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飞机降落的前十分钟，宋亦然准时醒了过来。

    她先是收回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睛，揉着揉着发现不对劲，她……刚才是抱着别人睡着了？

    余光中，身边的男人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肩膀。

    宋亦然脸上一阵红，刚想跟人道歉，耳边落下无比熟悉的声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上，烧得她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宋亦然，给我揉揉肩。”

    “……江迟？”

    她猛然抬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里，四目相对。

    莱城到台湾坐飞机也需要三个小时，江迟现在肩膀很酸：“还愣着干什么？”

    宋亦然视线快速扫过江迟之前的座位，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正靠在那儿睡得不省人事。她脑子转得飞快，不一会儿，脸慢慢红了。

    “你怎么跟人换位置了啊？”宋亦然给他捏肩膀，力道不大不小。郭女士以前教过她按肩的方法，她学得快，有模有样。

    江迟舒服得闭了闭眼：“我倒是不想换，要不是怕你被人占了便宜，我才懒得过来。”

    宋亦然一阵感动。

    飞机落地的同时，“送客”CP贴吧里出现了一个帖子。

    ——如果这都不是爱！[图片][图片][图片]

    [送客CP一生推]：今天在莱城机场偶遇了然然和迟迟，两人同框真的好甜蜜啊。迟迟帮忙拿行李，然然就跟在他身后玩手机……原本以为这就没了，没想到我居然跟他们是一个航班，他们就坐我附近。一开始他们不是坐一起的，后来然然睡着了，迟迟就跟人换了座位，坐在了她身边，然然于是抱着他睡了啊！看看迟迟这个眼神，看看，温柔得要滴出水了！单身狗表示，狗粮好饱，但是吃得心满意足啊！

    后面一堆跟帖。

    [画重点：抱着他，睡了。]

    [哈哈哈，怎么说得这么色情？！]

    [看到两人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老母亲露出了姨母笑。]

    [甜了，朕心甚慰……]

    台湾的风带着凉意，空气清新，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路边是各色野花开放，阳光强烈却不灼人，怪不得都说这里适合养老。

    宋亦然拎着行李，打算去找苏澄给她订的酒店。

    出租车停在面前。

    江迟瞥了眼车牌号，记在手机上，又看了看司机的脸，转头对她道：“你一个人小心点，事情办完就来找我。”

    宋亦然满脸正经地看着他：“江迟，你真像我爸，啰唆。”

    江迟慈爱地拍拍她脑袋：“爸爸先走了。”

    “你可要点脸吧。”宋亦然坐进车内，扬长而去。

    江迟站在原地，阳光照在身上，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掩在唇边，低低笑了一下。

    02

    直播很快进入尾声，宋亦然伸了个懒腰，打算做收尾：“粉丝们上回推荐给我的东西我都尝试过啦，接下来会请三天假完成一点私事，不要太想我哦！”

    弹幕全都在问：是不是结婚？

    几百万观看直播的粉丝，想法居然惊人一致。

    宋亦然捏了个章鱼小丸子丢进嘴里，台湾的小丸子最正宗：“不是结婚。”

    [不是结婚，那就是订婚？]

    宋亦然不再回复了，她知道再说下去，这些人又会立马问些其他有的没的。

    “好啦，今天就播到这里，大家下周再见。”

    关掉直播，宋亦然收好东西，打车回了酒店，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酒店大床上。

    乳白色的枕头柔软舒服，靠着好像就能缓解疲劳。

    她想了想，还是给江迟发了消息，免得他不好跟黎阿姨交代。

    然然胃口小：我明天跟青枝约了要去巴沙岛，黎阿姨那边你看着办。

    台湾的晚上，夜风轻柔。

    星星挂在暗色天幕上，很亮。

    同一个夜空下，另一家酒店内，江迟处理完Markgot餐厅新店筹备阶段的烦琐事务，捶了下肩膀，又酸又麻。莫名地，他想起那天宋亦然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温软的身体贴着他，睡得一点也不设防。如果她身边不是自己，她是不是也会靠过去？

    江迟胸口有点闷，怎么会有这么粗心的人？

    手机响了一下，是宋亦然的消息，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

    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江迟抬手打字。

    江迟：飞机上有小桌板你知道吗？

    然然胃口小：知道啊，怎么了？

    江迟：等飞机起飞后，你把桌板放下来再睡觉。

    然然胃口小：为什么？

    江迟：侧着睡，舒服吗？

    确实不舒服，侧着睡久了脖子会很酸，而且……宋亦然想起自己靠在江迟身上的那一幕，好像也不太安全。

    隐隐约约琢磨出了江迟的真正意思，宋亦然感动极了。

    然然胃口小：迟迟，感动哭了，妈妈爱你。

    江迟发了条语音让她滚。

    台湾到巴沙岛坐飞机需要两个小时，下飞机时，宋亦然腿还软了下，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唐青枝要把拍摄地点选在这里了。

    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入眼是郁郁葱葱的椰林，深棕色的椰子挂在上面，树下有几个小孩穿着蜡染的印花短裤准备爬上去摘椰子。

    巴沙岛位置很偏，过来旅游的人不多，越往里走手机信号就越差，网络从4G变成2G，最后变得时有时无。

    “然然，这儿。”唐青枝一身清凉着装，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馆里喝咖啡，大摆的碎花长裙被风吹得扬起，长发飘飘，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宋亦然拎着东西走过去，目不斜视：“你谁啊？”

    唐青枝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你没事吧？”

    宋亦然：“我不记得我认识仙女啊？”

    唐青枝一下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冲她竖拇指：“可以，骚不过。”

    唐青枝的摄影团队全在，宋亦然朝他们挨个打了招呼，请求他们能把自己拍得漂亮点儿，这群人应得很爽快，宋亦然放下了心。

    因为唐青枝的网店要上新一批夏季服装，所以她特地选在巴沙岛取景。网店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前不久推出了十来套闺蜜装的样衣，她好说歹说，才说服宋亦然做模特。

    宋亦然是那种虽然纤瘦，大腿却有肉的女生，并不骨感，很健康的美，身材比例也很好，这样的身材简直就是移动的衣架。

    休息了一会儿，宋亦然把行李寄存好，跟着唐青枝往海滩走。

    碧蓝色的海水翻涌着冲上来，发出“哗啦”的声响，海水漫过脚踝，又迅速退了回去，脚下是湿润沁凉的沙子，触感绵软，舒服得不可思议。

    宋亦然想给江迟发条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巴沙岛，但是消息在屏幕上转了好几圈，末尾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没有信号。

    算了，宋亦然长叹口气，告诉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宋亦然手机没有信号的当晚，微博上有人爆出一则消息，如同在烧热的油锅里泼了水，轰地炸开，灼身又灼心。

    ——揭秘某吃播博主大胃王的秘密，催吐！

    03

    几乎每个吃播博主的成长路上都会被人怀疑过催吐，这种新闻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得不到佐证。当然也有些博主会发澄清声明，但很少会有人信，除非是他的死忠粉。

    在普通观众看来，吃播博主一次能吃下那么多东西就已经很不正常了，所以吃完后一定会进行催吐，不然肠胃怎么消化得了呢？所以催吐这类消息一旦传出，就会有不少喷子跟风辱骂主播。其实即使催吐，也是个人的选择，但活跃在网络上的键盘侠可不管，只要逮住机会，就要把人喷死。

    美食小当家V：话说小当家昨天因为和朋友一起聚会，一高兴就吃多了烧烤引发肠胃炎进了医院。一进医院可不得了，我看到微博某知名女吃播宋××正在朋友的陪同下准备挂水。后来我问过她朋友，说是浅表性胆汁反流性胃炎……当然，口说无凭，说不定还会有女主播的脑残粉来撕我，所以我把视频奉上。[视频]

    这个美食小当家是个有两百来万粉丝的主讲野外美食烹饪的博主，评论区活跃粉很多，所以视频一经发出，点击量就超过了五万，转发、评论数达到了他以往所有微博的最高量，隐隐还有上涨趋势。

    炸掉的不仅有小当家的粉丝，还有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以及宋亦然的庞大的粉丝团——

    [某知名女吃播宋××，说的就是宋亦然吧？]

    [我早说过宋亦然是催吐狗汪汪汪吧？还不信呢。]

    [恶心，真是催吐啊，亏我还看了那么久呢……]

    [还以为她跟其他人不一样，结果……现实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哈哈哈，真是催吐，所以不介意我给vivian打个广告吧？她上回还说我给vivian招黑呢，人品可见一斑。]

    [宋亦然的脑残粉快看，求锤得锤了！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爽！]

    [我是新来的，请问是走程序，还是直接骂？]

    [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吧？不管怎么样，我相信然然，不管然然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她！]

    [好绝望，看到楼上的话我眼泪掉下来，谢谢你维护然然。]

    [来，我给你们科普一下：浅表性胆汁反流性胃炎，长期催吐胆汁反流造成的，胆汁还会腐蚀胃部，严重的话会造成胃溃疡。]

    [看然然把你们这群黑子惯的，真当我们粉丝里没有明白人了吗？催吐还会造成嗓子嘶哑和脸肿呢，你看然然哪一点符合了？]

    [楼上的悠着点，黑子要喷你了。]

    ……

    按理说这种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但是宋亦然微博上快700万的粉丝，除却一些粉转路再转黑的，其他忠粉战斗力出奇地强。

    有人骂，忠粉就撸起袖子撕回去。

    通常一条骂宋亦然催吐的评论下，都会有几百条回复。

    宋亦然那条请假三天的微博下，几天前刚发的时候还只有五万多回复，视频被爆出后，已经突破了十万回复。

    [然然，快出来解释一下，我都要哭了！]

    [哟，请假就是去医院了吧？我了解、了解。]

    [怎么我觉得视频里的人不是然然？感觉不对。]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相信然然，不管她有没有做，我都站在她这边。]

    [脑残粉够了吧？视频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从此粉转路人了，拜拜。]

    [走就走吧，我们然然也不缺你们这种关键时刻转头就走的粉丝。]

    [对，然家粉永远一条心。]

    短短几天，“宋亦然催吐”事件在微博上撕得一塌糊涂。

    战火却并没有蔓延到千里之外的巴沙岛。

    暮色笼罩，波浪阵阵，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像是给这一片洒满了碎金，宁静而祥和。

    宋亦然这几天出门甚至连手机都懒得带，反正带了也没用。

    拍完最后一组服装，宋亦然跟唐青枝躺在沙滩上，半个身体都没在水里，畅意又舒心。

    唐青枝把手机高高举起，找信号。

    迎着光，宋亦然微微眯了下眼睛，笑道：“又跟你家裴一允腻歪呢？”

    唐青枝泄气地收起手机：“我倒是想呢，这几天想在微博发个上新预告都发不了。”

    宋亦然从沙滩上爬起来，吹了一会儿海风。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的那天当晚就心慌慌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04

    莱城这几天天气阴晴不定，上午还是烈日当空，下午就成了阴阴沉沉、山雨欲来的样子。很快，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

    唐青枝的摄影团队还留在巴沙岛游玩，这次就她们两个回来了：“然然，你先回去吧。”

    她抓着手机，拎着小行李箱，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宋亦然懂了：“嗯，晚上给你留门。”

    唐青枝嘻嘻一笑：“然然，我爱你。”

    宋亦然摆摆手：“你现在爱的不是我。”

    唐青枝眼睛骨碌碌地转：“所以我觉得你跟江迟可以试试。”

    提到江迟，宋亦然才想起好像很久没有江迟的消息了。

    几天不见，还怪想念的。

    她的样子让唐青枝忍不住捂嘴：“然然，你变了，你居然不反驳我了。”

    宋亦然这才反应过来，耳朵有些热，连忙推着她往前走：“快走吧你，裴一允等着你呢。”

    唐青枝一走，宋亦然就摸出手机开机，准备出去叫车。

    外面雨声很大，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制造沉重的噪音。

    到处都泛着潮意，宋亦然手心有黏腻的感觉。

    她刚开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在哪儿？”

    “江迟？我在机场门口，怎么了？”

    听她语气没有异常，江迟松了口气：“你等着，我在附近。”

    他方向盘一转，想了想，又说：“别刷手机。”

    宋亦然刚想开微博，闻言微微皱眉：“为什么？”

    江迟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有点低：“下雨天，怕你被雷劈。”

    微博上的事情太糟心，她又才刚回来，估计还没做好准备。

    宋亦然微笑道：“滚吧，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夏天的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现在已经隐隐有了要停的迹象。

    宋亦然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在行李箱上，靠着墙。

    手机自从有了信号，手机就开始一刻不停地振动，不断收到微信消息。

    不知道谁又给她发了消息。她刚想打开微信准备消磨一下时间，突然一道阴影出现在脚下。

    眼前的女人微胖，穿了条格子裙，背上背着小熊猫款的背包，拉链没完全拉上，露出里面薯片的包装。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和小巧的充电宝，涂了浅粉色口红的嘴张了张，问道：“你是宋亦然吧？”

    宋亦然抬头，有一丝茫然，随后才冲她笑了笑：“我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微胖女人突然抓起充电宝就砸过来。

    充电宝直接砸在她额头上，然后“啪”的一声摔在地面，裂了。

    宋亦然完全愣住了，额角有温热的液体往下淌。她摸了摸，是血。

    怎……怎么回事啊？

    微胖女人鼻孔向着她，说话刻薄又残忍：“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欢上你这种垃圾，还为了你花这么多钱刷礼物，你把钱都还给我！”

    宋亦然愕然地问：“发生什么了？”

    微胖女人厉声道：“装得真可怜，你圈粉丝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也是我们辛苦攒的钱呢？”

    她还有动手的想法，说完又举起了手机。

    宋亦然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头部。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传来疼意。

    有个声音响起：“够了。”

    江迟抓住了那女人抬起的手臂。

    那种莫名被人打伤的委屈突然间涌出来，宋亦然睁开眼，泪光闪烁：“江迟。”

    因为有江迟在，微胖女人气焰熄了一点，还是鼻孔朝天：“怎么？骗钱还不让人说了？现在的网红怎么这么大脸呢？”

    江迟甩开她的手，冷声道：“麻烦你动动你的脑子。”

    女人尖声叫起来：“你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是网红了不起啊？说我没脑子，我看你跟她也是一伙的，都是骗钱的！”

    她这一嗓子号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三人被人围着，人群开始指指点点。

    江迟挡在宋亦然身前，冷声道：“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去警局说。”

    “她自己做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

    江迟随手就打了110。

    微胖女人嚣张的气焰立时熄了：“呵，网红了不起？”

    她也不想闹得太大被人围观丢脸，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

    江迟挂掉电话，俯下身，伸手擦干净宋亦然脸庞上残留着的血迹：“疼不疼？”

    05

    雨慢慢地停了，窗口灌进来清新的空气。

    湿润的路面铺着层层被雨滴打落的绿色树叶，被雨水冲洗后翠得喜人。

    宋亦然号叫：“你轻点，疼死我了。”

    她这一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江迟有点无奈：“你别动。”他手里还拿着带血的棉签，放轻了动作给她擦拭伤口。

    诊所里只有一个医生，护士都忙着给其他病人扎针挂水，空不出时间来。宋亦然的伤口看着流了很多血，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被猛力撞击了一下，红肿破皮了而已，所以护士就拿了消毒药水过来，指导江迟动手。

    宋亦然刚才在车上刷了微博，差不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这会儿心态还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同理，常在网络走，哪能不遭殃？

    微博上被疯狂转发的那个视频她看过，里面的女人长得跟她有点像，带了她平时直播会化的浅色妆，躺在救护床上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被推进了洗胃室。

    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这下知道之前手机那一阵接一阵的响声是因为什么了。

    不少联系人都给她发了消息，红点布满了整个屏幕，看着都吓人。

    她之前在巴沙岛，手机没信号，这些消息她一条都没收到。现在点开，她才发现她去巴沙岛的当晚，就有不少人给她发消息安慰和询问了，熟悉的、不熟悉的，消息翻都翻不过来。

    手机又振了振，是郭女士发来的，已经“99+”了，数量之多，简直让人震惊。

    母上大人：回来没有？

    母上大人：那个人妈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网络上这群人，怎么不长眼睛呢？

    母上大人：网上骂你的人虽然多，但还是有人维护你，你别伤心。

    宋亦然打了几个字“我不伤心”，想了想，又删除了：“我妈怎么知道我出门了？”

    江迟换了支棉签：“你妈前几天在微博上找了我，说你电话打不通，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我告诉她你在巴沙岛，那边信号不好。”

    话说间，手机又振动了。

    母上大人：那个江迟，人不错，视频爆出后他是第一个挺你的。你要是觉得可以，就跟他处一处，妈不反对。

    宋亦然看着消息，眉心微微动了动，江迟他……做了什么？

    正恍惚着，手机第三次振动。

    母上大人：回来了，是吧？别装没看见，我看到你正在输入了。

    母上大人：你人在哪儿？

    然然胃口小：在回家的路上，视频我看过了，过几天消息就会沉下去的，别担心。

    母上大人：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都快一周了，消息还在呢。微博上不是说有很多网红收到过恐吓短信吗，我就怕你也碰到这种人。

    然然胃口小：放心吧，妈，不会的。

    事实上，她微博私信里，已经堆满了不少言语间带着恐吓意味的消息了。好在她的地址一直是保密的，不会收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快递。

    安抚好郭女士，江迟也处理好了她的伤口：“我先送你回家，我爸妈也很担心你，估计明天又会让你去吃饭，你先好好休息，怕的话给我打电话。”

    宋亦然抬手想去摸摸额头，被江迟一巴掌拍掉手：“有细菌，别乱碰。”

    她憋屈地“哦”了一声。

    宋亦摸出钥匙打开门，才发现唐青枝已经正经地端坐在了沙发上。

    听到声响，她抬眼看过来。

    宋亦然有点奇怪：“你不是去找裴一允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她是去找了裴一允，可是她到那边没几分钟，就被裴一允告知了微博事件，她又忙不迭地回来了。看到宋亦然的脸，她连忙站起身，问道：“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

    宋亦然无所谓地摇摇头：“不小心弄伤了，已经处理好了。”

    唐青枝抱着手机，微博界面还打开着，估计刷了有一会儿了：“太可恶了，这群人怎么这么能诋毁人呢？你放心，我已经发了微博为你澄清了，再有喷子，来一个我撕一个！”

    宋亦然本人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反倒是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愤愤不平的，她笑了下：“抱歉啊，青枝。”

    唐青枝愣了一下，看着她：“说什么呢？”

    “你的淘宝店不是今晚上新吗？因为这件事，估计要影响到你店里的销量了。”

    “老娘会缺这几件衣服的钱？”

    “好吧……”

    晚饭是唐青枝点的外卖，她边刷微博边吃，吃到一半，筷子硬生生被她折断：“这群人是不是瞎？我都发了声明说你在巴沙岛了，还有人上赶着来找骂，你等着，姐给你撕回去！”

    这一顿，唐青枝气得少吃了一碗饭。

    被爆出了催吐的负面新闻，对宋亦然多少还是有点影响的，比如说，她微博粉丝掉了7万；再比如说，以前评论里全都是打滚卖萌求宠幸的留言，现在一片骂声。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抗压能力很强。

    她点开江迟的微博，最近的一条微博发布时间是几天前的晚上八点，也就是视频刚流出来的那一天晚上。

    江迟这条最新微博之前，还是上次黎阿姨他们回家时江迟的直播提醒，下面评论很多，说什么的都有。

    [没想到宋亦然真的催吐，迟迟，跟她分手吧，你值得更好的。]

    [从此不萌送客CP。]

    [迟迟，你快帮然然说几句话，说她没有催吐啊！]

    [坐等江迟更博。]

    [路人等看戏，我赌江迟不会让自己卷进这件事里，明哲保身的道理，你们懂吧？]

    [不管迟迟做什么选择，我都喜欢他。]

    然后当晚，江迟更博了。

    游客123V：我无数次说过让你少吃点，你也不听，所以别人把锅扔你头上了吧？

    粉丝纷纷抱团哭泣，感动得无以复加。

    [迟迟和然然一定要在一起。]

    [迟迟真好。]

    [大晚上的，看到迟迟站出来维护然然，突然泪目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这都不是爱……]

    面对评论区里煽情的留言，江迟总结陈词，升华主题——

    游客123V：所以，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吃饭要适量@然然胃口小V。

    宋亦然心里软了一下，像团潮湿了的棉花。

    06

    不止江迟，事发当天站出来的还有斗猫官方微博。

    斗猫的官博由苏澄打理，他第一时间就维护了自家主播的形象。

    要是别人的话，苏澄的确不好发声，但宋亦然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他了解得很。而且上回斗猫嘉年华，他可是看着宋亦然吃完了一碟又一碟的马卡龙。

    斗猫官方微博V：关于@美食小当家V发布的视频和不实言论，网络转发超过五万，评论数超过十万，已经对我旗下主播造成了恶劣影响。虽然我们不打算发律师函，但是也绝不会让旗下主播白受委屈，所以请各位看到消息随手举报，谢谢。

    唐青枝的微博是几个小时前发的。

    可以看出她发博前，应该是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有没有语句不当或者错别字之类的，所以整条微博显得很工整，虽然长，但是流畅无比。

    青枝小仙女V：抱歉来晚了，请问是直接开撕吗？我明确地说一句，我跟然然是室友，她直播无数次，我没见她催过吐。至于那些说我跟然然塑料姐妹情的，骂我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的，我来解释一下。7月1号，也就是上周一，我去了巴沙岛，当时我跟然然说好了，她在台湾做完直播就来巴沙岛跟我会合做我的模特，所以4号然然到了巴沙岛。你们可能不知道巴沙岛有多偏，这么说吧，人一到就会和外界失联、手机基本没信号，所以8号我们回来后，才知道微博上爆出了视频。那个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不是然然。然然胸有多平，你们心里没数吗？下面放上我们在巴沙岛拍摄的美照，麻烦各位睁大眼睛仔细看。[图片][图片][图片]

    [啊啊啊，感谢青枝发声。]

    [力挺然然，骂然然的全都原地爆炸！]

    [视频都出来了，还解释呢？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包庇啊？]

    [醒醒，故意包庇？你自己百度一下巴沙岛长什么样好吧？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知。]

    [哈哈哈，胸那么平说得好理直气壮啊！]

    [天啊，爆哭，我就知道不是然然。]

    [好烦这个宋亦然，三天两头搞事情，微博上到处都是她，看都看腻了，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求求你了，不看快滚。]

    [宋亦然人品烂，粉丝人品也烂，这个网红一生黑。]

    [看样子楼上人品也挺烂的……]

    宋亦然反反复复把这条微博看了几遍。

    虽然唐青枝言之凿凿，句句在理，但是宋亦然看着倒数第二句，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一股郁气在胸中凝结。

    她的胸，哪有唐青枝说的那么平啊？

    再说了，现在大胸不是王道，微乳才是时尚好吗？

    就在她提着刀打算冲进唐青枝房间里杀她个片甲不留时，她又被@了。

    斗猫vivianV：上次在青枝的见面会上跟亦然拼过饭量，吃完后就去KTV唱歌了，在场那么多人，有见过她单独去过卫生间的吗？

    [哈哈之前捧vivian踩然然的是不是一脸蒙，vivian都发声了。]

    [然家粉表示，vivian以后就是自家人了。]

    [谢谢vivian为然然说的这番话，以后谁黑vivian就是跟我们然家粉过不去。]

    怎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委屈？

    宋亦然躺在床上，觉得如果再不为自己说句话，都对不起为她发声的这些人。于是，她一条一条地把这些为自己站队的人的微博转发。

    最后只剩下江迟，看着那条劝她少吃的微博，宋亦然突然想起两人还不熟悉的时候，江迟每次在她直播间不厌其烦发的那些弹幕，心底一片柔软，于是她置顶了江迟的微博，并回复：我知道了，以后会控制食量的。

    早有一直等在她微博下盼着她出来澄清的粉丝，看到这些，一下子忍不住了。

    [然然转发了好几条微博，但是只回复了一条，所以你们懂了吧？]

    [萌了萌了萌了，送客CP我于某人维护到底！]

    [我们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看到两人互动，老母亲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是新入坑的粉丝，请问是直接表白吗？我爱你，听清楚了吗，宋亦然，我爱你！]

    [楼上的，你问过迟迟的意见了吗？]

    评论里主题歪得很厉害，宋亦然不知道，她十分感动，于是私戳了江迟。

    然然胃口小：迟迟。

    江迟：有事说。

    通常从她嘴里喊出“迟迟”两个字，接下来说的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然然胃口小：妈妈爱你。

    放在平时，他肯定要让她滚了。

    但是今天……

    江迟笑了下，莫名地觉得心情变好了。

    江迟：嗯。

    所以，“嗯”是什么意思？

    宋亦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然胃口小：你是不是打错字了？

    难道不应该让她滚吗？这不像他。

    江迟：没有。

    没有打错字，那……

    宋亦然盯着这个对话框，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抱着手机，笑倒在了被子里。

    07

    上午八点，宋亦然睡醒之后，神清气爽的。

    因为主播这个工作很自由，所以她休息时间比较多。

    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宋亦然愣住了。

    冰箱里各种牌子的火锅底料让人眼花缭乱。

    宋亦然隐隐觉得不对劲，去敲唐青枝的房门，没人应。

    南门菜市场。

    唐青枝嘴里叼着根真知棒。

    裴一允就走在她旁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一眼：“好吃吗？”

    唐青枝鼓了鼓嘴巴，愤愤然：“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就在昨晚，唐青枝替宋亦然发了澄清的微博后，就连续收到了五六十条私信。她第一时间看了，私信全都是骂她的，说什么的都有，十分难听。

    有说她借此机会想从宋亦然处蹭热度，吸引她的粉丝留给自己的；还有说她跟宋亦然同流合污的，替宋亦然澄清是她们的计划，为的就是消费网友、留住粉丝，再从粉丝身上吸金。

    唐青枝当时都看醉了，这群人脑洞怎么这么大的？

    对于第一种说法，她几乎不多做说明。有眼睛的都知道，她跟宋亦然是好朋友。

    第二种说法，就有点过分了。

    想起宋亦然根本不忌口，唐青枝指挥道：“这里，每种菜都买一点，拿不下的话，一会儿我们再走一趟。”

    裴一允皱了下眉：“吃这么多，真的没关系吗？”

    唐青枝很坚持：“装！今天看姐姐我怎么堵上悠悠众口。”

    等两人大包小包地拎着食材打开门回到家时，宋亦然手里一局游戏刚好结束。

    看到裴一允，宋亦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庆幸起自己起床就有穿内衣的习惯。

    宋亦然知道唐青枝不在家，特意没吃饭等她回来：“你们这是弄什么呢？”

    唐青枝把食材往桌上重重一放，仿佛头顶上都燃着一簇火：“然然，看到我买的火锅底料了吗？来，支锅，今天直播吃火锅。”

    她不说，宋亦然都快忘了，今天是周五。

    果然人还是不能过得太安逸，会生出惰性的。

    裴一允看了一眼表，离上班时间还差十来分钟，抱歉道：“那我先走了。”

    唐青枝摆摆手。

    宋亦然觉得今天的唐青枝有点不对劲。

    一个连白玉菇和蟹味菇都分不清的人，居然买了那么多食材？

    唐青枝平时生活很不规律，晚上通常要熬夜到深夜两三点，再拿第二天的整个上午来补觉，像这样一大早起床买菜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做的。想到这里，宋亦然担忧地道：“你怎么了？大姨妈来了，要靠买菜舒解内心的苦闷？”

    “你见我什么时候舒解苦闷去买过菜？”

    “哦，为了我？”

    唐青枝已经把电磁炉搬出来放在了桌面上：“动起来啊！”

    忙活到十二点，宋亦然直播间再一次响起直播提醒。

    这是视频爆出后，她的第一次直播。

    许久没见的直播提醒突然出现在各个把她设置为特别关注的粉丝的手机屏幕上时，一些泪点低的粉丝当场泪目。粉上宋亦然以来，她一直都安安分分，没有任何槽点，他们都怕这一次的风浪把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她击垮。微博上的键盘侠多得数不清，根本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言论之恶心，实在让人难以释怀。所以，在听到宋亦然说出那句久违的“哈喽”时，直播间里疯了似的刷起了飞机、游艇之类的礼物。

    宋亦然都被这巨浪般的热情吓到了：“谢谢各位老板们的礼物，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请说爱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们信你。]

    [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怎么觉得然然额头上有个小疤呢……]

    然而这条消息很快就被湮没在了弹幕区。

    唐青枝就在旁边，她一边涮肉，一边大声道：“昨天，不少黑子给我发微博私信，说然然催吐才当上了吃播，从粉丝身上吸金。今天，我唐某人就来打脸黑子！”

    宋亦然惊呆了：“这就是你大清早爬起来买这么多菜的原因？”

    “我今天就负责监督你，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了这一锅，吃完后就跟粉丝聊几个小时天，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消化掉，我看谁还敢说你催吐！”

    宋亦然哭笑不得：“你是认真的吗？”

    08

    唐青枝说到做到，说要她聊天就不许她下播。

    宋亦然根本拗不过她，被拉着跟粉丝聊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天。

    女人固执起来，是不讲道理的。

    一锅辣汤凉了个透，汤面上飘着吃剩下的生菜，已经闷得成了枯黄色。

    直播期间，所有需要离席的活儿全都被唐青枝揽了下来，她就怕宋亦然离开一下，就被人怀疑是去催吐。

    唐青枝端了杯子过来，重新回归镜头里：“来，喝口水继续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求上墙，我们想知道然然跟江迟到底是什么关系？！]

    跟宋亦然到底有没有催吐一样成谜的，还有她跟江迟的关系。送客CP的超级话题都排在微博超话榜第一了，两人的关系却一直没得到“实锤”，无疑一直抓着粉丝们的心。

    “这个嘛，”唐青枝神秘地笑了笑，“这个你们得问正主了。”

    唐青枝突然抛梗给她，宋亦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这个问题不能乱答。

    宋亦然纠结了一会儿，道：“我有点想上厕所。”

    唐青枝严肃地道：“上什么厕所，憋着！一会儿黑子又该说你借机离开是去那啥了。”

    [哈哈哈，青枝请谨慎用词，干吗把“催吐”两个字描述得这么变态？！]

    看到这条，宋亦然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唐青枝十分分得清轻重缓急，慢悠悠地说：“你以为我不清楚黑子的套路吗？听说长期催吐的人一弯腰就能吐出来，然然一走，估计这群人又要带节奏了！”

    [我们相信然然，快让然然去上厕所吧，瞧把孩子给憋的……]

    [憋尿对膀胱不好啊，然然快去吧！]

    唐青枝抽空看了一眼宋亦然，伸手就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了下来。

    宋亦然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于是浑身一震，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唐青枝把摄像头对准她：“这还不明显吗？我准备守在卫生间外面，尿尿的声音和呕吐的声音他们不会分不清吧？”

    弹幕纷纷调侃起来。

    [我们是做错了什么要听你尿尿？]

    [对话引起不适，举报了。]

    [刚进直播间，现在我打算退出去。]

    [原来你是这样的青枝，取关了，取关了。]

    [放下了我点关注的手……]

    宋亦然面色复杂，红了又白，半晌，她重新坐了回去。

    算了，不尿了，坚持就是胜利。

    五个小时后，宋亦然疲惫地下播。

    下播的后一秒，她接了个电话。

    对面先沉默了几秒，才道：“下楼。”

    宋亦然没看来电提醒，她现在憋尿憋得要死：“等我一下！”

    江迟背靠着一棵榕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伞状的树冠在他头顶上，刚好挡住了炽热的阳光。

    宋亦然走近：“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黎阿姨找我吃饭？”

    江迟抬了抬头，视线在她身上顿住。

    宋亦然一整天没出门，还穿着一身黑白斑点的短袖睡衣，睡衣上印着一大头奶牛。

    真没看出来，她会喜欢这种卡通动物。

    江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不是。我有个朋友，是一档求真综艺的主持人，我已经把你推荐给她了。”

    宋亦然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不是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江迟：“光靠几句话和你一次直播说明不了什么，不信的大有人在，说不定以后还会爆出其他的，干脆一劳永逸。如果不想让上回的事再发生，你就去参加。”

    宋亦然知道他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是她额头被砸伤的那次。

    她确实不想再因为这种事受伤和被说骗钱了。

    09

    江迟介绍的那档综艺叫作《怪事求真》，已经连续办了三年了，在讯浪TV的收视率一直很稳定，因为题材猎奇，因此积累了一批固定观众。

    宋亦然进组当天，是江迟陪着去的。

    上车前，江迟递给她一个口罩。

    宋亦然拿着这个黑色口罩，茫然地问：“什么？”

    江迟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一会儿……场面会比较混乱。”

    这档节目也是采取的直播形式，录制前的一周，节目官博就发布了下期节目的嘉宾名单。宋亦然的照片出现在微博上时，整个粉丝圈的人都疯了，纷纷在微博下留言。于是仅仅一周，这档不温不火却一直稳扎稳打的节目，第一次上了热搜。

    宋亦然最近微博刷得少，在她看来，最好的抗压方式就是远离微博，所以根本不知道《怪事求真》官博发布的那条消息造成了多大影响。

    此刻，讯浪TV大楼下围满了前来为宋亦然助阵的粉丝，狂热的声浪此起彼伏。

    宋亦然算是明白江迟那句话的意思了。即使她戴着口罩，也很快被人认了出来。

    人潮涌动，一排安保人员挡在外侧不让粉丝靠近。

    粉丝们只能隔空喊话：

    “然然，我们全程都会跟着你的，不要怕，你身后有我们！”

    “然家百万粉丝为你助阵！”

    “加油！加油！加油！”

    这是宋亦然继上回走红毯之后，第二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作红人效应。

    但是粉丝们疯狂喊完话后，事情忽然在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起先是有个非常疯狂的女粉丝尖叫了一声：“宋亦然！”

    她这一嗓子实在让人忽略不了，又尖又亮，所有人都静默了一瞬，齐齐看向她。

    宋亦然看过去，在拥挤的人潮里找到了那个因为叫喊脸色通红的女生。

    女生闭着眼，大声喊道：“宋亦然！参加完这次节目，嫁给江迟吧！”

    全场安静了几秒，更大声的询问一波高过一波。

    宋亦然：“……”

    江迟闻言，低头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一头不算纯黑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低低的马尾，温顺地垂在身后，纯白色的长款连衣裙露出优美的肩膀和后背，她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温婉。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宋亦然不着痕迹地撞了撞江迟的手臂，问：“你什么时候娶我？”

    她本意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谁知江迟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嫁，我什么时候娶。”

    有耳尖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已经开始起哄了。

    宋亦然后知后觉，耳根有点热。

    《怪事求真》节目有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都很上镜。

    女主持叫小小，人如其名，娇娇小小，很可爱；男主持叫阿沁，偏清秀，看上去很舒服的样貌。

    小小负责活跃场内气氛：“欢迎我们的然然，说起来我可是然然的粉丝呢。有段时间节目收视率不好，我焦虑得每天吃不下饭，一到饭点打开然然的吃播就会变得很有食欲，说起来真的有点神奇呢！”

    被这么毫不掩饰地夸赞，宋亦然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好在很快进入了正题。所有人起身，跟随摄制组去了一家寿司店。

    节目组在现场找了三位女性观众跟宋亦然做对比，分别给她们准备了三盘寿司，每盘二十五个，三盘一共七十五个。这是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畏惧的数字，其中两位观众吃到了第十个寿司就已经举手表示放弃；另一个食量比她们大一点，吃到了第十三个才停下。相比之下，宋亦然就像个饿极了的饕餮，一直吃到七十五个寿司完全进肚，甚至她还优雅地朝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打了个招呼。

    在场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惊呆了。开始以为宋亦然是个妹子，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汉子，吃起东西来比男人还带劲儿。

    宋亦然吃完后，一行人按照节目组指示，浩浩荡荡地进了医院。全程有人围观，她没有任何机会单独出行。

    给宋亦然检查身体的是医院挺有名气的医生，从医十年，荣誉照片就贴在医院大厅的墙上，各项证书整齐地排成一列，很牛、很权威。

    她对医院有种天生的敬畏，又有一点恐惧。

    当年宋先生被检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仿佛被灭顶的恐惧笼罩。她当时刚进入高二，每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进出医院。后来有个早晨，她在学校出完早操赶到医院，宋先生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声息。不知道为什么，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入医院，比独自一人还要让人心慌。

    宋亦然摸了摸被冷空调吹得爬满鸡皮疙瘩的手臂，逮住空当跟江迟说：“我觉得我竖着进去，可能要横着出来了。”她无数次怀疑过自己能吃这么多是不是因为身体某个部位出了问题，寻常的体检检查不出什么，她也不敢往深处检查，就这么得过且过。

    吸了口气，就听见江迟说：“说什么傻话？”

    他眼底隐隐有责备的意思，一双眼睛幽深，难得那么温和。

    莫名地，宋亦然觉得很安心。

    10

    “结果出来了吗？出来了吗？”

    “还没，再等等。”

    一楼大厅里，人群中不时重复着这样的对话。

    突然有人惊呼：“来了来了，显示了！”

    这人话音刚落，直播里出现了3DCT检测到的画面。

    江迟坐在大厅一隅，盯着手机屏幕，慢慢蹙起了眉心。

    手机里传来阿沁的惊呼：“天啊，我们能看到CT里，然然的胃部增大了不少！”

    3DCT显示画面里，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到宋亦然的胃部变大，几乎覆盖了腹腔的其他器官。对比三位观众吃完东西后的CT画面，宋亦然的胃完全可以用“神奇”两个字来形容。

    小小也是惊奇得不行：“原来一个人的胃可以变得这么大，真是长见识了！”

    随着检测结果的公布，看网络直播的观众也全都炸开了。

    [养……养不起……]

    [好怕她的胃被撑破啊……]

    [说然然催吐的人，脸疼不疼？]

    [骂过然然的都欠她一句道歉！]

    [谁知道是不是宋亦然买通了这个节目做的一场秀？]

    [醒醒吧，节目全程直播还要怎么样？现场那么多观众当他们瞎啊？]

    [微博上的某些键盘侠还真是可怕，吃东西说人家催吐，人家发声明又不信，现在上节目又说作秀，你们戏太多了吧？]

    [抱歉啊，我之前骂了她……]

    [不就是怀疑她催吐吗？至于做到这个份上？这么玻璃心还当什么主播？]

    [楼上的够了吧？我前几天还见你喷然然是催吐狗不敢澄清，现在澄清了又说她玻璃心，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可把你给牛皮的……]

    [说了那么多，所以，然然什么时候跟江迟结婚？]

    宋亦然身上没什么病，她能吃这么多，纯粹只是因为胃部能撑大至原本的30倍。

    这个结果很快登上了微博热搜榜，宋亦然之前掉的几万粉，又涨回来了。

    宋亦然坐在江迟的保时捷的副驾驶座位上，背靠着椅背长叹一口气：“这些善变的人啊。”

    “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江迟大概也猜到了微博上的风向。他刚说完，就发觉自己被一道炽热的视线锁定，后背隐隐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扭了扭头，“干吗这么看着我？”

    她的眼神热情又露骨，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宋亦然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眼里全是晶莹闪烁的小星星：“迟迟，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江迟笑了一下，对她的满目崇拜表示很受用：“今晚跟我回江家吃饭。我爸妈因为最近的事情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还有阿璟，也很想你。”

    他刚说完，宋亦然就收到了黎颖的消息。

    黎阿姨：然然，大风已过，为了给你庆祝，我今晚亲自下厨，你和阿迟早点过来。

    她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宋亦然想起最近的事情，又扭头看向身边这个一直都在的人：“迟迟，你以后需要假女友的话，尽管找我！”

    她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表明她的真心实意。

    江迟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唇边勾出一抹笑意，舒心到了骨子里。

    当晚，微博上的一个用户又爆出了一个小视频。

    跟之前“宋亦然”患胃炎进医院的视频不同，这个视频的女主角，是宋亦然本人。

    能清楚地看出来视频拍摄的地点是城北机场候机厅门口的一角，一个女人愤怒地将手里握着的充电宝砸向了宋亦然额角，鲜红的血液顺着她脸庞流下。

    微博内容：7月8号在机场门口看到的一幕，很早就想放出来，又怕大家根本不信，反而说然然是故意找人拍摄拿来卖惨洗白的，所以憋屈地等到了现在。我想说，请这位格子裙姑娘向宋亦然道歉！

    [7月8号，不就是然然跟青枝从巴沙岛回来的那天吗？]

    [然然那时根本不知道视频的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突然被打好心疼……]

    [那天然然直播，我就发现她额头上有个疤……]

    [请格子裙姑娘给然然道歉！]

    [她真好，也没有对粉丝动手动口。]

    [还是那句话，嫁给迟迟吧。]

    [+1，迟迟抓住格子裙女人的手不让她打然然这一幕，真的很暖。]

    兵荒马乱的一周总算过去。

    至此，一切终于有如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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