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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菲从座位上愤然起身，丁潜往旁边侧身，让开路，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但柳菲只是绕着他走了一个圈，又站住了，冰山女神这次居然没有火山喷发，而是给了丁潜一个温婉的微笑。

    这倒把丁潜搞糊涂了。难道高冷的女人都有受虐的毛病？

    “如果我说，我其实是以个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个消息呢？我觉得，即便你不愿意参与这个案子，至少你也很想知道进展，是不是？”

    这下倒把丁潜说没词儿了，只能尴尬地笑笑。

    这个女人不简单，一下就抓住了丁潜的弱点。硬的不行来软的，对方还是个大美女，男人的天性都有点儿怜香惜玉，怎么好意思再撵人家。

    何况，丁潜确实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其实，我也相信是同一个凶手做的案子。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改变了。我虽然很少接触犯罪心理学这方面，但以我平时接触过的被害人来说，乞丐意外死亡的情况比较多，但很少是被谋杀的。他们是很容易被忽略的目标。”柳菲说。

    丁潜点点头：“你说得对。乞丐处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虽然有些人利用乞丐的身份当幌子骗钱，但归根结底，这类人群是游离在社会体制之外的生物。在绝大部分人眼中，他们根本就不属于文明社会这个群体。所以罪犯作案也往往会忽略他们。”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小乞丐下手，甚至还割下她的双脚收藏？难道他沉寂了两年，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改变了？你曾经跟他打过交道，你比我们都了解他，你觉得能是什么原因？”

    丁潜默然无语，眼神望着虚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他并不喜欢这个要饭的女孩，他很讨厌她。”

    “可，为什么……”

    “这个凶手作案之前都会提前物色猎物，试探她们。因为他选择的猎物都不太容易捕获，所以他必须十分有耐心……”他像自言自语，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但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一个最容易下手的猎物，一个他只需要打扮得文质彬彬，只需要招招手，就能骗过来的猎物……对，就是这样……他着急，很着急，他时间紧迫……所以，他寻找了一个最容易上手的猎物。”

    “着急？他为什么着急？”柳菲追问。

    “具体原因我就不知道了。给我的感觉，这个只有17岁的小乞丐并不是罪犯真正喜欢的类型，只是他随意寻找的，因为他想，必须马上作案……”

    丁潜这种大仙儿附体似的灵机一动，总能给出一些让人脑洞大开的想法，细细琢磨有几分道理，但又不着边际。柳菲很想知道当年宋局究竟是怎样跟这家伙愉快合作的。

    “你既然都能想到这些，那为何不跟我们联手把这个凶手找出来呢？我不相信你真的想放弃。”柳菲又在争取他。

    丁潜从桌上拿起一个小药瓶递给了她。

    柳菲扫了一眼，药名是Seroquel，说明完全是外文，一看就是进口药。她虽然没听说过这种药名，但是里面的成分她能看懂，“这里含有大量的氟哌啶醇和羟哌氯丙嗪，这不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吗，你怎么……”

    连一贯淡定的柳菲也不淡定了，吃惊地望着丁潜。

    “你想多了，我当然没有精神分裂。但我的精神状态最近不太好，用它来缓解一下神经。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了吧。我现在心有余力不足，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这样的案子会给我带来太大的心理负担。”

    “就这个原因？”柳菲那双好看的凤眼看着丁潜，明亮的眼珠似乎要看穿他的心。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丁潜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神色平静，波澜不惊地反问。

    柳菲忽然发现很难看透这个人，但总觉得他隐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我今天来，不单单是为了案子。”她说。

    “还有什么事？”

    “你忘了，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这你还记得？”丁潜惊讶地望着她。

    “当然，我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

    时代国际广场。

    这里是蓝京市最繁华的时尚中心，滨海的步行街，音乐广场，民国时期的古典建筑，高耸林立的现代商城，多种元素融汇一处，彰显出这座多元化国际大都市的精髓。

    有格调的女人当然要选有格调的地方。

    Justine's西餐厅是蓝京首屈一指的法式餐厅，餐厅的内部装潢是洛可可风格——精致、奢华、细腻、繁复，还有乐队在客人进餐时演奏助兴，充满了18世纪的异国情调。

    柳菲要了一份安格斯肉眼牛排和奶油蘑菇汤，丁潜点了一份法式焗蜗牛和黑菌鹅肝派。今天碰巧赶上农历七夕，外国餐厅也搞了一些小活动助兴。

    看着柳菲优雅的用刀叉把牛排切成薄薄一片，轻启红唇，放入口中，优雅地吞咽下去，谁都想不到她会是一个擅长解剖尸体的女法医。

    “你看我干什么？”柳菲瞅了丁潜一眼。

    “没什么。”丁潜笑笑，叉起一个蜗牛放进嘴里。

    邻座是一对外国夫妇领着一个五六岁的金发小女孩在用餐。小女孩忽然拍起小巴掌，嘴里兴奋地喊：“Bravo!Bravo!”（法语：太棒了！）

    丁潜和柳菲侧脸看，就见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丑艺人正在给小女孩表演魔术。

    小丑头戴红色蓬松的假发，鼻子上戴着一个大红球，下面画着一张开怀大笑的红嘴唇，看着有说不出来的滑稽可笑。

    他在后腰上一摸，摸出了一个长条的气球，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捏出了一只翘尾巴小狗，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几个捏好的小动物，姿态各异，惟妙惟肖。难怪小女孩看得这么兴奋。

    2

    小丑把小狗递给了小女孩，接着故意做出很搞笑的表情，两只手比比画画的，忽然捂住了红鼻子，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小女孩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他把捂着红鼻子的手忽然打开，掌心里凭空又多出了一个红鼻子，而他脸上的红鼻子还在。

    小女孩惊讶地小嘴变成了O型。

    小丑把手里的红鼻子给小女孩套在小鼻子上，女孩开心得不得了。

    那对外国夫妇同样开心，给了他几张欧元。小丑很绅士地鞠躬表示感谢。

    他紧接着便来到丁潜和柳菲这张桌，还没等两人做出反应，他掏出打火机，腮帮子鼓起两个大包，对嘴一喷，喷出一个火团，火团熄灭，空中变出了无数花瓣，淅淅沥沥落下。

    丁潜和柳菲不禁相视而笑，被小丑逗乐了。

    小丑的拿手好戏还在后头。

    他拿起丁潜的红酒杯，用手绕着转了一圈，杯子里的红酒竟然变成了透明的。

    这一下技惊四座。包括邻座的外国夫妇，都瞠目结舌地伸着脖子往这边望。

    小丑把酒杯递给丁潜，示意他尝尝看。

    丁潜闻了闻，抿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完完全全是一杯清水。

    他冲小丑竖起大拇指，也掏出小费给他。

    小丑接过钱，露出开心的笑容，兴致勃勃地又变了一个魔术，他合紧双手，吹胡子瞪眼，做出很难过的表情。惹得冰山美人柳菲都忍俊不禁。

    小丑忽然展颜，双手分开，变出了一朵玫瑰。他把玫瑰交给丁潜，紧跟着捂嘴作呕，手拿开，掌心又多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礼盒。他把礼盒也给了丁潜，做了一个夸张的请的手势，意思是让丁潜在七夕之际把玫瑰和礼盒送给柳菲。

    这一下把两人弄得很尴尬。

    柳菲粉面微微红润，对小丑说：“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你搞错了。”

    小丑马上做出失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酒店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拍拍小丑的肩膀，小丑扭脸看见他，朝他咧嘴笑。

    经理一皱眉：“你是谁呀，我们今天下午好像没有魔术表演这一项。”

    小丑摊开双手，做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忽然抱住经理，给他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热吻，然后撒腿就跑。

    经理气急败坏地呼叫保安和服务员：“快把他给我抓住，这个该死的家伙！”

    小丑十分灵活，不等保安围拢上来，就撒丫子跑出了餐厅。餐厅里就餐的顾客们倒被逗得很开心，看见经理脸上印着大大的红嘴唇印，都忍不住想笑。

    丁潜瞧瞧手里的玫瑰花和小礼盒，问柳菲：“你七夕收到礼物了吗？”

    “还没有。”

    丁潜把礼物放到柳菲面前：“那这个给你正好，抚慰一下美女的心。”

    柳菲又推了回来：“我不劳你费心，你还是自己收着抚慰自己吧。”

    “……”

    这顿饭花了1000多块钱，柳菲坚持请客，丁潜也没推让。吃过饭，丁潜开车把柳菲送回单位，然后自己开车回到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丁潜最近心情不太好，这顿酒喝得有些上头。

    他下了车，随手也把小丑给的花和礼盒带上楼，人家的一番心意，他总不能随便扔了，柳菲不要，他就给科里的女医生，实在不行给郭蓉蓉。他最不喜欢浪费东西了，就是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啊。

    回到办公室，今天下午没有患者，丁潜迷迷糊糊地捂着头，一个人闲得有些无聊，看看表，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想找点事儿做打发时间，无意中又看到了放在案头的玫瑰花和那个小礼盒。

    说实话，小礼盒做工十分精美。尤其是不知道那个小丑是如何把它变出来的，连丁潜也不禁很好奇。他托着下巴，盯着礼盒端详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先看看。

    他拿起小礼盒在耳边晃了晃，听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干脆撕开包装打开盒子，然后……他愣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个芭比娃娃。

    一个被拽掉了衣裙，身子被截成数段的芭比娃娃。

    娃娃的头、身子、胳膊、手、大腿、小腿、两只脚，都被细致地切断。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盒子里。

    很难想象，谁会有这种恶趣味在七夕节送女朋友这种东西，不被打断腿才怪。

    但丁潜似乎被震撼到了。

    这个芭比娃娃被肢解的份数竟然与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完全一样。就在一星期前，丁潜还在省厅刑事调查局的法医室里，看到了被同样肢解的乞丐刘翠翠。

    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一个恶作剧？

    他努力回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丑。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何况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除了这个被恶搞的芭比娃娃之外，再也没发现让人起疑的地方。

    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丁潜正拿着小礼盒翻来覆去地看。女医生许婉抱着病历夹出现在门口，虽然办公室门开着，她还是礼貌地敲敲门，柔声细气地招呼丁潜，生怕吓到他似的。

    她是杭州女孩，去年刚大学毕业到平江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就被留下了。人长得水灵清秀，带有苏杭女孩独有的柔婉，做事细心，性情柔顺，很讨同事的喜欢。

    “哦，进来吧。什么事儿？”丁潜说。

    “刚刚来了一个患者，状态不是很好，您现在方便吗，要不要见见他？”

    “男的女的？”

    “女的。”

    “让她进来吧。”

    “好的。”

    但许婉没有马上离开，不经意间看到了桌上的玫瑰，又看见丁潜手里拿的小礼盒，忍不住问：“今天七夕，主任是要送女朋友吗？”

    “嗯？啊。”丁潜急忙把礼盒盖上，万一里面的东西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形象还不全毁了，“是……别人送我的。”

    许婉掩嘴一笑，以为是哪个女孩倒追丁主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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