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难以置信地看着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睡在路边上的安诗诗,他看了很久,才敢确认她确实就是自己家那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急忙震惊呼喊道。
安诗诗是被刘七摇醒的,她一睁眼,四周便已经开始明了。
“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
冷不丁见到刘七,安诗诗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发现是痛的之后,便惊觉自己是真的逃出来了。
脑子里紧绷的弦忽的一松,在刘七面前,安诗诗险些要落下泪来。泪落的前一秒,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昨日的屈辱虽仍在脑海,但昔日的高傲在这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安诗诗身上。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仰着脖子,拿下巴看着刘七,问:
“你怎么在这儿?”
“属下昨夜在平安镇守了一夜,清晨刚刚了结了那个来拿银票的劫匪,正在回去复命,便在途中碰见了小姐。”
“拿银票的劫匪?”安诗诗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拿劫匪生的什么样子?”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件灰色袍子,再细致的长相,属下也记不清了。”
安诗诗把刘七的话重复一遍,这几条特征,样样都能和刘七对得上,她急忙又问:“用的可是匕首或鞭子?”
“是鞭子。”
闻言,安诗诗不由地仰天长笑三声,她想要二黑的命,却没想到,二黑竟然这么快就被刘七杀了!
“好!”安诗诗心情顿时舒畅许多,这几日在二黑手底下受的苦,似乎也一并消除了,她看着刘七赞许道:“回府之后,我一定向爹爹禀明你的功劳,让爹爹重赏你!现在快、快带我回府!”
“是。”
刘七低眉顺目着,将安诗诗扶上马背。
胖夫人有心要在平安镇守上一天一夜,直到劫匪出现为止,然而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入夜一个时辰,胖夫人便受不住了,由几个人护送着,回了安府。
剩下的人则是四下散去寻找安诗诗了,刘七回京都是要去复命,却不成想,在路上,他正好碰见了睡在路边的安诗诗。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如此。
安诗诗在城隍庙里饿了三天,骑马的力气都没有,马儿是由刘七牵着的,她有气无力地伏在马背上,直到刘七实在看不下去,沿路截了一辆马车,用自己的马儿加上些许银子换了马车,将安诗诗扶上马车才肯罢休。
马车并不松软,但在安诗诗看来,已经舒服极了。
她一路颠簸着,终于在刘七的护送下,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安府。
安府的门敞开着,在听说安诗诗回来了之后,胖夫人几乎是一路飞奔着到了门口,她远远地看见安诗诗一副难民般的狼狈样子,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心疼地远远地便哭喊道:
“我的儿啊!”
她这一哭,安诗诗也忍不住,攒了几天委屈害怕的泪珠,登时哗啦啦淌下来了。她跑起来,一下子扑到胖夫人怀里。
母女俩抱了很长一会儿,胖夫人才舍得松开手,她端详着安诗诗现在的样子,更加心疼,不时说道:
“我的儿啊,你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告诉娘,你在外面受欺负了没有?”
她在外面受的那些欺负,哪里能够全部诉之于口。
安诗诗掉着泪花,只是点头,不多言语。她不言语,胖夫人也想不起多问,只是拉着她朝里走,边走边冲丫鬟喊道:
“还不快去准备热水给小姐梳洗!”说着又念叨道,“这几日你必定没有好好吃过热汤饭,再让厨房把小姐爱吃的菜,每样各做上一份来!”
这几天莫说是热汤饭,就连饭,安诗诗也没有正经吃过一顿。
饭菜还没做好,就连手脸,安诗诗也来不及洗,她瞧见桌子上放的糕点,不管是不是自己爱吃的,抓起来便往自己嘴里塞。
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胖夫人看得心疼极了,越是心疼,她便越是自责,越是痛恨那些“劫匪”,不由骂道:
“那些杀千刀的,怎么敢这样对你!我的儿啊,都怪娘不好,娘那日如果不把马车让给那个云华道士,你也出不了这样的事啊。”
说着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安诗诗,“喝口水,别呛着啊,慢点儿吃,有的是!”
安诗诗接过水一饮而尽,肚子里有了货,她终于不再狼吞虎咽,却也掉了把眼泪,抽泣着,想说自己这几日受的苦,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厨娘的动作麻利,新鲜的饭菜很快送到安诗诗面前来,安诗诗不挑不拣地吃饱了饭,再由丫鬟伺候着洗身子。
胖夫人心疼她,洗身子的时候也跟了过去,不跟过去也就罢了,一跟过去,瞧见她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淤青,便愈发心疼,恨那些“劫匪”恨的也就愈发厉害。
在这场绑架事件中,如果非要说谁是劫匪的话,恐怕也只有二黑一个人。
京都里,盯着安府的眼睛比往日多了几双,其中一双眼睛在看到安诗诗被刘七护送回府后,便悄悄地回到了安宅。
“你说安诗诗已经回来了?”
安歌正在跟小福学着做冬天穿的衣裳,听见李建的话,她一晃神,针刺破手指。安歌手条件反射性地一缩,然后不在意地撮一口手指上的血,问:
“二黑呢?二黑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我怀疑他可能去拿那笔钱去了。”
安歌冷笑一声,“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了,安丰禄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李建,你派人去找找他,如果他还没动手,让他回来,别为了那点儿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李建之前派去土地庙盯着的人忽然慌里慌张进了门,他一进门,看见安歌和李建,便急忙说道:
“不好了,二黑死了!”
“死了?”李建和安歌同时一惊,“怎么回事?”安歌问。
“二黑想趁夜里去拿土地庙里的赎金,谁知道送赎金的人根本没走,还带了一群人在附近埋伏,二黑防备不及,被、被人杀死了。”
安歌愣了一瞬,随即她无奈地叹口气,“早知道我便不该说,如果他有本事拿到赎金,赎金便全部给他这种话,如果我不说,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李建开口想要劝安歌两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但安歌也不需要他劝。不过是片刻,安歌便调理好心情,道:
“把二黑厚葬了吧。”
来人领命又出去了,安歌找了个借口支开了李建和小福他们,独自坐在闺房里,眼睛看着才开头的针线活。
小玉是一条人命,二黑也是一条人命。
对于小玉的死,安歌耿耿于怀;但二黑的死、安歌摸着自己的心,她的心很平淡,仿佛这次死的,只是一个和自己全然无关的陌生人而已。
这样的平淡、或者说是冷淡,让安歌隐隐有些不安和害怕。
桌子上搁着两个绣筐,绣筐两个,针线活便也是两个。
安歌的刚刚开头,小福的却是已经做了一大半,却又开始拆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之前做的袄子,是个小玉做的,如今小玉没了,再做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了。
看着这两件针线活,安歌发了很大一会儿呆,然后她便想到,现在安诗诗回来了,无论这期间,安诗诗经历了什么,十月初八,她和孙显荣的婚事还是要举办。
饶是自己和安诗诗有天大的仇,安丰禄和安丰年毕竟还没有断路,竟然没有断路,她也该给安诗诗准备一份贺礼了。
安歌将手里僵了很久的针线放下,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她从梳妆台的一个暗匣里拿出几张银票来塞进袖兜里,出了闺房。
小福和小禄就在门外挤着小声说话的同时,等待安歌的传召。俩人瞧见安歌出来,急忙站直了身子。
“收拾收拾,咱们去街上。”
“啊?”小禄有些纳闷,“好端端的,咱们去街上做什么?”
“今儿都十月初五了,十月初八就是安诗诗和孙献荣的婚期,无论如何,面子功夫咱们还是要做,咱们去给她选一套贺礼。”
“哦。”两个丫鬟应一声,皆是欢快地把手里的活计先放下,换了身利索的装束,跟在安歌后面,屁颠屁颠地出了府门。
一出府门,小福便叽叽喳喳地问:
“小姐,您打算送给安小姐什么?”
“自然是送她一套头戴的首饰,毕竟以后要为人妇,挽鬓可少不了。”安歌语气轻快,一副是为了安诗诗着想的姿态,实则她心知肚明,至少半年,安诗诗戴不了簪子了。
她送安诗诗簪子,为的不是庆贺,而是恶心她!
两个丫鬟却不知道其中缘由,尤其是小禄,更是一撇嘴,不满道:
“就算是小姐您挑的再精心,那位安小姐也不一定领您的情,照奴婢说,咱们在市集上随便挑两样,充过去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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