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彦已经回家了，这次他给邱奕的生日礼物是他在学校学着用可乐罐子做的一个小烟灰缸，把手指都划破了才做好的，边南到的时候他正捏着烟灰缸想往上再用彩条系个蝴蝶结。
“大虎子！”邱彦从椅子上跳下来蹦到他身边，“蛋糕来啦！”
“搁冰箱里去。”边南把蛋糕递给他，又走到桌子旁边，“你这系的是什么款式啊？”
“总是歪的，我歪着系它还是歪的，正不过来啦！”邱彦在屋里喊。
“手够笨的。”边南帮他把蝴蝶结重新系好了，“这个要先藏起来吗？”
“嗯。”邱彦把蛋糕放好，又跑出来拿着烟灰缸跑进了里屋，放在了枕头下面。
边南跟进去看了看：“每年都放这儿，你真够没创意的。”
“万一放别的地方我忘了怎么办？”邱彦说。
边南乐了：“你是鱼吗？”
邱奕今天也稍微提前了点儿回来，进院子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兜菜，还有个袋子里装着一堆包装好的礼物。
“丰收啊，谁送的？”边南拿过袋子往里看，大大小小的盒子。
“女朋友送的呗。”邱彦一边踮着脚往袋子里看一边说，“好多女朋友。”
“那是你。”边南把袋子递给他，“要帮你哥拆吗？”
邱彦跑到葡萄架子下面把袋子里的礼物都倒了出来，拿起了一个粉色的盒子：“这个最大，这个是女朋友送的。”
“二宝，”邱奕把菜放到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听到这话笑了笑，走到了邱彦身边，“哥哥没有女朋友。”
“没事儿，以后总会有的，”邱彦小心地把盒子的包装拆开，“以后我也会有的。”
“想过以后什么样儿吗？”邱奕看了边南一眼，拿了凳子坐到了邱彦身边，“哥哥小时候就经常想。”
“想过。”邱彦扭头看着他。
“跟哥哥说说怎么样，以后的事儿你是怎么想的？”邱奕领着邱彦进了屋，“咱俩怎么过啊，你想上哪个学校啊……”
邱彦进了屋，又探出脑袋：“大虎子你不来聊天儿吗？”
“我……不聊了，”边南坐下，嘿嘿笑了两声，“我怕你俩层次太高显得我没文化。”
“哦。”邱彦点点头。
边南看着邱彦进了屋，清了清嗓子，一边一下下打着响指，一边小声哼哼着歌。
就上回邱奕跟大姐大妈们比赛的那个歌，听说还拿了个第三名呢。
我从草原来，温暖你心怀……
一首歌唱完了，邱奕和邱彦还没有出来，边南想再唱一首，但居然一下想不出来该唱什么了，脑子里全是邱彦跑调跑到天边拉不回来的不知道什么歌。
憋了一会儿只得站起来进了厨房。
邱奕买了不少菜，他看了看，也弄不清该怎么处理，于是拿了锅先把米给淘了，邱彦今天想喝粥，他估计着给先煮上了。
正琢磨着那只酱鸭子是不是要先砍出来的时候，那边房门响了一声。
他猛地回过头，可算是聊出来了。
“畅谈完人生了？”边南放下手里的鸭子看着邱奕。
“你要不要进屋跟他继续聊聊，”邱奕笑了笑，走进厨房看了看，“煮的饭还是粥？”
“粥，白粥，”边南说，“你跟他说什么了啊？”
“瞎聊呗，平时跟你怎么聊的，跟他就怎么聊的，”邱奕拿过熟食案板洗了洗，回过头看着边南，“你俩反正水平差不多。”
“二宝思想有我这么高深？”边南斜眼儿瞅了瞅他，“他要真跟我水平差不多你就该乐了，怎么不得是个神童啊？”
“所以让你继续啊，”邱奕笑了半天，低头开始砍鸭子，“不敢啊？”
边南往外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回手指着邱奕：“你丫怎么这样，这也就是我能忍你……”
“去吧，”邱奕用力在他肩上拍了几下，“二宝现在正思考人生呢。”
边南出了厨房，走了好几步邱奕又在厨房里说了一句：“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让二宝给你讲解讲解。”
边南这会儿没工夫跟邱奕详细理论他又挤对自己的事儿，只是冲他竖了竖中指，转身往屋里大步走了过去。
房门开着，屋里电视也开着，邱彦正跪在凳子上全神贯注地拆着邱奕的礼物。
“二宝？”边南站在门口叫了他一声。
邱彦抬眼看到他，没出声也没动，只是冲他愣着。
“在……干吗呢？”边南走到桌边，看这样子还真是在思考人生啊，思得还挺投入。
“拆礼物，”邱彦低下头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工做的羊毛娃娃，“我喜欢拆礼物。”
“我明天买一堆礼物让你拆个够，”边南笑着说，“怎么样？”
“好！”邱彦点了点头。
边南靠着椅子，看着专心拆礼物的邱彦。
把所有的礼物都拆开了放了一桌子之后，邱彦终于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边南身边，往他身上一靠，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边南把他抱到腿上，看着他。
“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复杂啊，”邱彦看上去有些忧伤，“你说我哥哥是怎么能想那么多的呢？”
“因为他神经。”边南晃了晃他，“你甭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你真是挺幼稚的。”邱彦看了他一眼。
“嘿，”边南喊了一声，“信不信我揍你啊！”
邱彦笑了起来：“不信。”
“你就说你这人生琢磨完了没啊？”边南问。
“完啦，”邱彦笑了一会儿，“只要你和哥哥一直疼我就行了，别的我都不担心。”
“那必须啊，不疼谁也不会不疼你，你是我俩的心尖尖。”边南很认真地伸出小拇指跟他勾了勾手指，然后用胳膊把他一夹，站了起来，“走，去厨房给你哥帮……你好重啊。”
“我长个儿呢！”邱彦笑了起来，声音脆响的。
“你是长秤呢，你长什么个儿了？”边南说。
边南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给哥哥打着下手的邱彦，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暖感觉，被一个小家伙需要的需要让他很满足。
他喜欢小孩儿，从小就想要个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一个小面包。
如果家里的情况不是那样，他跟边馨语或许也会这样吧，抛开别的不说，边馨语小时候也是个挺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回家这么久，他一次也没见过边馨语。
他周六下午要上班，一般是晚饭时间才回家，边馨语肯定会跟同学出去吃，晚上很晚才回来，周日他离开家回宿舍之前边馨语都避着他，出门逛街，或者闷在屋里不出来。
这种状况边南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善，也许也没必要刻意去改变什么了。
不能接受的人这样尽量避免碰面其实也挺好的。
能跟老爸维持目前这种平静的局面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邱奕做菜的水平似乎越来越高了，边南靠着门愣神这会儿工夫，他已经把鱼煎了出来，香气四溢的，边南闻着就觉得饿得两眼放光。
“我拿去院子里吧。”邱彦飞快地过去端了盘子走出了厨房。
“鱼别偷吃！”邱奕追了一句。
“哎呀，知道了！”邱彦很不满地喊了一声。
边南回头偷偷看着他，邱彦把鱼放到桌上以后，盯着盘子看了一会儿，伸手小心地从旁边捏了一根葱出来放到了嘴里。
“还真听话。”边南一看就乐了，小声跟邱奕说，“没吃鱼，吃的葱。”
“排骨糖醋的行吗？”邱奕笑着问。
“二宝，糖醋排骨怎么样？”边南回头冲院子里喊。
“这是鱼啊，不是排骨！”邱彦看着他，“我也没吃到啊，我吃的是葱！”
“哎，我说还有个菜是糖醋排骨！”边南乐了半天，“你心虚什么？”
“糖醋排骨好！”邱彦点了点头。
没多大会儿工夫，四菜一汤都上了桌，邱奕用汤罐装了一罐子排骨汤让邱彦给邻居老头儿老太太拿过去了。
“开吃。”边南拍拍手。
“喝酒吗？”邱奕问他。
“……喝……不喝呢？”边南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喝点儿吧。”邱奕站起来往屋里走，“我爸屋里藏了瓶五粮液，不让他喝，他就藏起来了谁也不让喝……”
边南笑了起来，等到邱奕进了屋他才反应过来：“喝白的啊？”
“我要喝橙汁，是不是买了橙汁？”邱彦也往屋里跑。
“啊，买了。”边南对于要喝白酒有些拿不准，他喝白酒经验不足，不能完全预估喝完了会是什么状态，邱奕拿着酒走出来的时候，他犹豫着，“要不……我跟二宝喝橙汁吧？”
“喝这个。”邱奕把杯子放到他面前，“我替你控制着。”
“你控制个屁啊，你知道我喝多少能倒啊？我跟你说我要来个爆击一瓶啤酒我就能倒地不起你信不信！”边南捂着杯口。
“我生日呢，”邱奕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别啰唆。”
边南把手拿开了，在手背上使劲搓着，“你有没有点儿轻重了？”
“你要喝了，我明天去找你，你教我打球。”邱奕往他杯子里倒了小半杯，“不用全喝，慢慢抿吧，喝不了了就给我。”
“你说什么？”边南眯缝了一下眼睛。
“我说你喝不了给我。”邱奕给自己倒了一杯。
“前面那句。”边南盯着他。
“你教我打球！”邱彦在一边拧着橙汁盖子，“那谁教我啊？我也想打球！”
“罗轶洋呗。”邱奕拿过橙汁帮他拧开了。
“邱大宝！”边南乐了，“你丫就这么又把你弟卖给罗轶洋了……”
“又不是刚认识我，我一直热衷于把弟弟卖掉。”邱奕举起杯子笑了笑，“我的生日愿望是……二宝永远这么开心，大虎子永远这么傻，我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哥哥生日快乐！”邱彦拿着瓶子往邱奕杯子上撞了一下。
“生日快乐，永远在一起。”边南看着邱奕，轻轻跟他碰了碰，又跟邱彦磕了两下，“二宝，我最疼你了，永远都最疼你。”
邱彦笑得很响亮：“真乖！”
“跟你哥一个德行，长大了不定多烦人呢。”边南啧了一声，在杯口抿了一下，一秒钟之后整个嘴都辣了。
“怎么样？”邱奕笑着问他。
“不知道，什么酒到我嘴里都一个味儿，难受。”边南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嘴里，咔咔地咬着。
时间过得真快，上回他跑邱奕家来过生日的事，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都一年了。
说起来发生的事儿还真是不少。
相比起他之前平淡无味波澜不惊的十来年，这一年酸甜苦辣让他尝了个遍，就像这口酒似的，一回味就半天回不过神来。
现在三个人坐在这里，他抬起头，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往天空看了看。
他以为邱爸爸会跟他们一起坐在这里很多年呢。
那些说了很多遍的故事他都还没有全听完。
“我要一块汤里的排骨。”邱彦的声音让边南收回了思绪。
邱奕从汤里给邱彦舀了块排骨，又转过头看着他：“你要吗？”
“要。”边南把碗递过去。
“挺好的。”邱奕往他碗里舀了块排骨和半碗汤。
“什么？”边南问。
“我爸要在的话，会这么说。”邱奕看了他一眼，“挺好的，他喜欢看我们瞎开心。”
边南笑了笑，又被邱奕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这人真是太烦人了。
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哎呀！”他皱着眉，嘴里到嗓子眼儿到胃里一路的辛辣让他觉得整个脑袋都热了起来，“真是……难以形容的感受。”
邱彦吃得很卖力，边吃边念叨着想去打网球的事儿。
“罗轶洋说，可以带我一起打。”邱彦啃着排骨，“我觉得挺好的，他给我找拍子，还可以不花钱用那么好的球场……”
“小钱串子，”边南拿着杯子在一边乐了，“还挺会打算的。”
“你喝多了。”邱彦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邱奕，“哥哥，我能去吗？”
“去呗，不过你要懂事儿，人家要用球场训练的话你要让出来。”邱奕把边南手边已经喝掉一半的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知道吗？”
“嗯，没有场地我们可以去训练墙那里打。”邱彦点点头。
“我给你买拍子。”边南趴到桌上，“明天就买，不用罗轶洋给你找，我给你个好拍子……我酒呢？”
“喝饮料吧，冰箱里还有。”邱奕进屋拿了瓶橙汁放到他面前。
边南皱着眉啧了一声：“我还能再喝点儿，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呢，今天状态好。”
“那是劲儿还没上来。”邱奕往他杯子里倒上橙汁，“一会儿劲儿上来了正好抽风。”
“我要抽风了你把我扔沙发上扔床上都行，没事儿。”边南挥挥手，这酒他喝不出什么好坏来，不过现在舌头大概已经麻了，酒没那么辛辣难忍了。
“你说的啊，”邱奕一脸平静地说，“一会儿给你扒光了扔街上去。”
边南乐了，指着邱奕，转过头冲邱彦说：“听见没，你哥要把我弄上明天的早间新闻。”
“上个月就有呢，有个人喝多啦，边走边脱，还有照片呢，还被拍到鸡鸡啦！”邱彦啃完了排骨正站在凳子上看着头顶上的一串小绿葡萄，听了这话立马就说上了，“大虎子你不要脱裤子。”
“我靠！”边南喊了一嗓子，“卖给罗轶洋吧，这小玩意儿我也不要了！”
“二宝说得对。”邱奕点点头。
“对你大爷！”边南弹了起来，屁股在椅子上砸了一下，“邱大宝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弟的？还成天觉得自己特教育有方呢，臭不要脸大全能给你单独开一章了！”
邱奕拿着酒杯笑了半天：“就这样，怎么着吧，要打架赶紧的，再过半小时你连二宝都打不过了。”
“哈！”邱彦站在凳子上喊了一声，摆了个李小龙姿势，“吼！”
“下来。”邱奕看了他一眼，“一会摔锅里浪费我一锅汤。”
“吃蛋糕吗？”邱彦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他已经吃饱了，现在开始想着冰箱里的那个蛋糕。
“去拿吧。”邱奕站起来，把桌上的盘子都收拾到了一边，又踢了边南一脚，“趁现在还能干活，去厨房拿刀来切蛋糕。”
边南站起来，往厨房走的时候感觉自己步伐还算轻盈，也基本保持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路线。
不过在厨房里找刀的时候他感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比如打开橱柜门的时候他居然没目测出距离，门直接在脸上砸了一下，眼泪都差点儿疼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邱奕看着一手拿刀一手捂脸走过来的他。
“撞门上了。”边南搓搓脸，“没事儿。”
邱奕笑了笑，拿过刀：“我切吧，别一会儿切脸上了。”
“我那块儿要大。”边南坐下了。
“我要第二大的那块儿！”邱彦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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