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关系,本府自会调查。”说着张府尹从袖兜里摸出一道皇令来,“安大人,如果您不肯配合的话,我只能派人进去搜了。”
小玉已经被运出府,就算是张府尹派人再进去搜,在这件事上,安丰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但他府上却藏着更见不得光的东西。
至少现在,还是见不得光的。
眼见张府尹就要闯进来,安丰禄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张府尹不必浪费功夫了,那个小婢做错事,昨夜已经被我赐死了,现在人不知被丢到了哪个乱葬岗上,张府尹要找人问话,去乱葬岗找吧。”
然,这道皇令颁下来,张府尹真正要搜的,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小玉?
且不说张府尹不知安丰禄话中真假,就算他真的知道小玉已经被丢到乱葬岗了,皇令在手,他人又到了安府前,安府无论如何,也要搜一搜。
张府尹笑一声,“京都里那么多乱葬岗,乱葬岗上又那么多尸体,安大人让我去哪儿找呢?不如这样,我去府上搜一搜,若是没有那个小姑娘,我即刻便离开。安大人,得罪了!”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们立刻鱼贯涌入安府。
张府尹有皇令在手,安丰禄不敢死拦,只能黑脸陪着张府尹,同时给刘七使眼色,让他跟上去,千万别让这些衙役们翻到不该翻的东西。
这些衙役虽是找人,但翻起家来,却分外细致,就连安丰禄的书房都不放过。见一个衙役在书房的书架、花瓶等地使劲,刘七忍不住讥道:
“得是多小的人才能藏进花瓶里去,差爷,你再这样搜下去,知道的,晓得你只是在找小姑娘,不知道的,怕是得以为我家老爷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诸位在这儿抄我们的家呢。”
衙役冲刘七冷笑一声,放下花瓶,转身奔向了别处。
若是找人,半柱香的时间,这些衙役就能把安府搜上一遍,但足有两刻钟,那些衙役才陆陆续续回来,回来后,皆是冲张府尹一摇头。
当最后一个衙役归队,还是一无所获后,张府尹皮笑肉不笑地朝安丰禄一拘礼:
“安大人,微臣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见谅,告辞!”
安丰禄连句客套话也没有,他冷笑着送走张府尹后,把刘七叫到跟前,看着张府尹的背影,小声问:
“怎么样?”
“老爷您放心,他们什么也没瞧见。”
安丰禄放心地点了点头,一转身拂袖,让人关了安府大门,回了内宅。
.......
状元府内。
因担心小玉,安歌昨夜从安府里逃回来后,近乎一夜未眠。她心里有记挂,只想第一时间得到小玉的消息,所以也不肯回安宅。
程舒志派人去安宅里送了个消息,日暮时分,盯着安歌吃了一碗饭,哄她入睡了。
京都衙门里早送来了有关小玉的消息,大壮晓得安歌现在的心情,见程舒志始终和安歌一起待着,便不敢贸然上前。
直到安歌熟睡了,程舒志独自从客房里出来,大壮才急忙迎过去,小声道:
“少东家,有小玉的消息了。”
程舒志立刻警觉地朝后看一眼,生怕安歌会被“小玉”二字惊醒,他拉着大壮走得远了,才问:
“她现在在哪儿?”
“已经死了,尸体据说被丢到了乱葬岗里。”
已经死了?程舒志震惊地看向大壮,大壮不忍地继续说道:
“确实死了,下午衙役们去安府里搜,在一间房间里,看见了一地的血,应该就是小玉的血。”
“好,我知道了。”程舒志想了想,“派人去乱葬岗里找找,如果找到小玉的尸体了,就给她买一口棺材葬了吧。”
“是。”
大壮抬脚刚要走,又被程舒志叫住。
“小玉死了的事,咱们、咱们应不应该瞒着歌儿?”
程舒志向来是个英明果断的人,从未因什么事犯难过,见他为难,大壮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您怕安姑娘晓得这件事后,会承受不住,更加难受,但少东家,我觉得纸包不住火,安姑娘早晚是要知道的。她晚知道一天,就会多牵肠挂肚一天。与其让她牵肠挂肚,还不如趁早告诉她真相。”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亲自对她说,你先去吧。”
程舒志一挥手,大壮很快离开,去做程舒志刚刚安排给她的事情。
虽说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但安歌已经入眠,程舒志不忍心因为这种不幸的消息叫醒她,他又坐回安歌床边。
饶是睡着了,安歌的眉头还是拧着,可见在梦里,她还在记挂小玉的手。
程舒志用手抚了抚她的眉头,在她旁边看了她好大一会儿,直到夜色完全将安歌的睡颜笼罩,他才慢慢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安歌的房间。
夜是长眠的夜。
饶是家中发成了破天的大事,程舒志为臣,每日的早朝仍是不可避免。
安歌怏怏地在状元府里待着,平均每隔半个时辰,便问一次可有小玉的消息了。
小玉的消息确实是有了,就连尸首,清晨时分,也在乱葬岗里找到。
尸体没有拉入城,停在城外。程舒志有令在先,大壮不敢贸然告知安歌小玉已死的消息,每回安歌问起小玉来,他都只能支吾着说还在找。
这一句又一句的还在找,就找到了午时末。
宋琅留程舒志在宫中用了午膳,他用过午膳,回到家后,问过安歌的情况,晓得她中午好好地吃了一顿饭,略微宽心。
他见到怏怏地坐在已经开始谢顶的桂花树下的安歌,轻轻拉起安歌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跟我过来。”
安歌纳闷地跟着程舒志到了房里,程舒志关好门窗,扶着安歌在床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刚要开口说小玉的死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回,安歌透过他的表情,已经猜出七八,试探着问:
“是不是已经有小玉的消息了?”
“有是有,但是你答应我,在听完我接下来说的话后,一定不能激动!”
见安歌点头,程舒志清清喉咙,深吸一口气,道:
“昨天下午京都衙门的张府尹带着一群人去安府里搜人,人没搜到,不过却在一个房间里,看见了一摊血,是小玉的血。”
“他们、他们把小玉给杀了?”安歌抓着程舒志的手不由地握紧。
“嗯。”程舒志点了点头,“尸体被丢到乱葬岗去了,大壮清晨把小玉的尸体给找到了,现在尸体停在城外。”
一个冷战,安歌不由地哆嗦起来,她也只有哆嗦而已,没有像程舒志想象中那样嚎啕大哭,也没有过激地去辱骂安丰禄等人。
她浑身打着颤,好久,身体才平稳下来。然后她抓着程舒志的胳膊站起来,异常平静地说道:
“我要去城外看一看。”
她若是哭,若是闹,程舒志还安心些,偏偏她异常的安静,这样的安静,让程舒志心里觉得害怕。他连忙拦道:
“小玉的死相或许不会很好,你就不要去看了,省得夜里做噩梦。我让人去买两口棺材,将她和老翁一起葬了。”
安歌回头看程舒志,好一会儿,她突然点头,又突然笑一声:
“你说得对,她的手都被人砍下来了,死相必然不会怎么好看。我就不去看了,不去看,她还是我记忆里那个乖巧活泼的女娃娃。”
话到尾处,安歌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可怜她死,也没有个全尸。她的断手不是在京都衙门里吗,舒志,你能不能去求求情?把那截断手还给她,如果可以的话,再请人拿针线把她的手缝到胳膊上,这样也勉强、勉强算是有个全尸了。”
看着安歌这副想哭却又拼命忍泪的样子,程舒志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点头道:
“好,都依你说的做。”
安歌终是哽咽一声,一声哽咽后,她抹了一把眼角泪花,骂道:“他们都不是人!他们的命是命,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群人自认自己高贵,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自己的命贵的很,别人的命就轻贱,可谁不是十月怀胎生下的?”
她仰头看着程舒志,咬着牙、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
“我恨他们!安丰禄我恨!安诗诗我也恨!他们只觉得自己尊贵、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可从来不去管别人,自私自利、蛇蝎心肠!”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佛法上常说,众生皆平等,世界该是平等的,它不应该只是富人的、贵人的世界。”
“可哪里有真正平等的世界?”程舒志叹一口气,“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是王侯将相、还是娼妓农户、就已经注定了。”
“有!”现代世界钻进安歌的脑子里,“在我来的地方,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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