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兵里,有几个是安歌的熟面孔,那是孙友志养在将军府里的府兵。
听见外面铮铮马蹄声,安歌把车窗打开一条缝,从这条缝里往外看,便看见孙显荣一马当先,因为紧张和焦灼,他的眉头拧着,目不斜视地朝前策马狂奔。
安歌放下车帘,继续养着精神。
安诗诗失踪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够在京都表面上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层涟漪。
就在昨夜里,安丰禄动用了一切自己能够动用的关系和力量,将京都城里,但凡自己能够搜到的地方,搜了个底朝天,包括安宅,却依旧没有找到安诗诗。
安歌一闭眼,昨夜胖夫人亲自领着一群人闯进自己府邸,问自己要人的场景便浮现在她眼前。
是夜,京都起了秋风,秋风卷着落叶呼啸。安歌刚准备歇下,灯吹了一盏,“砰砰”敲门声便响起。
敲门声急促且杂乱,门房摸到衣裳,一开门,便瞅见门外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光是火把,便有十几把。
火把上滴蜡浇油,火烧的很大,风虽吹不灭它,它却也是一副左摇右摆,随时可能熄的模样。
门房不认得胖夫人,他瞅见这些人,先是一愣,来着还没有来得及问,胖夫人便已经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往里走,边走边扯开喉咙大喊:
“安丰年呢?安丰年,你快给我滚出来!”
安歌听见院子里的吵闹声,穿上外衣出来时,比安丰年要慢上一步,胖夫人已经指着安丰年的鼻子骂到:
“你这个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快把诗诗给我交出来!”
安歌先是一愣,有些纳闷胖夫人是怎么知道,安诗诗是自己派人劫走的,随后她又站在抄手回廊的拐角处,藏在柱子后看胖夫人一看,胖夫人气势汹汹,却不奔自己,目光不算坚定,语气也不笃定。
安丰年不晓得白日里,就在安宅外发生的事。他无端挨了胖夫人一通骂,哪里肯依,不客气地嚷嚷道:
“你要找诗诗,去你家里、去将军府里找去,来我这儿发什么疯!”
胖夫人一撸袖子,指着安丰年的鼻子,不讲理地骂道:
“上午的时候,诗诗就是在你家门口被人劫走的,就算不在你在这儿,你们也必定知道她在哪儿!安丰年我警告你,识相的就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大娘你不客气,究竟是怎么个不客气!”安歌适时从拐角处走出,径直来到胖夫人面前,她的个头又窜了一窜,如今站在胖夫人面前,竟然已经隐隐和胖夫人齐高了。
她不退让地直视胖夫人的眼睛,厉声道:
“大晚上的,我们都要歇着了,你又来我们府上闹腾什么?我爹说的不错,大娘你要找人,去将军府里找去,难道她还能来我家不成?”
“人如果不是在你家门口丢的,我又怎么会找上你们!”
“丢了?”安丰年敏锐捕捉到其中最为关键的两个字,古怪地看着胖夫人,怀疑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丢就丢了?”
胖夫人鼻子一酸,声音更高:“休得废话,快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时至此时,安诗诗已经被劫走五个时辰了,胖夫人愈发心慌和心焦,是最需要人好声好气安抚的时候,偏偏安歌在此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大娘你这是什么道理,姐姐她在我家门口丢了,你就来问我们要人,那我如果在你家门口丢了一锭金子,是否也可以直接去问你要了?”
“你!”胖夫人气得一指安歌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她们几个女人唇枪舌战也就罢了,这个关口上,安歌还要说风凉话,安丰年饶是个混账,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一拽安歌的袖子,把她拉到后头去,责怪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安丰年接着歉意且关切地看向胖夫人,询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胖夫人气鼓鼓地白他们一眼,懒得解释,只道:“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们自己把诗诗交出来,要么我带人进去搜!”
安丰年还欲再说什么,便见安歌打着哈欠,身子一侧,做出一个极其敷衍的“请”的手势,不耐烦道:
“大娘你要搜,还请赶紧搜吧,大晚上的,您不睡,我们也要休息啊。”
说着安歌斜眼看着胖夫人带人冲进内院里,有下人走过来请示安歌是否需要拦住,安歌则是一摆手,故意大声说道:
“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火光立刻分散到各处,在偌大个安宅里乱晃着,安丰年急忙追上去,关切地询问胖夫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始至终,胖夫人都没有给安丰年一个好脸。
人早已经被带出了京都,饶是胖夫人把安宅翻个底朝天,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半个时辰后,胖夫人一无所获,黑着脸,失望地退回到安宅大门口。
她也只有失望,没有丝毫“误会”安歌的歉意可言。
夜是漫长的夜,就像安歌现在走的路,也是漫长的一条路。
她出京都时,天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待她回到京都时,太阳已经有三分燥意了。马车进入京都城后,李建回头问:
“姑娘,咱们是直接回府,还是?”
安歌想了想,“少东家今日得几时下朝?”
“这几日都是未时过后,少东家才能回府,想必今日也不会例外。”
安歌点头,“那就先回府吧,我有差事要交给你办。”
当下,安歌能够交代给李建的差事,除了让他朝安府里走一趟,替自己把“勒索信”送到安丰禄手中,便没有第二桩了。
“勒索信”上内容,安歌想了一路。
待她回到安宅,小福和小禄将笔墨铺到她面前,狼毫笔蘸饱墨,安歌又是一番斟酌,终于下笔写信。
她没写惯毛笔字,毛笔拿的别别扭扭,姿势还有几分是拿钢笔的姿势,再加上她刻意为之,故而写出的字可谓是蚂蚁爬,只勉强可以认出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蚂蚁爬,却无比符合她现在“劫匪”的身份。
信写好,安歌吹干笔墨,将其折了三折,信封都没装,在房间里随便找了根细棍子,问小福要了一撮三股棉线搓成的粗线,将“勒索信”结结实实的捆到了细棍上。
她做完这一切,信还没来得及藏进袖兜里,安丰年便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他一进来,便不客气地质问道:
“大清早的你就不见人,到现在你才回来,我听下人说你和李建出城去了,老实说,你干什么去了?”
当着安丰年的面,安歌若无其事地把信放进袖兜里,对于安丰年的质问不予理睬,反问道:
“爹,素日里你从不问我的动向,今儿怎么这么反常?”
安丰年走近一步,伸出大手来:“那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安歌才抬眼看他,她从书案后走出去,绕到安丰年面前,冷淡道:“和爹您无关的东西,您还是不知道的好。您呢,就好好地在这座大宅子里颐养您的后年,其余的事情,您就不要管了。”
“你老实告诉我,诗诗失踪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安歌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李建就在房外候着,她见到李建,把信从袖兜里掏出来递给他:
“小心点。”
李建接过信,一点头,快速出了安宅。
一夜没有安诗诗的消息,今日的安府,像是昨日的安宅,府中人近乎倾巢出去了,只为寻找安诗诗的下落,独有安丰禄焦灼地坐在书房里,烦躁地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
京都的那些人贩子全部被他查了一遍,没有胖夫人说的那个人,也没有安诗诗的踪迹,烟花巷子里也派人去盯着了,依旧没有消息。
再有几日,便是安诗诗和孙显荣大婚的日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
安丰禄心里乱得很,就在他惶惶不安时,一截细棍精准地穿过窗纱,有力地落在书案上,它若不是细棍,而是一支箭或者是任何一种带尖的东西,其力道,足以将其牢牢地钉在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细棍让安丰禄一呆,待他反应过来,大喊侍卫将不善者抓住时,安府里已经不见李建的身影。寻了一圈,没寻到踪迹,安丰禄愤恼地回到书房,捡起落到地上的木棍。
他看见木棍上绑着的信,心一突,惴惴不安地解开绳子。信展开,当他看见信上内容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是怒“哼”一声,将信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好大胆的恶贼,竟然敲诈到我头上!”
敲诈的数目还不低,足足有一万两!信上更是放言,若是十月初四午时之前,他们见不到那一万两银子,安诗诗的性命便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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