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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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三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兴高彩烈地去抢劫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家也会遭了洗劫。他是个好庄稼把式,他入赘人家的姑娘是个很俊俏的女子,他的孩子才刚刚三岁,他很享受这种生活,这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哪里来的强盗?

    他呆滞的目光慢慢向前看去,就看到村外丰沃的农田边,停着好多战马和大车,许多人正在地里收割着刚刚成熟的庄稼,还有许多村中的妇孺聚在地头田埂上,有些持刀叉的大汉正在看守着她们。

    朱三星的双眼不由一亮:“她和孩子应该还没有死,他们应该就在那群人里。”

    朱三星不顾一切地往那里跑去,但是只跑出不远,迎面已有两骑飞奔而来。朱三星喘着粗气站住,抬头望去,头一匹马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头发短短的,就像吐番草原上的喇嘛僧人,朱三星甚至怀疑这人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如果这人真是女子,可比那个拼死反抗,被他一刀捅死的汉女还要俊俏,如果能掳回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壁宿勒住战马,上下打量他几眼,笑嘻嘻地道:“这儿还有条漏网之鱼,嗯……身子还算结实,抓回去做工种地如何?”

    壁宿一语未了,木魁已策骑疾来,像一阵风般自他身侧抢了过去,长刀一卷,刀光如匹练,朱三星还未及叫喊,就被长刀拖成了两截,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的时候,似乎听见被看押住的那群人中发出一声哭喊,那是他婆娘的叫喊声,然后他就沉入了永久的黑暗当中。

    “此人已然伤残,抓回去有甚么用。”木魁冷冷说着,策马登上高坡,远远眺望一阵,不见其他人来,这才放心地圈马回转,壁宿苦笑一声,无奈地随之返回。

    这样的情形,在一个个部落、村寨中重复上演着。羌人们惊呆了,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从来只有他们去洗劫那些汉民人家,强暴那些汉人女子,当他们的兽欲得到满足之后,换来的只有汉人老爷们的笑脸和厚礼,封官、赏赐、美酒、座上客……,什么时候汉人也这般凶狠了,甚至比他们还要凶狠。

    他们懊恼了、愤怒了,于是纠结了更多的人赶来复仇,结果却被总数不过千人的木恩铁骑绞杀下杀得溃不成军,他们终于知道怕了,纷纷携家带口狼狈不堪地逃走,逃向拥有一座完整堡寨的大东阳氏部落……

    ※※※

    “将军!”

    唐焰焰拿起马来,“啪”地一声砸在杨浩的老帅头上。

    杨浩翻了个白眼儿,无奈地道:“大姐,咱可是说好了马走日,不能走田的。”

    “哦,我忘了。”唐焰焰吐吐舌头,赶紧又拿回了自己那匹马。

    那位带着二十多辆大车,拉了一堆家什物的“大商贾”,自然就是唐大小姐。唐大小姐像搬家似的,把自己的私用之物全都挪了来,李玉昌在自己的商号里头辟出几间大窑洞给这位大小姐和她的家仆、丫环们住,唐家商号便正式在芦岭州开张了。

    杨浩自然知道她所为何来,被一个家世如此高贵,长相如此俏美的小姑娘追,其实挺满足一个男性的虚荣心的,杨浩也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何尝没有飘飘然的感觉。尤其是他曾经见过唐大小姐的“第二张脸”,那张脸真是令人惊艳,要说他一点YY心思都不曾动过,那他就不是柳下惠,而是柳下垂了。

    可是心理这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迈过的。或许在这个世间再熏陶个十年八年,他渐渐也会觉得三妻四妾非常自然,然而现在还是办不到。YY心理他也曾有过,但是一旦真的临到自己头上,那就是两回事了,尤其是他对折子渝又敬又爱,而唐焰焰的身份又绝无作妾的可能,他就更不想沾惹这不可能享有的艳遇了,那是无尽的麻烦。

    不过,这一次唐焰焰来,居然一本正经地说是来做生意的,丝毫不提对他的情意。杨浩自然无从表白,再加上他现在实在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大商人,而唐家在整个西北商家的影响力可想而知,所以唐焰焰便理所当然地成了杨知府的座上客。至于杨知府是不是潜意识里也很享受这种艳遇和暧昧的感觉,那就不为人知了。

    一连几天,他不去见唐焰焰时,唐焰焰就上门来找他,谈的还真的是生意经,他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就唐大小姐那种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的脾气,侃起生意经来居然有模有样,商贾世家的熏陶果然非同凡响。

    谈罢了生意,总不成抬腿就送客,于是顺理成章的,下下棋、喝喝茶,也就不可避免了。头两回李玉昌还来坐陪的,等到杨浩习惯了这样的程序,李玉昌就悄悄没了身影,只剩下这位唐大小姐了。不过今天,却是杨浩受邀回访李玉昌,此刻正在唐焰焰闺房的客厅里。

    这时的象棋叫象戏,象戏从最初战国时的掷采行棋角胜的简单局戏,经过不断发展,此时已发展成多种象棋游戏,其中有的与现代象棋十分相似,棋子也是三十二枚,每一方各有卒五枚,象、马、炮、车、士各两枚,将一枚,规则也大体相同。杨浩将自己所知的象棋规则说与唐焰焰听,唐焰焰只道是其他地方的象戏规则,也不以为奇,因为它与目前各种象戏玩法中最常见的一种非常相似,所以唐焰焰很快就领会了,只是偶尔还会错用旧的规则。

    拿回马来在手中把玩着,唐焰焰瞟了杨浩一眼,轻轻说道说道:“你出兵清剿横山羌部落,已经十多天了,这些天抓回许多俘虏,还搜刮了许多粮食、牛羊、马匹……”

    杨浩看着棋盘,微微一笑道:“不止如此吧,还有七八个小部落,一千多羌人慑于我芦岭的军威,主动来投靠我们的。”

    唐焰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你当我在夸你呢?”

    杨浩微笑着抬起眼道:“唐姑娘什么时候转了性了,说话居然学会了拐弯抹脚,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焰焰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已经……死了很多人啦,咱们汉人朝廷,对蛮夷向来恩抚优容,以彰显上国仁德。还没有像你用这样手段的,你……也该收敛一下……”

    “为什么要收敛?”

    杨浩反问道,他示意唐焰焰走棋,继续说道:“虎头蛇尾,是起不到作用的,我不止要把这些无赖打痛了打怕了,更要把那些蠢蠢欲动着,准备把我芦岭州当成一块肥肉来割的泼皮们给震住。如果半途而废,那就要遗祸无穷,将来争端不断,不知还要有多少芦岭州百姓受苦受难。我要行的是大仁,而非一时一事的小仁。有时候,大仁看上去的确很残忍,不像小仁那样容易获得美誉,但是……我不得不为。”

    “啪!”他将小卒向前一拱,又道:“而且,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义和正理,每个人都是站在他所在的群体利益去做事的。我是芦岭州的知府,不是芦岭州与横山羌的知府,就算我是吧,升堂问案时,不肯听候垂询质问、一味叫嚣捣乱的那个,也得先挨一顿板子吧?”

    唐焰焰垂下头,轻轻说道:“可是你这顿板子,打得实在是太凶了些,说实话,要不是你自己说,我都不相信这命令会是你下的,你平时那样温吞吞的性儿,这命令……就连折大将军也未必敢下的。”

    “折大将军家大业大,顾忌也多,我不同。”杨浩若无其事地道:“我一无所有,烂命一条,这件事不解决好,我就要输的当裤子,再说他们的所作所为,谁能忍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又不是泥雕木塑的神佛。”

    唐焰焰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你现在已经打怕了他们呀,有人来降,有人逃跑,现在,收拢兵马固守芦岭州,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来侵扰了吧?”

    杨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徐徐问道:“有人找你来做说客,是不是?”

    唐焰焰慌张道:“哪有,我就是这样想……”

    杨浩摇头:“不可能,你会无缘无故的关心这种事才怪。是谁找你了,程德玄?”

    “不是啦。”

    “那是哪个?”

    “真没有……”

    唐焰焰说到一半,与杨浩眼神一碰,便心虚地垂下头去,低低说道:“你要怎么做,我是不会反对啦,再说……我一个女孩儿家,也管不着这些事。可是……程德玄、范思棋,还有许多读书人,都颇有微辞,认为你的手段过于酷厉。

    你要是得罪了这些士人,传扬一个不好的名声出去,对你的前程……不无影响。林朋羽、卢雨轩、席初云、秦江几位老先生担心此事传到开封府,会有御使言官弹劾你,影响到你的仕途,可他们屡谏不听,因见我与你走动密切,所以……所以……”

    杨浩微微皱了皱眉,复又展颜笑道:“呵呵,他们是一番好意,你也是一番好意,不过……好心不一定办好事。如果我现在收兵,坚壁清野龟缩固守,他们的气焰必然复炽,转而再来骚扰。”

    “这个,林老先生他们也说过有此可能,不过他们说,如今横山羌人他们已受重创,有些部族已如惊弓之鸟,纵有悍不畏死者仍来骚扰,也不可能攻得进芦岭州来呀。”

    杨浩奇怪地看着她问道:“固守芦岭州?就算横山羌人一个也攻不进芦岭州来,我们难道就不要付出代价吗?打渔的、放牧的、在谷外开垦了田地,所有这一切都要放弃了。还有往来与芦岭州的商贾们,再也不可能到芦岭州来了,难道让本州的百姓缩在这个乌龟壳里等死吗?”

    杨浩把棋子一扔,愤然起身,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他愤懑地道:“如果敌人没有后顾之忧,肆无忌惮地来攻,怎么会令他们臣服?他们不知畏怯,怎么会偃旗息鼓?如果他们日夜不停地前来滋扰,就算他们攻不进芦岭州,我们这芦岭州还有存在的必要么?我就不明白,这些读书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我们现在的军力强大于他们,为什么要满足于固守芦岭州,而把外面的天地拱手让与他们?”

    唐焰焰头一回见他如此声色俱厉,不禁怯怯地道:“你……你不要生气……”

    杨浩一挥手道:“我不是跟你生气。”

    他胸膛起伏半晌,才摇摇头道:“算了,一个人的执念,谁又说得通呢?或许只有让他们吃一个大亏,受一个教训,他们才会晓得自己是错的。可是,我既然是这芦岭州之主,我就不能让这个大亏出现,不能让他们受这个教训,这教训……得要许多百姓枉送性命才看得见啊。随他们去吧,我做我认为对的事就是了。”

    唐焰焰怔怔看他半晌,吃吃地道:“其实我……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杨浩忍不住“噗哧”一笑,摇头叹道:“其实我……我觉得你根本是个没有主意的……”

    唐焰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忸怩地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半天不敢抬起来。

    杨浩收了笑容道:“不过,这一战不会旷日持久的,本来就要打完了。”

    杨浩说的兴起,已然忘了眼前的唐大姑娘是位商贾,而非他的军机参赞,他的终极行动就在今日,也不怕泄露了风声,便走回桌前坐下,说道:“来,你看。”

    候唐焰焰在对面坐下,杨浩便点了点唐焰焰一侧的那个“帅”,成竹在胸地道:“如今是我们在攻,敌人在守,有堡寨家业成为累赘的是他们。他们只能守不能逃,我如今得木老的族人相助,加上本府能抽调得出的人马,可组三千精骑,但我一直以来都是只出动一个千人队向横山羌人的部落发起攻击,哪怕对手是数百帐的大部落。每攻占一处,用其堡寨粮草补给后,捣毁其堡寨据点,继续攻击下一处堡寨。

    但我军一直以来都只做横向攻击,做出兵微将寡不敢深入之态,每次攻击最远处与我芦岭州相距不过百里,十多天来一直如此,每次都是浅攻辙止,从不深入。相信他们如今已‘摸清’了我的兵力、也‘熟悉’了我的攻击手段和距离。

    与我芦岭州为敌的横山羌人诸部中最大的一部叫东阳氏,族帐七百余,拥有一座方圆近十里的堡寨,距此两百里。如今堡寨被捣毁的羌人正纷纷向那里逃窜聚集,东阳氏亦野心勃勃,欲纠集诸部,再度来侵。”

    杨浩越说越兴奋,拾起自己的“军”来,凌空飞过界河,往唐焰焰的“帅”上“啪”地一压,得意忘形地道:“羌人中了我的九浅一深之计,被我只有一千兵力的表象和浅攻辙止的手段所麻痹,此时我出其不意,三千精骑尽出,直捣虎穴,擒其首脑,你说能毕全功与一役否?”

    杨浩得意洋洋抬起头来,一看唐焰焰脸色,不由唬了一跳,这么一会儿功夫,唐大姑娘的脸蛋就像一块大红布似的,不但是脸,连那颈子都是红透了的。

    杨浩握着“大军”压在唐焰焰“老帅”上的胳膊哆嗦了一下,忽地醒悟过来,他暗暗咽口唾沫,心惊胆战地想:“那~~~~那啥,九……九浅一深……,在古代……应该是一句成语吧?”

    唐焰焰脸染桃花,心如擂鼓,一时眼饧耳热,心中只想:“九浅一深,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原来……原来这个臭家伙也是看过《素女经》的。他是一时口误,还是……还是变着法儿的在调戏我?”

    第195章

    醇酒来了,美人何在?

    一言有误,顿生旖旎。眼前素来娇蛮的唐大小姐难得地露出羞怯的模样,贝齿轻咬红唇,杏眼朦胧如烟,杨浩也不免有点心猿意马。两个人隔着楚河汉界的捉对儿厮杀,似乎也带上了些抵死缠绵的味道。

    这样的暧昧福气不好享用啊,眼见着唐大小姐扛着大‘军’走起日来,杨浩也不敢指其错误,正觉尴尬万分的时候,‘及时雨’壁宿一溜烟跑进来,大叫道:“府台大人,木恩兵困东阳寨,贼酋即将授首啦。”

    “甚么?”杨浩大喜,一跃而起道:“好,哈哈,马上就能毕全功于一役了。快,带上我准备的几件礼物,我们马上上路,去东阳寨。”

    杨浩如释重负地对唐焰焰道:“唐姑娘,杨某要马上赶赴军情收拾残局,这盘棋……”

    唐焰焰刚把大象飞过了楚河汉界去,一听这话竟也松了口气,忙道:“公事要紧,大人请。”

    杨浩拱拱手,连忙随着壁宿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唐焰焰正似笑非笑地瞟着他的背影,不由心头一跳,再也不敢回头。

    候他离开了,唐焰焰返身走到榻边,自被褥中摸出一口瓶儿,抱在怀中思忖:“这一仗要打完了?好!等他回来,我便鼓动商贾们向他献酒以贺,嗯……就用这瓶儿敬酒,待他喝了,我反瓶儿一砸,折子渝……哼哼!”

    刚刚开心一笑,忽想起那夜惊见的‘一大砣’来,男女之别实在奇妙,害得她不知翻了几本《素女经》一类的书来了解男女之情,明白倒是明白了,但那可恶的‘一大砣’自此便常入春梦,此时想起,便似好事临近,一时意乱情迷,那颗芳心便如小鹿一般乱撞起来,禁不住的嫩脸生起红霞,一双脚就像踩在棉絮里似的,软软的使不上出力,虚虚的踏不着地,左思右想,忽然有点害怕起来……

    ※※※

    东阳寨是横山羌东阳氏的驻地,方圆十里,族帐八百,在横山诸羌部落中并不算最大的,但是实力亦已不容小觑。在诸部之间的争战之中,东阳氏还很少吃亏,更没有人敢提大军直取东阳寨,要消灭一个拥有千名以上青壮勇士的部落,大大小小数百个横山羌部落中,也只有野离氏才禁得起这样的消耗。

    东阳寨除了自己的八百族帐,此时还汇聚了各处逃来的大小部落难民,这些人中亦不乏勇士,要凑出千名勇士也不为难。对这样的局面,东阳寨大头人日麦丹增非常欢喜。那些逃难来的族人,他们原本的部落和村寨都被彻底夷平了,从今以后,他们只能依附于东阳氏。东阳氏将因此济身于一流的大堡寨,他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这种财富,比他的族人自芦岭州掠来的财富还要庞大百倍。

    但是,他的欢喜只持续了几天,这天一早,他刚刚起床,就接到一个消息:东阳寨被包围了。满怀疑惑的日麦丹增登上堡寨箭楼,才发现包围东阳寨的竟然是汉人,来自芦岭州的汉人军队。

    大头人日麦丹增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吹响号角,召集武士,出城与来敌决战,他决不容许别人侵上门来挑战他的权威,区区一千汉人骑兵,就敢侵上门来,向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而且两倍于他的羌人勇士们挑战?

    但是一战之下,他才惊愕地发现,来自芦岭州的这一千名骑士,远比他们更精于骑射,他们生活在蕃汉混杂地区,半牧半耕,骑射本领虽未摞下,比起逐水草而居的草原大部落,弓马娴熟的程度却有不如,然而这一千名骑士却比草原上最善战的部落还要骁勇。

    要知道李光岑这些年是流落在吐番草原上,带着几十名贴身侍从,一步步从无到有发展起来。夏州草原上的诸羌部落之间虽也时有战争,但是大致的地盘领域是比较稳定的,彼此之间很少会发生你死我活的殊死战争。而李光岑这支部落却不同,他们要逃避夏州拓拔氏的追杀,要与吐番人争夺草场和水源,他们不是一辈子生长在马背上,而是一辈子战斗在马背上,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他们不但没有被消灭、吞并,反而渐渐壮大,那些族人该何等骁勇?

    但是也正因为这种生活太过艰苦,族人整日整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下,而且随着他们的壮大,渐渐引起了吐番大部族的警觉,所以李光岑自知来日无多,而族中又缺乏一个智勇双全的领袖时,才千方百计,一定要为这些族人们寻找一条出路,安排一个稳定的生活。

    这些骑士的战斗力,比起东阳氏引以为傲的骑士自然更加高明。但是尽管如此,东阳寨占据着地利,且战士一倍于来敌,日麦丹增乃无所惧,他倾巢而出,欲一战之下便将这股来敌全部击溃。不料,两千精骑掩杀出来,将来犯之汉人军队迫退,正欲趁胜追击之时,竟然又有两支骁勇不下于正面之敌的骑兵从天而降一般从左右两翼掩杀过来。

    若非日麦丹增的族人见机得快,立即护着大头人后撤,连他这个大头人都要葬命在这突如其来的两支精骑箭雨之下。三千对两千,单兵战力又远胜于他们,而且是以有备算无备,这场仗还怎么打?活着退回东阳寨的骑士竟不足七百人。

    这样残酷的绞杀,只一战就把东阳寨迎战的勇气彻底打没了,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的族人放声大哭,整个堡寨中到处都是呜咽的哭声,狂妄的日麦丹增头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些对手来,而且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恐惧。

    他派了近百名亲信的族人,由自己的长子扎西亲自率领,趁夜突围出去,向附近两个大部落乞援,代价是让出两块本属东阳氏所有的丰渥草场。这些丰美的草场是东阳氏的根本,他是真的不舍得啊,可是这些煞神似的汉人,已不是他能抵抗的了,如果求不到援兵,东阳氏也许就会被人从横山抹掉,二十年后,再也无人记得这里曾有一座东阳寨,曾有一群东阳氏人。

    扎西回来了,近百名勇士,一出一进,活着回来的只剩下五人。他的儿子,骁勇的东阳氏战士扎西,断了一臂,瞎了一眼,血人一般杀回寨子,带给他的却是一个令他更为绝望的消息:那两大部落竟然是按兵不动,见死不救。甚至在扎西擅自作主,让出了四块,已是近乎整个东阳氏全部草场的条件时,他们仍然不为所动。

    日麦丹增傻了,他呆呆坐回虎皮的椅子,听着堡寨外的厮杀声,已经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汉人军队正在制造草原部落所不擅长的那些攻城武器,东阳寨没有汉人那样的深垒高墙,不需要太巨大的攻城车和云梯就能攻得进来,今夜,他还守得住,明天呢?现在可是连老弱妇孺都派上了用场。

    “阿爹,我在齐封氏部落中,看到了野离氏的信使,会不会是野离氏从中捣鬼?也只有野离氏才能胁迫他们两大部族拒绝对我们伸出援手。”一身是血的扎西看着就叫人怵目惊心,可他也不包裹,就带着一脸一身的血大声咆哮道。

    日麦丹增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儿子,低沉地道:“野离氏?我们的族人与野离氏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帮汉人?如果野离氏要对我们动手,又何必要假手他人?”扎西无言以对了。

    沉思半晌,日麦丹增抬起头来,用痛苦的声调说道:“我们……献寨乞降……”

    “甚么?”扎西勃然大怒:“阿爹,我们不能降,一旦降了,从此我们还能昂起头来称好汉么?横山诸部落都要看轻了我们,我们不能降,誓死不降!”

    日麦丹增却不像他的儿子那么没头脑,他苦涩地答道:“如果不降,也许正合他们的意。他们现在摆明了是要把我东阳氏斩草除根。儿啊,情势所迫……”

    一旁,前来投靠他的笞摩氏头人扎可特尔眼珠一转,上前说道:“丹增大人,我倒是有主意……”

    “嗯?”脸色灰败的日麦丹增转头向他看来,扎可特儿的双眼微微眯起,眸中闪烁着缕缕杀机道:“咱们……诈降!”

    ※※※

    壁宿嘻皮笑脸地道:“扎可特尔大人,我们杨浩大人其实也不愿与横山诸羌兵戎相见的。不瞒你说,现在已经有一些羌人部落投靠了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对他们可是优容礼遇,一视同仁的。你既引人来降,又要帮我们诈开堡寨,这是大功一件,一旦事成,我们大人必定向朝廷保荐,朝廷对你们是一向恩抚的,怎么着也会委你一个都指挥使的官儿啊,到时候,在下见到你,也得毕恭毕敬称一声大人啦。”

    “不敢不敢,壁大人客气了。”扎可特尔陪笑道:“天兵天威之下,扎可特尔只求能保全自己的族人,这官可是不敢想了。”

    他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疑惑道:“壁大人,天色已经晚了,我这时带你们去诈寨门,借夜色掩护,你们不是正好埋伏左近以便攻进寨去么?我选的那个地方,距西门很近,左近又全是树林,非常易于埋伏,怎么……反而要我把人都带到这儿来啊。”

    壁宿笑道:“这个你不就不懂了吧?其实我也不懂,我们大人说,凌晨时分,才是一个人最困倦的时候,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去诈门,咱们取这东阳寨就更容易了。你们先在这谷中歇着,我们木大人准备了许多酒肉,供你们吃个饱,歇息到天将微明时,咱们再行动。”

    “好好好,木将军真是高明,真是高明哇……”扎可特尔回头看看自己那两百多人,心中暗暗焦急,在西门外密林中,早已秘密埋伏了许多箭手,就等着他引这些汉人去诈寨,到时猝然下手,以他们的箭术,绝对可以以少胜多,把还未入寨的汉人杀死大半。到时再把寨门一关,寨中密集的箭网足以把进寨的汉人也杀个精光,那时敌我之势必然逆转,谁想那个愚蠢的木将军居然自作聪明,要搞什么凌晨攻击,看来一会儿得找个机会,派人回去送个信儿。

    扎可特尔正转着心思,壁宿忽然捂着肚子道:“哎哟,有些内急,你们等会儿,我到旁边方便一下。”

    “好,壁大人请便。”扎可特尔大喜,连忙答应一声,等壁宿钻进了草丛,他立即招手唤过一人,急急嘱咐道:“你快潜进草丛中藏起来,一会儿我们继续前行,你摸回去,告诉丹增大人,汉人将于凌晨才去诈城,叫他小心戒备着。”

    “是。”那人抚胸一礼,一猫腰便向另一侧草丛中钻去,扎可特尔微笑着转回首,看着蹲在草丛中的壁宿,许久许久,他忽然心潮汹涌,油然升起警兆。他不安地叫道:“壁大人,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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