随便找地方吃了顿饭,稍事休息,准备继续上路。

    高翔突然拖住左思安的手,走进路边一家装修精致的女装店。

    “我不买衣服啊。”

    “前几天在波特兰的时候,我去找你,你不正和同学挑选毕业舞会的衣服吗?毕业舞会是什么时候?”

    “6月中旬吧。”

    高翔想了想:“如果我到时候没能回来,有人约你,你就答应下来。”

    她眼神黯淡地说:“我又不会跳舞,根本没打算去参加舞会。”

    他不理会她的反对,视线掠过陈列的衣架,挑了一件白色细肩带小礼服裙,说:“快去换上。”

    左思安换上那件白色小礼服裙和配套的高跟鞋,她从未穿过这样缀着珍珠、有着精致刺绣的隆重礼服,摸一摸露出的肩与背,感觉十分不自在,迟疑良久才走出试衣间。

    不必照镜子,她从高翔发亮的目光里就能看出来,她是漂亮的,甚至是能让人“转不开眼睛”的,那个专注的眼神让她心神为之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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