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四川的明玉珍,原是随县玉沙村的一个屯长,看到元朝腐败,举国上下,风烟四起。一三五六年,他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得了一支几千人的部队,趁隙击杀元军。开始,还屡屡得手,部队迅速发展。不久便遭到元军主力的围剿,吃了几个大败仗,自知势单力薄,难成大事,于是率领部队,投靠徐寿辉。由于作战勇猛,在徐寿辉手下,不断迁升,做到了统军元帅的职位。一次在沔阳湖与元军作战中被流矢射瞎一只眼,人们又称他“明瞎子”。
“明瞎子”对陈友谅弑君夺位的做法非常反感,但又惧陈友谅势力太大,担心惹恼他挥军西进灭了自己,因此一直不敢有所动作,现如今见陈友谅跟朱元璋真得大打起来,不久又传来陈友谅进攻南京遭到惨败、险些被俘、战船几乎尽失,已被朱元璋逼回安庆的消息,不由得大笑起来,说:
“我做统军大元帅时,他还只是倪文俊手下的参将,他杀害了倪文俊,又窃取了他的兵权。现在,他能做皇帝,我早就可以做了。”
于是,明玉珍派莫仁寿领兵攻打夔州,与陈友谅断绝来往,一面在重庆自称陇蜀王,让人立徐寿辉庙宇在重庆城南,以示敬重与纪念。
明玉珍趁着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时,自己做了皇帝,不再轻易出兵,过自己的安乐生活,元朝的大将则趁着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时,大举进攻京都周围城池,招降了红巾军丞相田丰,平定山东,重振了军威。
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虽是被刘福通从砀山夹河接到毫州,称帝,号“小明王”,但军政大权还是完全由刘福通掌握。小明王为义军最醒目的领袖,自然遭受元军合力的围剿。刘福通为减轻中央义军的压力,派出三支义军出师北伐,刘福通自己率部两次进攻北宋的首都汴梁,后一次获胜,刘福通便将汴梁定为宋政权的都城,将韩林儿从毫州迁来,这是北方义军短暂的鼎盛时期。
刘福通虽然勇敢果断,善于冲锋陷阵,却不能在军事上作一个全局性的谋略;攻占的土地,也不去做有效的管理;他的部下,都与他称兄道弟,严令之下,也有人敢置之不理。这样的才能,这样的管理方式,当然难以夺取天下。他派出的三路北伐军,开始时也打了些胜仗,但由于孤军深入,各自为战,不能相互策应,最后一一被元军击溃。
由于三路大军失利,形式即刻逆转,元军又集中兵力对宋政权发动攻击。元朝对刘福通深恶痛绝,一心只想置义军于死地,以重新巩固自己的统治,这时便倾其精锐,派出最凶狠的两支军队,分别由扩廓帖木儿和勃罗贴木儿率领,对宋政权的包围一步步缩紧。扩廓帖木儿移军洛阳,加紧对汴梁的进攻;勃罗贴木儿则竭力切断汴梁与山东的联系,拼命攻打曹州。不久,曹州陷落,红中军首领阵亡。勃罗贴木儿继续挥师北上代县、陶卜齐、士默特左旗北,驻进大同,切断汴梁与中路大军的联系。同时,扩廓帖木儿则移军虎牢,分兵南进陷归、毫、陈、察,北出汴东,置战船于黄河内,派兵据守黄凌渡。而且又请发陕西、山西各路元军,把汴梁包围得水泄不通,想趁朱元璋、陈友谅大战之际,将这位义军领袖一举歼灭,把多年来被义军攻打的仇恨发泄出来。
在元军强大的攻势下,刘福通抵抗不住,只好带着韩林儿冲出重围,逃往安丰,可怜城内数万义军战士及宋政权官吏、家属尽落元军之手,惨遭杀戮暴虐。
108、
此时的张士诚,因被徐达一路击败,对朱元璋军队,已是心存害怕。因此,当陈友谅来邀他共击朱元璋时,他借故生病回避,后来得知陈友谅进攻南京城惨败退兵,朱元璋穷追不舍时,便是万分的高兴,而又胆战心惊。
在张士诚看来,朱元璋虽有勇兵悍将,陈友谅更是虎狼之师,两相拼斗,必是了无日期,到时双方元气耗尽,他张士诚岂不乐得坐收渔人之利?这么想着,他又想到不久前被朱元璋夺去的大片领地。何不趁此时,都夺了回来,以雪失地之耻?于是,张士诚大胆派出史文炳、李伯升、吕珍三人,率领精锐人马,北上收复被徐达夺去的城池。
很庄重地送走几位大将,张士诚便深藏宫中,再不出门,也不去理政事,只把时间花在与一批地主、文人、官僚,高谈阔论、舞文弄墨上,有些精神时,便去花天酒地、拥妾抱妓。
史文炳、李伯升、吕珍三大将不负张士诚所托,拥军十万,浩浩荡荡,一路北上,并不费多少血气,便一连夺回江阴、常熟、常州等地。正在张士诚的三员大将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的时候,元朝的军队正将刘福通、小明王的都城汴梁团团围住。此时的刘福通,已经是势单力薄,缺粮少兵,哪里经得起元朝的全部精锐围剿,苦苦地支撑了一月有余,终为元军所破。刘福通护着小明王及其他的妻妾妃子仓皇地逃到安丰。这时候,刘福通的身边,军士不过万人。史文炳、李伯升、吕珍等听了,万分地高兴,立刻派人速向张士诚禀报。张士诚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兴奋异常。
小明王原本是众义军的领袖,张士诚也曾将他们看着一面旗子,也曾是跟着他们后面起义。可是,后来随着自己越做越大,便一日比一日更看不起这个义军的领袖,这一面义军的旗子。甚至,常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如今自己已经投降元军,更是以小明王为敌。张士诚心想,如能捉住这义军的领袖,岂不是立下了这世上的头等功劳?于是,张士诚立即下令:
“全力以赴,包围安丰,活捉明王,建功立业。”
得到了张士诚的命令,吕珍便高兴地带了八万大军,来围安丰。安丰虽说城池坚固,但毕竟是个小城,城内又缺乏粮食。刘福通率败军进城,刚安顿下来,就听说吕珍带兵来犯。久经沙场的刘福通,立即知道安丰难保。对小明王说:“我们必须离开此地。”
小明王带着他的妻妾妃子,万般辛苦地从汴梁一路逃到安丰,困乏已极,听刘福通说又要离开辛苦去逃命,一时面有难色,看着爱妃,一时不忍离去。刘福通在一旁看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待要劝说几句,忽有军士来报:“吕珍已将安丰团团围住。”
刘福通听了,与小明王作别,匆匆赶到城上。只见那吕珍的军队,团团转转地将安丰围了个水泄不通,刘福通看了大吃一惊。我死了倒不足惜,只是要搭上小明王的命,断了我好友韩山童的香火,还毁了我大宋王朝的根基,这样一来我刘福通岂不成了天下的罪人!
罢罢罢!纵然是拼死一搏,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也要让小明王突围出去。想到这里,刘福通披甲上马,亲自率军突围。奈何势孤力单,吕珍的部队又过于强大。一连三次冲出城去,刘福通都被吕珍无情的逼杀回城。最后一次,刘福通的臂上挨了一箭,若再偏些,恐怕连命也没了,刘福通只好下令:
“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刘福通与韩童山是元末起义的领袖,后来的一路路义军,虽说都举这红巾军之旗,却是各为其利,各怀鬼胎,人人都想做这天下的主子,就是没有人愿意遵这义军的发难人。刘福通清楚这一点,眼看要完蛋的时刻,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正悲观失望时,他想到了朱元璋。因为一直以来,就这位朱元璋对他们宋政权保持着尊重,还在高高地打着他宋政权的旗号。刘福通眼里露出些希望。他记得朱元璋打下南京时自己派出的特使曾回来告诉他:朱元璋让他禀告小明王:西系红巾军早已反叛,我们东巾系红巾军将誓死忠于小明王。如有什么难处,可随时通知我朱元璋,到时一定拼命效忠。
于是,刘福通满怀希望,派出自己最勇猛的战将赵青云,带了小明王的亲笔信,趁夜突围出城,去请求朱元璋救援。
109、
送走赵青云,刘福通抱着一线希望,独自登上城墙的最高处。放眼眺望,只见吕珍的营帐,此起彼伏。成千上万的士兵,来来往往,喜戏搏击。刘福通见了,不由得慨然叹息。
他刘福通,从十五岁便加入白莲教,跟随在彭莹玉身后开展反元活动。为推翻元朝,他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彭莹玉死了,他与韩山童一道宣传,并推立韩山童为“明王”,韩山童在举义前就死了。重情重义的刘福通,却并没有趁机取而代之。他振臂高呼,高高地举起义旗,推立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为“小明王”。从这以后,他率领义军,转战南北,攻城掠地,只是与元军为敌,对堂堂的大元帝国,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正是他刘福通,首创了元末的起义,宣告了大元帝国灭亡的开始。刘福通和他拥载的小皇帝,经过一番轰轰烈烈的胜利后,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后起于他的义军一支支发展到相当势力的时候,他刘福通竟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的几十万部队,只剩下几万人;他的几个省的领地,只剩了这小小的安丰城。他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远方,怎么也弄不明白,他已经赢了,为什么竟输得这么惨?
城中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不少老百姓举家潜逃出城,刘福通见了,也不令人追杀。“去就去吧,让他们去。”他挥挥手,只在心里说:“他们若不去,迟早也会饿死在城里,增添一些城里的臭气。”
然而,又过了几天,情况更惨了。城中的士卒,将领都饿得摇摇晃晃,为了能撑下去等到朱元璋的援军,刘福通准许战士们吃人肉。真是惨不忍睹,刚死的人很快被吃光,便只好将原本埋了的人挖出来吃。后来,胆大些的便邀了几个人趁夜出去,捉了元兵杀来吃……
小明王也开始挨饿,有人将战马的肉端来,他坚决不吃,经不住刘福通的再三劝说,他最后吃了。可如今马肉没有了,给他端上来的,是一盘人肉。小明王紧闭双眼,看也不去看,只是流泪。刘福通再劝他,他很坚决地说:
“别劝了,饿死,我也不会吃。”
刘福通无奈,只好摇着头走了。他卡着手指算着:按说,朱元璋的援兵应该到了。莫非,他竟然也不肯来?!刘福通仰天长叹,就在这时候,他接到探马的报告:
“吕珍明天要大举攻城。”
“好罢!要来就来罢。”刘福通说:“我生时纵然不能看到元朝亡国,我死后,元朝一定维持不了多久。我要让天下人都看一看,红巾军的领袖不是怕死的人。”
刘福通挣扎着走上城楼,一一查看布防情况。吃了人肉的士兵眼睛红的发亮,但因长时期的饥饿似乎个个都没有多大力气。
“生为义军,只能站着死!”刘福通说。
士兵们闻言并无多大反应,更不象往昔那样跟着齐喝三遍,只把红红的眼睛似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他。
刘福通在城上巡视一阵后,走到明王府,他在去明王府的路上暗自祈祷,他渴望出现奇迹,朱元璋会在他们面临死亡的时候,将他们振救出来。他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命,而是不甘心,他明明已经赢了,为什么一下子就输了个精光,他相信,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重新再来,再打出以前曾经有过的辉煌业绩,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再败下去。朱元璋,你在哪里?
刘福通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朱元璋的来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朱元璋果真来了,他的生路又在哪里?
皇帝虽然拥有权力和尊荣,权力尊荣也拥有皇帝,一但权力尊荣失去,皇帝便不再是皇帝,等待他的,只能是新的权力尊荣者的随意安置。
110、
元军趁着朱元璋大战陈友谅时击败了刘福通的军队,又让投降的义军张士诚围得刘福通部下吃死人,而朱元璋则趁元军围歼刘福通之时大败陈友谅的军队,一举攻下池州、安庆、南昌,将陈友谅逼退到武昌。
这时,朱元璋已感到精疲力竭,身心憔悴。再过去,便是陈友谅长期经营的老巢,要打恐怕没那么容易。陈友谅毕竟是当今各路军中最强大的,要想一举全部击溃他,消灭他,根本不可能。朱元璋已经看到这一点,有了驻军整休的念头。
南京守卫战之后,这一路打下来,全是朱元璋自己指挥,刘伯温虽在身边,朱元璋也只是将自己怎么安排布置战事讲给他听,再不让刘伯温亲自发号施令。就刘伯温而言,在与陈友谅决战之前,他深有军国大事肩负一身之感,接下来几日未免有些无事一身轻的感觉。但见朱元璋对徐达、常遇春等武将却跟原来一样,刘伯温便想:
“对于象朱元璋这样的人,谋士可召来挥去,唯独武将,他们或驻军一方,或统兵征战,有权有势,不可与仅凭两片嘴唇的谋士同日而语。”
刘伯温看着朱元璋发号施令,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江浙指挥那场大战之时,元帅石静宜对他甚是知己,恭敬谦和,言听计从。这个朱元璋不简单,确实是个文武全才,但在谋略上与我刘伯温比,还是有些逊色,在方针的制定,地方的管理上,更是有需要我刘伯温的地方。刘伯温这么想着,心里虽不是十分舒坦,倒也能静心闭目养神,朱元璋证问之事,也能据实去答。
南昌府内,朱元璋大摆宴席,请来刘伯温坐首席,徐达、冯国用、常遇春、李文忠一路排开。
酒席之间,朱元璋举酒而言:
“这次南京防御之战,打到这里怕是要告一段落。”说罢连喝三杯,哈哈大笑。酒毕,走到刘伯温面前,举酒又说:
“这次能获此大胜,军师应记特功,我敬军师一杯。”
刘伯温忙站起举酒说:
“能获此大胜,全是国公运筹帷幄,我只不过出出主意罢了。”
“军师太谦虚,军师的功劳,大家都看着,不由我一人说了算,诸位将军说是不是?”
“是!”众将军齐声答应,声震酒宴。
“来,大家一同敬军师一杯。”
众将军端酒起立,齐声说:
“军师神算,应记特功!”说罢,大家一干而尽。
“在此,我还想就此次战事的不当之处,请军师明言赐教。”朱元璋坐下来说。
“国公布置得当,指挥英明,皆得孙子兵法之精妙。若说有憾之事,便是水军势弱,不然,陈友谅恐怕难逃武昌。”
“军师之言,切中要害,早些年只在陆上作战,没有重视大力发展水军。”
“国公这次回到南京,应该迅速办好这件事,多造战舰,扩大水军。陈友谅这个人心高气盛,且底子还是很厚,一定不会甘心这次的失败,用不了多久,又会水陆两路来攻我南京。到时,一定要一举败之。”
“军师的话,我朱元璋一定铭记在心,一到南京,就按军师的话去做。”朱元璋说:“来,来,来,大家喝酒!”
101、
就在朱元璋大宴群臣时,外面来报:
“小明王使臣赵青云求见。”
听说是小明王使臣,刘伯温露出一脸不屑的神色。对这些地道的农民起义领袖,他一直都看不起,独对朱元璋另外,朱元璋并不去注意刘伯温的脸色,忙着招呼说:
“快传进来!”
几日的奔跑,赵青云已是疲惫不堪,见了朱元璋,还是强打起精神,拿出诏书,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丰被围,情况紧急,着朱丞相即刻发兵相救……”
朱元璋率诸将帅都离席跪拜接诏,独有刘伯温站着不动。朱元璋见了,眯细的双眼微微一动,只当没有看见。他接了诏书,对赵青云说:
“明王有难,我等一定全力去救。将军远道而来,可速去休息,待我商议救援一事,即刻发兵。”
“感谢丞相深明大义,只是安丰事急,还请一切从速。”
“放心罢,将军。”朱元璋说。
赵青云走后,朱元璋望着刘伯温说:
“关于救援一事,不知军师有何指教?”
“伯温认为,以国公如今之实力,天下已无人相匹,夺取天下,也就在一两年内。如此,国公应谋自立,无须假借他人名号。况乎,明王一个牧童之子……”
朱元璋听了,良久不语。他想起了示弱得助少受攻击的道理,这理早已深入到他朱元璋的骨髓。虽然,在一些事情上,他也会大露锋芒,显示自己,但事后总会作些弥补,就象他对刘伯温。这么些年下来,他已经饱尝了示弱者的好处。何况,现如今他朱元璋还并不是天下第一。如果他能再藏深一些,羽毛会长得更丰满一些。到时候,就是群雄联合来攻,也不在话下。到那时,再不那么示弱也不迟。再说,刘伯温讲什么牧童之子的话,也是他朱元璋非常反感的。你是元朝大官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在我这个和尚的手下混饭吃?想到这里,朱元璋开口说道:
“为人在世,贵在忠义二字,当初恩公郭元帅在濠州起兵时,是借了红巾军的名号,这才迅速发展,据有濠州;我朱元璋最初投奔郭元帅,也是冲着这名号来的,方有今日;如今小明王有难,若是不去救援,实是不义。再说,不管小明王往日里待我如何,他毕竟是红巾军创始的领袖,现有难我若弃之,是为不忠。这不义不忠之事,我朱元璋是不屑去为的。”
刘伯温是想让朱元璋假张士诚之手,顺势将小明王灭了,摘去头上这顶龙凤年号的帽子,然后自立称王,没想到朱元璋竟然振振有词地说出这番大道理来。尽管深知朱元璋言不由衷,刘伯温还是继续说:
“我只是担忧,如救来小明王,该怎么安置?”刘伯温仅提到这里,也不便再说了。救来小明王,你继续让他在这儿当皇帝?这恐怕你受不了。陈友谅将徐寿辉供起来,是想他的兵权,结果供不了多久也杀了,落了个万世骂名。如今小明王就剩一个名号,平白找这么个主儿管着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你如将他关起来,杀掉?那不如干脆不救,何必去讨骂名?刘伯温知道朱元璋肯定会想到这些意思,于是只把细细的眼睛对着朱元璋。
“我可不会学陈友谅。”朱元璋在心里说:“但暂时还是保留这顶帽子为好,以忠义之面目示天下,这才能更好地得到天下。更何况,安丰如失守,南京就失去屏帐,救安丰即加强南京的保卫,我何乐不为之呢?至于如何安置这位皇帝。花些银子给他建座宫殿,挑些美女送去,不就结了,到时水到渠成,要解决这么件小事,还不易如反掌?”
心里这么想着,主意定了下来。朱元璋挥挥手说:
“安置之事,待把人救出来再说。救城如救火,我们商议一下,如何去救安丰,解安丰之围。”
聪明的刘伯温,虽然能猜到朱元璋无法接受小明王真来坐在自己头上,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朱元璋对小明王的安置,听朱元璋如此说,一时茫然,闭口不语。
102、
对于小明王,如能按照他李善长的意见,根本是不想去救的,只是见朱元璋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又这么坚定,便只有顺着要救小明王这条思路去思考了。经过一番考虑,他想到了一些问题,于是开口说道: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要救安丰,必须做到两点:一是需发重兵前往,二是必须火速前去。这是因为,吕珍是张士诚手下第一员猛将,现在率兵八万围住安丰。刘福通率败军退避安丰,兵疲将寡,已经不堪一击,安丰危在旦夕。再加上,就在安丰的北面不远,还有元朝勃罗贴木儿和扩廓帖木儿两支劲旅。倘若吕珍久攻安丰不下,他们必然往南来取安丰。因此我们这次去救安丰,需发重兵,既要对付吕珍,还要防止元朝勃罗贴木儿和扩廓帖木儿两支劲旅的夹击。”
“丞相言之有理。”朱元璋说:“既如此,我当亲率众将,前去救援。军师你看如何?”
李善长同刘伯温一样,是不同意救安丰的,只是不愿明说,故陈述军情利害,希望朱元璋有所顾虑,谁知朱元璋竟顺了他的话说自己去救安丰,由不得大吃一惊,忙说:“这恐怕使不得,国公如果亲自率众去救安丰,必解安丰之围。只是南昌这里,陈友谅定会趁虚来攻击,这事非同小可。”
朱元璋听了,微微一笑,说:“这有何难,只需挑一得力大将把守南昌,待解了安丰之围,再来夹击进攻南昌之敌。”朱元璋说完,掉过头问众将帅说:
“我此次远去救安丰,南昌必遭进攻,谁愿留守南昌,确保南昌平安?”
“末将愿意留守南昌。”朱文正站出来说。
“末将愿意与朱将军一道留守南昌,确保南昌平安。”赵德胜站出来说。
“好好,好!”朱元璋说:“有你俩位留守南昌,我基本可以放心了,因是陈友谅兵多将广,两人留守,我看力量还单薄了些。这样罢,我再点一将军与你们一同留守南昌,如何?”
“国公此番前往救安丰,遇到的将是元朝、张士诚的劲旅,且又无险可凭。”赵德胜说:“而南昌城高墙厚,有我二人就够了。末将愿立军令状,与南昌共存亡。”
“将军忠心、勇气,我很清楚。”朱元璋说:“但这回不能提共存亡,只能提待我救下安丰回师时,必须确保南昌无事。”
“是末将失言了。末将一定竭尽全力,确保南昌无事。”
“好,但我还是要给你们点一位将军,共同留守南昌。”朱元璋说:“我不是不信你们,确实是陈友谅这个敌人太强大了。你们可是要敌他一国之师啊!”
“一切听从国公旨意。”
“邓友德。”朱元璋唤道。
“末将在!”邓友德恭敬出列。
“令你与朱文正、赵德胜一道,留守南昌,务必确保南昌平安无事。”
“末将遵命!”
主意既定,朱元璋召来赵青云,说:“你可速回安丰报信,告之小明王和大丞相刘福通,就说朱元璋援军,即刻可到。”
赵青云听了,跪拜于地,长声抽泣:“感谢国公的大恩大德,我主有救矣!”泣罢出去,翻身上马,急速去给刘福通报告好消息。
朱元璋看着赵青云远去,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一切安置妥当,朱元璋带了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几十位猛将,率十二万人马,浩浩荡荡去救安丰之围。刘伯温回南京住礼贤馆。临别时,朱元璋对刘伯温说:
“待我救了小明王,即回南京重谢军师。”
“不敢,不敢,我在南京恭候国公凯旋归来。”刘伯温说。
利有远,有近,有此,有彼,各人由于状况,认识不同而有取舍,于是智者便从自己综合的利出发,以利来调动和趋使他人,最后赢尽人利。
103、
派出赵清云已有三天,一点消息也没有,吕珍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城中似乎除了个饿字,便是什么也没有了。从来都充满自信的刘福通,此刻也陷入了绝望。想着那可怜的小皇帝,便移步朝皇宫走去。
早在十年前,刘福通与韩山童在白鹿山聚三千之众举义,祭告天地,称韩山童为宋徽宗八世子孙,当继天子位。可在滴血盟誓时,走漏消息,为官军围杀,奋战突围时韩山童不幸战死。刘福通护着他的儿子韩林儿杀出重围。后来连战连捷,攻城略地,队伍很快迅速扩大,五万、十万、二十万……重信义的刘福通便推举韩林儿为王,以树正义之气,号令天下之军。
而今:韩林儿闭目端坐着,他的面前,放着一盘凉了许久的人肉,见刘福通来,王皇后便皱着眉头说:
“三天了,他就是不肯吃。大元帅快去劝劝他。”
“刘福通看了王皇一眼,大步的走到韩林儿面前,一撩袍子,坐下来,挟一块人肉,放进嘴里。韩林儿听得他来了,忙睁开双眼,唤道:
“大元帅……”
“这人肉,我已经吃了,再吃几块也无所谓。”刘福通说着,又挟一块放进嘴里:“皇上没有吃,很好,没有褥没宋徽宗子孙的名号。这回,反正是撑不下去了,落一个清白的名声离开,好!”
韩林儿睁大双眼问: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刘福通摇摇头,又吃一块人肉。
眼泪随着韩林儿瘦削的面颊一滴滴淌下来,身后的王皇后“哇”地一声哭着,扭头跑出去。
刘福通不再言语,低头吃人肉,不一会,盘子里的人肉全吃光了。韩林儿在对面瞧着,泪水老是流下来,他也不去擦,就这么满面是泪地瞧着刘福通。
“都怨我,无能!无能啊!!。”刘福通万分痛苦地说:“如果你的父皇……”他说不下去,嘟了嘟嘴唇,强忍那要流下的泪。
韩林儿走过来,一把抱住刘福通:
“大元帅!”他凄声喊道。
“别哭,皇上,别哭!”刘福通紧紧地抱住韩林儿:“这都是命,我们就可以见到你父皇了。这是命!”
就在这时,宫外有人来报:
“赵青云求见。”
刘福通眼睛一亮,搭着韩林儿的双肩,说:
“皇上,说不定还有救。”
“真的?”
刘福通点点头,喊道:
“快喧赵青云进见。”
赵青云跄跄踉踉地跌进来。连日的狂奔,他累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皇上,大元帅……朱元璋大军随后就到……”说完,赵青云昏死过去。
“来人,快扶赵将军去休息。”刘福通大声吩咐。
“有救吗?”韩林儿怯怯地问。
刘福通再次点点头说:
“既然朱元璋大军随后就到,我拼死也要撑着等他到来。皇上,放心,喝点水,保重,我去了。”
刘福通回到大元帅府,支频疑眸认真地想了一会,唤来几十名亲随,一一作了交待,作为义军的领袖,他清醒地知道,此刻只要军心不倒,皇帝就有救。为此,他要使出最有效的一招,让他的军队下决心来打好这或许是他指挥的最后一场战争。
天快亮时,刘福通醒来,众将随着他,上城楼去查看。只见守城的士兵,一张张饥瘦呆死的脸,发红的眼睛,比起往日来,却分明地多了一分希望,多了一线生机。
“朱元璋大军就快到了,只要大家能在天亮后坚持一个时辰,我们就都有救了。”刘福通大声宣布,身边的众将也齐声吆喝,守城的士兵晚上已听了这消息,此刻更深信无疑,饥瘦呆死的脸上又多了份活力。
刘福通探头城下,象是看见一堆什么,忙令人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士兵下去不久便拎来一堆杂水和一些破烂的军衣。是人的五脏六腑,是自家军队的衣服,真让人恶心!
“是昨晚爬城逃跑的士兵。”一位将军说。
“对,是那几个爬城逃跑的士兵!”大家都附合。士兵们都聚拢来争相观看。
“张士诚要把我们全部杀尽,连出城投降的人都不放过。”刘福通大声说:“我们要打败张士诚,迎接朱元璋的援军。不然,我们是没有生路的。”
“打败张士诚,迎接朱元璋的援军!”有人带头高呼。城上饥饿呆死的士兵便都跟着鬼哭狼嚎般嘶喊起来。他们早已绝望的心,此刻输进了一点点希望,原本的恐惧中又注入了不少愤怒。他们却谁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都是他们的大元帅刘福通一手炮制的。
104、
黎明时分,吕珍下令攻城。一队紧握大盾的士兵在前开路,以挡城上飞矢,士兵们抬着大圆木,往城下来撞击城门,另有多队抬了云梯,齐齐攻城。吕珍还在城下二十丈处建的高台上,布置众多弓箭手,不停往城上放箭,旨在将守城的红巾军压住。
在吕珍看来,如今这安丰城,一定在这一举猛攻之下夺得,因此,他立马山头,面带微笑,只等城破时进去捉了刘福通与小明王。却不料,在他判断已经饿得毫无战斗能力的红巾军,竟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他们把城里的门窗劈成碎块点燃,不停仍下来,烧毁刚搭上的云梯;他们将城上的乱石,甚至城头上的砖也撬下来,砸死那些撞城门的敌人;又把不知哪儿拆下的许多门板竖起,挡住高台上的飞矢。这那是守城,是亡命的最后一拼。既如此,你又能拼得了多久?吕珍笑了,迟一时半刻,这安丰还不是我的。这么想着,为了减少严重的伤亡,吕珍下令:暂停进攻。
吕珍的命令刚刚下达,他的副将张明飞马奔来,报告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朱元璋大军已到上峰山口,离这里只有两小时路程。”
“原来如此!”吕珍大吃一惊,立刻又下达命令:
“不惜任何代价,全力攻城,务必在一小时内,拿下安丰城。”言罢,吕珍挥剑,督军冲杀,一时间,战鼓紧擂,杀声震天,几十员大将,身先士卒,带头冲杀。
不多时,便有几处城破,从云梯上来的吕珍部队与城上的红巾军展开拼杀。吕珍见状,加紧督战,士兵争先恐后,爬上城去。上去的人渐多,城上士兵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刘福通手握长剑,四处冲杀。他手上的剑是一炳真正的宝物,削铁如泥,而今派上了用场。刘福通朝着人多的地方冲去,一路杀死敌人无数,跟在他身后的将军越战越少,直到卫兵们一一战死,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人。
吕珍的部队蜂拥入城,孤身一人的刘福通,胆气十足,一人一骑,大吼连声,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到城门外,逢着他的剑锋倒下,没遇上的也不不敢来找他拼杀,刘福通冲出重围,回头看看,就剩下自己一个人。“我堂堂宋朝大元帅,岂能这么只身逃去,我得去救了小明王出来。”想到此,刘福通又勒马回奔,沿途杀进城去。吕珍在城上见了,心中赞叹不已,命令大将吕英:
“速带人去捉住刘福通,不可伤了他。”
吕英领令,带了几员副将,三千兵勇,飞马追去,正迎着杀进来的刘福通,便将他团团围住。
刘福通杀得性起,哪管敌人再多,只是冲上去挥剑斩杀。不一会,地下已躺倒了数十人。吕珍这时也冲过来,接着刘福通撕杀。吕珍是张士诚手下第一员猛将,上阵杀敌,还从末遇到敌手。刘福通虽然勇猛难挡,但由于撕杀太久,体力早已不支。特别是那战马,驼着刘福通冲进冲出了几个时辰,此时已经撑不下去了……
吕珍长刀砍下,刘福通挥抢架住,那马却在此关键时双腿跪下,刘福通身往前趋,赴在吕珍刀上,当声毙命。吕珍连声惋惜,惋惜他是个英雄,让人厚葬于安丰城南,令军士凑乐致哀。
小明王在安丰城里的皇宫,是原来城中的一间旧庙堂改建而成。这庙堂四周是填土的耐火砖建造,又厚又高,里外三道墙,围着中间一个小殿。韩林儿与几个嫔妃呆在这殿里,等候外面的消息。
先是传来攻城攻得紧,后是城破,再后来是刘福通战死。韩林儿拔剑在手,眼泪汪汪:
“看来只有随先皇去了。”说罢,便要去抹脖子。被身边的王皇后一把夺了剑。
“不是说朱元璋的大军就要来了么?”
“可是……”
“他们一定已经到了,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曾猛!”王皇后大声喝道。
“末将在。”曾猛闪进来,恭身应道。
“速带卫队守住前门,敌人来了,拼命给我抵住。朱元璋大军,已经来了。”
“是。”曾猛应声出去。
皇宫里的卫队,虽说只有八百人,但都是刘福通十里挑一给皇上挑出来的,个个勇猛善战,且忠心耿耿。早先冲进城的敌军,好不容易找到这皇宫所在,冲到前门,便被这些卫士杀了。吕珍杀了刘福通,随人来到宫前,即派人冲进去,但皇宫前门太窄,能进去的人不多。进去几个,卫士们便杀了几个,几次都不能冲杀进去。
刚杀死刘福通,吕珍心里很不舒服,再一想,安丰城已拿下了,小小一座皇宫,又无险可凭,捉拿皇帝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安排兵士们将皇宫团团围住,让几个谋士轮流喊话,让皇帝和官吏、宫妃们出来投降,自己急奔城头,布置兵力,抵御朱元璋大军。
105、
吕珍刚刚安排好布防的诸项事宜,有人来报,朱元璋已奔安丰而来。吕珍举目远眺,果然见有尘土高扬,不由傲然一笑,说:
“安丰城已在我手里,他来到城下,又奈我何?传我命令,好好将皇宫围住了,待我杀退朱元璋,再来捉这个皇帝。”
说罢,吕珍率众将领来到城头,但见滚滚浓尘而起,朱元璋大军转眼到了城下,对着城门,一字儿排儿。朱元璋居中,身边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沐英……诸多元帅将军汇聚两旁,好不威武。吕珍虽然身经百战,但见对方军容整齐,士气昂扬,不由得心头一紧,但转念一想:这安丰城高墙厚,我率八万大军围了几月始得城破,谅他朱元璋一时也难破城。正想着,只听得下面朱元璋喝道:
“上面可是吕珍将军?”
吕珍见朱元璋以礼相问,不由也以礼答道:
“在下正是吕珍。”
“我久闻吕将军是江南名将,有一身好武艺,一副狭义心肠,这回怎么来杀我红巾军领袖?”
吕珍无话可说,张士诚降元,他原本是极不赞成的,可他一员武将,又奈其何。
“将军英雄,追随张士诚,也是为推翻元朝,如今降元,实在是有损将军英名。”朱元璋见吕珍不言,知他已动点心,又接着说:“将军如果醒悟,不如与我合兵一处,去杀元军,建立功业。”
吕珍虽不满张士诚降元,但英雄不事二主的念头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见朱元璋诱他叛主,不由大怒:
“你要建立功业,放马攻城就是,不要在城下鼓唇弄舌。”
朱元璋听到此言,知吕珍无法说动,于是下令攻城。
李文忠一马当先,率中路军进攻正门。城上吕珍,亲自指挥,飞矢、乱石,纷纷砸下,李文忠令持盾牌兵士于前,冲到城下,抬起城下来不及搬走的圆木去撞城门。城门原本被吕珍攻城时撞倒,还来不及修复,只用木头撑在后面,因此,几下撞击,城门便倒下。李文忠见状,挥兵冲去。
这边吕珍见持盾牌的敌兵攻至城下,便知城门不堪一击,早已下城,率领大军杀将出来,正好与冲过来的李文忠部在城墙下撕杀起来。一时间,杀声震天,双方死伤无数。
徐达、常遇春从左右两路,赶去支援,奈何过桥太窄,容不下许多人,一时只能隔着护城河看那边拼杀。徐达忙令士兵,抢修浮桥。常遇春则率领本部人马,绕向南门进攻。
不多一会,浮桥修成。徐达挥剑号令:
“杀过桥去,夺了安丰!”
将士们大声呼喊着,杀过浮桥。吕珍接杀李文忠,已渐感力量不支,徐达又率兵冲过来,一下便乱了阵脚,只好下令撤兵,退回城去。城门窄小,退兵一时拥挤难速,留在外面的只想逃命,已无战心。这一来,被李文忠、徐达部下,杀死无数,护城河的河水,顿时便被染红。
吕珍逃进城里,忙调集大量弓箭手分成四组,守在城门里面的土墙后,敌人攻来,便一组接一组放射。李文忠、徐达在城外杀死许多吕珍部下,这时,却在城门内死伤太多,不一会,被箭射死的士兵已将城门堵起人多高。李文忠与徐达见了,便令暂停进攻。
吕珍松一口气,命令士兵,拖来石块、木头,牢牢地将城门堵上。这边还没完全堵好,听得南门杀声震天。待吕珍赶到时,常遇春的部队已突破城墙,杀进城来。吕珍迎上前去,拦住拼杀。好不容易挡住了,北边城洞又被徐达、李文忠令人掘开,率众冲进城来,前后夹击,吕珍抵挡不住,只好率部往西去攻皇宫。
皇宫里,王皇后听见外面喊杀声不断,吕珍又停止了攻击,知道定是朱元璋大军到来,便与韩林儿商议:
“此事如何是好?”
“朱元璋大军既来,我们可在此坚守,待他破城来救便是了。”韩林儿说。
“可是,吕珍在弃城之前,必来攻这宅子,以吕珍之实力,这宅子是不难攻下的。”王皇后坚持说。
“那该如何是好?”韩林儿有些为难。
“不如先下手为强,趁此激战之时,我们突围出去。”
“如此不是太危险?”韩林儿还是拿不定主意。
“留在这里,危险更大。朱元璋破城,吕珍弃城前会来猛攻皇宫,拿下我等回去邀功;朱元璋受阻,吕珍也会来攻下皇宫。”王皇后分析说。
“你看怎么办好就怎么办罢。”韩林儿说。
王皇后唤来卫兵,分成三组,命第一组突围出宫。不久,便有人回来报告,宫外没有敌军。王皇后大喜,即让第一组把守宫门,自己与皇帝及一些官吏,嫔妃夹在二、三组之间,奔出宫去。
三组人马刚刚出宫,吕珍率兵前来。王皇后见了,并不惊慌,命一组阻击,二、三组护着他们前行。拐过几个弯,留下二组阻击,由三组护着他们……
吕珍见逃了皇帝、皇后,到手的鸭子也要飞去,气急败坏,令将士们紧追不舍。卫兵们奋勇阻击,只杀得一个人也没有能剩下,吕珍的追兵才能继续前进,待他们刚杀完卫兵第二组的最后一个人时,身后已传来徐达部下的喊杀声。吕珍回头,但见徐达一马当先,紧追过来,前面的皇帝、皇后正带着他们的人往街中心转去……
吕珍见势不妙,仰天长叹一声,率领部下,奔出北门,朝合肥逃去。徐达也不紧追,只向皇帝、皇后逃匿的方向赶去。
徐达赶上水深火热的皇帝韩林儿,救下送回皇宫,告辞离去。
只有极具自信和极有宽阔胸怀的人,才能这么迫切地想听听与自己看法不同的人讲话,准备随时改变自己的原来看法。刘伯温看到这些,心情格外舒畅,这才站出来说出自已的看发。
106、
韩林儿被刘福通等迎至安徽亳州称帝,到这时已逾十年。韩林儿虽为宋政权的皇帝,只因年纪尚小,又太过无能,大宋军政大权,都集于刘福通一身,小皇帝每日里除了下达刘福通认可的诏书,任命表面承认他为皇帝的各路义军首领,便再没多少事情。
因为韩林儿所建的宋国,是义军的一面旗子,在宋国强大的时候,各路义军的首领,都以韩林儿的任命为荣。为此,韩林儿曾经任命毛贵、赵君用为平章,也任命过毛居敬、潘诚、沙刘、关铎等为行省平章,还任命朱元璋为行省平章、郭天佑为左丞,以后又升元璋为行省左丞相、吴国公……他这个皇帝任命过许多人,可事到如今,来救他的只有朱元璋一个人。韩林儿这个皇帝,做得是天下皇帝的窝囊之最,从他当皇帝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有能主持过自己份内的事情,宋国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刘福通来打理。如今刘福通战死,韩林儿感到无依无靠的孤寂。在他看来,普天之下,如今似乎只有朱元璋,对他最真心,或许能作为依靠之人。因此,韩林儿现在特别想见到朱元璋,以谢他救命之恩,以探明是不是可以依靠的。王皇后清楚皇上的想法,但她却有一个女人的心机,对小明王说:
“陛下贵为皇帝,朱元璋是臣子,臣子救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去谢的。如果你去了,岂不失去皇帝的尊严?”
“可是,如果不是朱元璋来救我,我的命恐怕早丢了,还哪里来什么尊严?”小明王说。
“事情是这样的。”王皇后说:“陛下你想过没有,皇帝是靠尊严过日子的,如果你的臣子不尊重你了,你还能做稳皇帝?因此,不管怎么样,这尊严是非维护不可的。”
小明王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听了皇后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甩着手在皇后跟前走来走去。皇后便跟在他身后说:“请皇上传朱元璋来见驾。”
小明王一听怔住了,他担心朱元璋不肯来。聪慧的皇后看透了他的心事,挑明了说:
“他若不肯来,说明他不诚心让你当这个皇帝,我们也好趁早设法离他而去。”
“离他而去,谈何容易。”小明王叹息一声说:“如果他不能容我,又岂能救我,放我而去”
皇后听了坚持说:“无论如何,你是皇帝,不能去见他,只能让他来见你。否则,你纵然去见他,低声下气,他也不会理你。”
韩林儿想了想感觉到皇后的话,很有几分道理,于是吩咐近臣天宫,去将朱元璋请来。
朱元璋得了安丰,登上城门,四处眺望,徐达来报告:已救下皇帝、皇后等一干臣子、宫女、嫔妃,安置在皇宫里。
我应该去拜见他?朱元璋在心里问自己,用眼睛去瞪身边的李善长。
李善长认为,可暂缓些时再去。当务之急,是安置百姓,抚慰奖励驻军。朱元璋点头称是,即让李善长安置百姓,自己随徐达、常遇春去城外驻军处巡视,似乎是忘了小明王的事。
天宫四处找不到朱元璋,只好回来复命。皇帝看着皇后,那意思分明在说:难道他不让我做这个皇帝?
“战事刚刚结束,他去军营巡视,这也是他应做之事,只是……”王皇后吱唔不语。
“只是什么,你快说来朕听。”
“凡事在人心中,都依其重视程度而有个轻重缓急。”王皇后说:“既然朱元璋先往军营安抚将士,可见……”王皇后又吱唔不语。
“你是说他朱元璋把朕看得很轻?轻也罢,重也罢,只要他承认朕这个皇帝,朕就满意了。”皇帝叹息一声说。
这个没用的人!王皇后在心里说,嘴上不敢吱声。
107、
朱元璋从城外军营回来,已是很疲倦,正要到郭丽儿那里去就寝,李善长提醒他说:
“国公,这时最好去见见皇帝。”
“非去吗?”
“最好去。”李善长坚持。
“你认为该怎么安置这位皇帝?”朱元璋问。
跟朱元璋太久了,李善长知道,如何安置小明王,他朱元璋一定成竹在心,之所以要他李善长的口说出来,因为这不是非常光明磊落的事情。“食君之碌,替君分忧,这也是为臣子份内的事。”想到此,李善长便说:
“安丰城小地贫,皇帝显然不宜在此留住,不如到附近择一较好的城市,建一皇宫,然后派人用罗伞銮驾,豪车华马,迎皇上前去居住,并派兵驻守,以保平安。”
“好,丞相想的确实是好。”朱元璋说:“只是如此一来,天下人是否会说我只把皇上做摆设?”
“天下人要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想纵然有人持这种看法,也只是少数。国公今日之势力,全靠自己纵横天下得来,并非皇帝恩赐,这是其一,国公长途跋涉,率倾国之兵,救了皇上,并安置好皇上,这是其二。就凭这两条,大多数天下人,只会赞国公大仁大义。”
“如此看来,丞相的想法可行?”朱元璋说:“只是不知丞相认为将这个皇帝安置在哪里更为合适?”
“濠州乃我军发祥之地,我看皇宫建在濠州为宜。”
朱元璋略一思考,笑着说:
“就这样罢,我们这就去见皇上,安置皇上一事,还请丞相全权安排。”
说罢,朱元璋带了李善长去见过小明王,讲完该讲的客套话后,朱元璋令:
“设銮驾伞扇,迎小明王往濠州,创造宫殿华屋,易其左右宦侍,皆厚待之”。
安置好小明王,朱元璋打道回府。这次出征,沿途有郭丽儿陪伴,遇事时还是常常会想到马秀英,一到南京,朱元璋便去找她。见了马秀英,象是见了久别的老朋友一般,朱元璋非常高兴。马秀英来亲近他,他却有些不太情愿。除了郭丽儿,沿途他又收了两个女子,一个是陈州人孙氏,一个是寿州人李氏,后来朱元璋做了皇帝,封孙氏为成穆贵妃,李氏为淑妃,这是后话。只因这俩女人,一个比一个花容月貌,美艳绝伦,呆得久了,对马秀英,他已激不起半点男女之情。
马秀英熟读史书,对男人的事情,自然十分清楚,看着朱元璋已称国公,皇帝龙椅,似乎也非他莫属,因此虽然十分地渴望亲近,却更知道,不可取的东西,主动放弃,方可保持自己拥有的。也正因为马秀英的这份明智,这才从头到尾,牢牢地维系了她与朱元璋的关系,后来不仅理所当然地做了皇后,直到去逝,终身为朱元璋怀念感激。
马秀英过来帮他脱了衣服,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说话,这是朱元璋最幸福的时刻。谈到今后的战争,朱元璋突然想起胡惟庸的那篇策论,便让马秀英去替他找来,马秀英很快找出那篇策论。朱元璋让她念一念,关于‘战争方略’那一段。
“……张士诚虽降元军,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元、张之间仍是利害之争。若攻元军,张士诚很可能去援;若攻张士诚,元军必然坐视观望。因此,现是灭掉张士诚的最好时机……”
听到这里,朱元璋突然打断马秀英声情并茂地朗读,问她:“若攻张士诚,元军虽说坐视不理,陈友谅趁虚攻我南昌,怎么办?”马秀英想了一会,缓缓地回答:“我认为获取最后的胜利的人,是他的军势实力,而不是地盘,具体该怎么做,国公最好立即召集一次谋士、将帅的会议,让大家来讨论一下。”马秀英说。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朱元璋说着闭上了眼睛。
108、
第二天一觉醒来,朱元璋感到精神非常好,即下令文武百官到国公府议事。
这个胡惟庸,原是定远人,在朱元璋拿下定远之后,就跟随朱元璋,在元帅府里做一个奏差。后来朱元璋见他头脑灵活,忠实可靠,又放他到宁国做一个知县。而今身边缺人,这才又调他回元帅府,没想到他竟然写出了一个“战争方略”。朱元璋读罢,非常欢喜,在今天的国公府议事会上,特授意胡惟庸首先发言,阐述他进攻张士诚的具体战略。胡惟庸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抓住机遇,赶紧表现一番,分析了当前敌我双方力量之后说:
“……我们可以兵发两路,一路直接进攻杭州,使他调大军守卫,无力北上增援;另一路从北往南,一路下来,围歼敌人的主力军。如能趁陈友谅喘息的机会取下杭州,灭其内外之军,则张士诚消灭,剩下一个陈友谅,就再不足虑了。”
胡惟庸话毕,谋士、将帅发表意见,战略上虽有分歧,但在进攻张士诚这个问题上,似乎没人有异议。最后只有刘伯温与李善长、徐达没有说话。朱元璋细眼微闭,端坐国公椅,谋臣在左,将帅在右,这时,他把眼睁开,看看左边的刘伯温,又看看右边的徐达。
“如要先灭掉张士诚,得算算要多长时间,南昌能不能守得住这么长的时间。”徐达说。
“陈友谅乃手下败将,刚遭受这么惨的失败,怎么又敢来进攻?大元帅不要多虑。”常遇春说。
“陈友谅心高气傲,虽刚遭失败,灭我之心不死,一定会乘机进攻南昌的。”李善长说。
朱元璋听了徐达与李善长的话,虽说心里不太舒服,但表面上却不露一点声色,他知道后面不发言的这三个人,一定意见与前面发言的相左;他更清楚,他的谋臣、帅才的精华是后面这三个人。他们的发言就是反对自己,也要认认真真去考虑,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他把目光投向一言不吭的刘伯温。
从一开始,刘伯温就已知道了朱元璋的意图,他知道他是想先去打张士诚,而且知道朱元璋打张士诚的念头是多么的强烈。正因为如此,才弄出这么个不起眼的却是符合他朱元璋观点的胡惟庸来首先发言。此时的刘伯温,懒洋洋地看着胡惟庸,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官后来尽能位居百官之首,最后置他刘伯温于死地。当然,而今十分器重胡惟庸的朱元璋也没想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官,最后居然谋反,使他朱元璋因他胡惟庸株连杀戳了三万余人,背一世骂名。这是后话。
在刘伯温看来,如今是决定朱元璋成败的关键选择。如果先打张士诚,那危险是有灭顶之灾的。但是,从自己同朱元璋这一段时间的交往发现,他是一个很有主见,很自信的人。如果自己不能说服他,那岂不是于事无补,又自找苦吃。他听到了两个与朱元璋不同意见的人都讲了话。他暗自佩服徐达的见识,也欣赏李善长的圆滑,他知道他们就是因为知道了朱元璋的意图,才慢吞吞地不直露自己的看法。而朱元璋听虽然到了相同看法的声音,还是希望来听听不同自己看法的声音。这一点,刘伯温看出了,他相信朱元璋是真心地希望自己来讲讲看法,好作出最后的决定。因此,刘伯温一方面感到心里有些别扭,一方面又从心里敬服朱元璋。思来想去,刘伯温认为自己还是必须站出来,直抒己见,以避免这位他佩服的霸主的错误。
“适才各位的分析、见解,都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是比较赞成徐大元帅的提问和李丞相的分析。”刘伯温说:“我的看法是:要消灭张士诚,至少要半年,而陈友谅连半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给我们。到时候,我们不但不能消灭张士诚,而且两面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不知诸位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可是,如果先打陈友谅,张士诚难道不会乘虚而入。”汪广洋问。
“会的。但是,张士诚与陈友谅不同。张士诚胸无大志,只图享受眼前,求得一偶安乐,并无一统江山之雄心。张士诚守住现在拥有的城池疆域,心已满足。他要乘虚而入,也只是掠我一城一地之事。陈友谅则不然,弑主、弑君,自称汉王,一心想一统江山,早把国公视着争天下之大障碍,又有上次兵败之恨,随时想一举灭我而后快。如见我与张士诚纠缠不休,必倾国兵力来犯,后果确实不堪。”
众人听了,再无声息,只把目光投向朱元璋,由他来拿主意。朱元璋开始不太舒服,但到此时,已然明白,理在刘伯温这番话里。不由脸带微笑,频频点头:
“军师分析透避,看来还是先灭了陈友谅为妥。再请教军师,要灭陈友谅,将如何动作。”朱元璋再问。
“趁此短暂时期,派使者前往张士诚与方国珍处联络感情,消除他们的敌对之心。同时要加紧修造大舰,训练水军,迅速派出精锐部队,增援南昌,加强守护,待陈友谅来犯,迎头痛击,,直到将他们打退,然后乘胜追击,最后完全消灭。”
“好、好、好,一切就按军师之言行事。”朱元璋高兴地说。
战争是极其残酷的,需要绝对的沉着与绝对的慎密,稍有半点急懆与疏忽,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和打击。
109、
陈友谅第一次北上攻南京失败后,情绪曾一度低落。原本根本瞧不上眼的朱元璋,不但守住了南京,还挥师南下,直将他逼到武昌城里。特别可恨的是,自己的部下竟然有那么多的叛变投敌。
陈友谅虽然性格暴劣,却也不是一个莽夫,住在武昌的皇宫里,小寅伴在他身边,他久久地眺望窗外远处的苍穹。
“我之所以连连吃败,是中了朱元璋那贼和尚的诡计;那么多的叛徒,其实也没一个是自己的亲信,全是原来倪文俊、徐寿辉的部下,这些人如今都走了,自己身边更纯洁。而如今,连同新招募的,自己有近六十万之众,正在打造更大的战舰,加紧操练兵马。朱元璋,你能有多少人?等着吧,到时我一定马踏南京城,灭你朱元璋。”
想到这里,陈友谅双眸圆睁,倐地挺起。小寅被他吓了一跳,怯怯地唤道:
“皇上……”
“哦,吓了你,我想去江边看看大舰造得怎样了。”
“皇上,你刚才不是说今天看了兵马操练,要等明日再去看造大舰?”
“我等不及了,我要去催他们快把大舰造好。待灭了朱元璋,我方可以高枕无忧,天天伴你。”
话毕,陈友谅转身,大步离去。随他一同到江边看造船的,还有位叫朱源生的。此人是元朝举人,不满元朝政治腐败,认为大乱之时,当以武力统一天下,读书之人当研究战略以辅明主,因此隐居山林,日夜苦读兵书,研究战略。陈友谅到武昌后,经人介绍与朱源生晤面,相互交谈,甚是合得来,不免互生敬意,陈友谅便请朱源生到军中,聘为军师,专门负责筹建水师一事。
这朱源生感陈友谅知遇之恩,不辞辛劳,十分买力。短短几月,水师比原来更加壮大,战舰也打造得比原来的大舰大了近一倍。只是油漆还未完全完工,暂时不能下水。
文武官员上百人,簇拥着陈友谅来到江边,朱源生指着一数巨舰,介绍道:
“这艘取名‘天宇号’,高十丈,以饰丹漆,主舰分三层,每层都有走马棚,以坚板为蔽,藏飞矢、榴木无数。这舰的浆橹都厚铁皮加固,不会轻易损折……”
陈友谅听着朱源生的介绍,一语不发,未了,皱眉说道:
“我只想请军师尽早将大舰造好。”
“可是,这油漆非得一遍遍上,干了一遍,再上一遍。”
“共要上几遍?”
“最少三遍……”
“那么就上三遍。”陈友谅打断朱源生的话说:“上完三遍漆,舰即下水。”
说完,也不待朱源生说话,经自走了。朱源生望着远离去的人群,不由得摇了摇头,说:
“太性急了。”
“昨日,皇上与皇弟谈出兵之事,皇弟说‘现新征的四十万兵中,熟悉战法的只有五分之一,可否缓些日再出兵’,皇上喝诉他是不是怕了朱和尚。”朱源生的副手李和玉说。
朱源生听罢又摇了摇头,现同陈友谅相处得久了些,他感到这位知己的皇上似乎太过急躁,但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自己可不可以去劝劝他。
陈友谅回到皇宫,有人来禀报:
“朱元璋已围住安丰,与张士诚大将吕珍激战。”
陈友谅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传旨:
“召张定边、张必先、邹普胜进见。”
不一会,三人先后到来,陈友谅召呼他们一一坐下,微笑着说:
“朱和尚与张士诚在安丰之战,你们知道吗?”
“微臣刚刚知晓。”张必先说。
“你们二人?”
“微臣也是刚刚知晓。”张定边、邹普胜俩人同时说。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谈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陈友谅单刀直入。
“禀陛下,如今守南昌的是朱元璋的养子朱文正,据探马报,南昌守军就只四万人,而朱元璋远在安丰,我们如能迅猛出击,一举歼灭这四万之众,待朱元璋兵来,以逸待劳,定教他有来无回。”张必先回答。
“只是南昌不知多久可破,现在匆忙出兵……”邹普胜有些担心。
“哈哈哈。”陈友谅哈哈大笑,打断邹普胜的话:“想那朱文正二十出头,乳臭未干,是朱元璋任人为亲,自取灭亡。朕要亲率六十万之众,不出两日,踏平南昌。”
“据报,与朱文正守南昌的还有赵德胜与邓友德,都是朱元璋手下出名的战将。”邹普胜说。
“什么出名战将?”陈友谅一脸的不高兴:“传朕的旨意:水陆两军,从明日即做准备,十日后,朕亲自率领,攻击南昌。两日夺下南昌,然后回兵九江,水陆并进,挥师南下,何愁南京不克。”
第二天,陈友谅在安排武昌守城之事时,有探马来报:
“朱元璋攻占安丰,救了小明王。”
第三日,又有探马来报:
“朱元璋送小明王住濠州,自己班师回南京。”
陈友谅听罢眼里冒火,咬牙切齿地说:
“随他怎样,也要决一死战。”
110、
陈友谅这次怀着必胜的信心,喊出:“直捣南京城,消灭朱元璋”的口号。安排好武昌城里的事,到第十日,陈友谅亲自率领六十万大军,直奔南昌而来。为解征途之乏味,他这次带上了小寅。
固守南昌,以邓友德为主帅,朱文正、赵德胜分别为左、右元帅,这是朱元璋临行时安排的。
邓友德十六岁跟随朱元璋,多年来四处征战,攻城夺地,功劳显赫,从一名亲兵直至元帅高位。他为人简重慎密,不惮危苦,对朱元璋,忠贞不二。这次受命守南昌城,他知事关重大,丝毫不敢怠慢,一边训练部队坚筑工事;一边安抚百姓,广积粮草;还频频派出探子,探听陈友谅的消息。
这日探马来报:
“陈友谅大舰,造得有十丈高。”
邓友德听了一惊,忙请来朱文正、赵德胜前往城外视察,到了城西北,只见城墙与赣江相接,高出水面,不到十丈。
“倘若敌舰高有十丈,从这里靠近,犹如平台搭靠,敌军可以毫无阻碍登城,而我却如平地守护,无险可凭。”邓友德说着摇摇头。
“既如此,再将城墙加高三丈,敌舰来时,也无法平地登城。”朱文正说。
“朱元帅之言,恐怕需进一步考虑。”赵德胜说:“若再加高城墙五丈,墙高则易催,倘若敌人不惜一舰撞来,城墙恐难不倒,到时候……”
“依赵元帅之言,又当何处?”朱文正问。
“这个……”赵德胜一时考虑不清,吱唔着。
“我看这样:把城墙退后五十步,重新建筑。”邓友德说。
“主帅英明,这确是好办法,这样一来,敌舰靠不了岸,舰到后,只好登岸攻城,丝毫也占不到便宜。”赵德胜说:“如主帅信任,我愿意督办这件事,半月之内,拆了旧城墙,退五十步重建新城墙。”
“好吧,这事就劳烦赵元帅了。”邓友德说:“只是,只能用十天时间,建好新城墙,而且要记住:不仅要建好新城墙,还要在新城墙前面设置陷井。这里,将一定是敌人进攻的重点,我们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主帅英明,我一定谨记,照办不误。”赵德胜说。
朱文正对赵德胜一口一个“主帅英明”很不满意,他看不到邓友德确实英明,只认为他邓友德能有今日,全是他叔父朱元璋所赐。这次他主动请战,守护南昌,原想能露一手,让叔父能刮目相看,不料临到最后,叔父还是让邓友德来做主帅。他心中有些委屈,却不敢生出半点怨气,他实在太崇拜朱元璋了,但他却看不起邓友德,更看不起赵德胜。他听赵德胜请命要管这拆修城墙的事,本想也挣一挣,但一转念又想它不是个省心事,便推说有事要先回去。
既然事情已处理好了,邓友德也不留他,任他去了,只与赵德胜还在那儿,商量如果设置陷井一事。在邓友德看来,这陷井要设置得凶狠之极,具有巨大的杀伤力,这样才能打击敌人攻城的气焰,确保守城的时间。
朱文正在帅府坐着无聊,便带上两名随从,到了南昌城内最大的“君子酒馆”,找个高档的包厢坐下。酒菜上齐,老板在一旁见他出手阔气,便推荐两名女子前来陪酒,两名女子前来买唱。
朱文正心中不畅,连喝闷酒。陪酒女子见他肯喝,便拼了命敬酒,不一会,朱文正已是酩酊大醉。他既是朱元璋的侄儿,刚满十八岁时,就由朱元璋作主将手下谋臣汪广洋的次女甜敏嫁给他。甜敏天姿国色,朱文正也是惜家的好丈夫,可这次他留守南昌,甜敏因有身孕远留在南京。离开女人久了,两位陪酒女子又骚情十足,朱文正已是按捺不住,顺手抱起一个女子,醉眼朦胧的要进后房。那女子拼命挣扎,刚到拐弯处,女子用力,朱文正两脚本来就不稳,一个跄踉跌上前,女子不慎掉下楼去。这楼是三楼,女子掉在地上,登时便没了气。朱文正醉眼朦胧,见那女子躺在地下,并不动弹,便又跄跄踉踉奔下楼去,拉起女子:
“起来,你快起来,跟我去。”
酒馆老板见了,大声喊:
“杀人了,杀人啦。”
有眷养的打手们冲过来,举刀便砍。朱文正这时酒醒一半,闪过砍刀,挥拳击去,那打手退几步倒下,当场毙命。其余打手见了,齐冲上来,朱文正武将出身,三拳两腿,打死几个,只是打手人多,将他团团围住。就在这时,他的两个随从冲进来,杀退打手,护着朱文正出了酒馆。
111、
邓友德从兵营回来,只见帅府前围拥着许多百姓在围观,走进一看,竟是一字儿排着十多具尸体,其中有一具是女子。见了邓友德与赵德胜,百姓们纷纷跪下。
“请大元帅为民做主,罚办凶手。”
两位元帅大吃一惊,问明情况,才知道是朱文正所为,不由得万分伤神。
“你等先行回去,待我查明事情真相,一定严罚。”邓友德说。
自朱元璋的部队占据南昌,为取民心,都是以德服人,军队对百姓并无半点霸道行为,因此民众也就有胆量,来争取公平,听邓友德这么说,那君子酒馆的老板便道:
“我们就等在这里,待元帅查明了真相,罚办了凶手,立刻回去。”
邓友德与赵德胜无法,只好进了帅府,传来朱文正。见他那半醉的模样,邓友德便知百姓所言一定不假,不由又气又恼,又十分为难。
朱文正乘着酒兴,瞥了邓友德一眼说:
“不就死了几个百姓,派些兵赶他们走就行了。”
“亏你还说这种话,国公临行前是怎么交待的,要争取民心,御敌才有力量。如今,大敌当前,你却做出这等事来,叫我怎么做?”
朱文正见邓友德愤怒,再不敢言。
“来人,给我绑了,交百姓罚办。”邓友德虑之良久,终是痛下决心。
“不可,还请主帅三思,大敌当前,伤了朱帅,实在不可。”赵德胜劝说。
“可大敌当前,由此引发民乱,又怎么可以?”邓友德说:“来人,给我绑了。”
两个腰粗膀大的卫士过来将朱文正绑了,推出门去,正好赶上探马来报:
“陈友谅大军已逼进城下十里处扎营,先锋刘文忠、刘文义正在城下叫骂。”
“既如此,不如放了朱元帅,让他领兵出城,杀退敌人,戴罪立功。”赵德胜说。
邓友德点点头,俩人即刻奔出帅府。只见群情激奋,指着朱文正高声齐喊:
“杀了他,杀了他!”
赵德胜上前,摆了摆手说:
“乡亲们,朱元帅酒后失手错杀十余人,理应斩首。可如今陈友谅大军就在城外,不如放了朱元帅,让他戴罪立功,保我南昌平安。
听说陈友谅大军就在城外,有人开始退缩,君子酒馆老板还想说什么,赵德胜逼进他说:
“还请你以大局为重,放了朱元帅,杀敌立功。”
君子酒馆老板想了想,回头一招手,众人抬了死人离去。
邓友德下令,替朱文正松绑。朱文正又羞又恼,问赵德胜:
“陈友谅大军,已到城下?”
赵德胜点点头。
朱文正再不说话,掉头回府,不一会,便披掛执枪,单马冲出城去。赵德胜见了,忙领一队精兵紧紧跟随。
刘文忠、刘文义兄弟俩,仗着身后有六十万大军壮胆,就带几千兵勇,在城下叫骂挑畔,忘了汉王陈友谅就让他到城下去探探军情。叫骂一阵,见城上无丝毫反应,不由哈哈大笑。
这时,只见城门大开,朱文正单马独枪冲杀过来。刘文忠见了,上前挥刀砍去。朱文正憋一肚子气,早把生死置于度外,一心只想杀敌。见刘文忠挥刀砍来,也不躲避,挺枪直直刺去。如若此时刘文忠刀仍砍下,必然是两死无疑。偏是刘文忠见朱文正不躲不避,举枪直刺,早吓着了,忙回马拖刀,逃身而去。朱文正并无半点犹豫,手中之枪,顺势插去,刘文忠惨叫一声倒于马下。刘文义见哥哥被杀,先是一惊,但见朱文正仅仅一人,便举刀喊道:
“围紧了,砍死他。“
朱文正还是不逃避,腰间拔出剑来,朝刘文义追杀过去。无奈,刘文义手下精兵,已将他团团围住,刀来剑去,朱文正渐渐只有了还手的力气。
这时,只听得一声猛喝:
“我来也!”
随着声音,赵德胜率了几千兵勇,冲杀过来。一阵砍杀,刘文义已是不支,前后左右,都是他手下的尸体,不由得惊慌万分。
陈友谅断定朱文正不敢开城门,因此让刘文忠、刘文义俩兄弟去探探虚实。不料竟被围住杀戮,这朱文正看来胆子是太大了些。忙下令潘军率军即刻出击,将敌人歼灭于城外。
赵德胜正杀得起劲,只见远处黑压压冲来陈友谅的大军,忙对朱文正说:
“快撤。”
朱文正不作理会,凶猛地追杀刘文义。赵德胜忙唤部将王忠指挥撤军进城,自己单枪匹马去追朱文正。
朱文正终于追上刘文义,一刀砍下马去。这时潘军大军已在眼前,朱文正见黑压压一片过来,顿时一愣,只听后边赵德胜唤道:
“朱元帅,快撤!”
朱文正回过神来,勒马回疆,奔到赵德胜面前。
“你快进城,我来断后。”赵德胜说。
“这怎么成……”
不待朱文正话说完,赵德胜举枪朝朱文正的战马用力一拍。战马受惊,驼了朱文正,飞奔城门而去。过了浮桥,朱文正使劲勒住马,回头一看,赵德胜已被潘军诸将砍下马来,拼死挣扎。顿时,朱文正泪如泉涌,控制不住。他举枪夹马,待要冲去,只听得城上一声猛喝:
“快进城来!”邓友德喝住朱文正,即令军士收起浮桥,眼望着被敌人砍杀的赵德胜,心中愤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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