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的哭了一会儿。
林珂在旁边哄着她,搂着她轻轻地拍,说:“待会我去那个叔叔房间录个视频给你,你先吃点东西。”
“好。”段嘉央靠在她怀里,这会找到了主心骨,她吸了吸鼻子,被她哄一哄几秒好了,她用自己那只好手擦了擦眼睛。
“张嘴。”林珂吹了一吹勺子,喂给段嘉央。
段嘉央这会儿感觉不痛了,含着勺子吃了一口,林珂一勺一勺的喂她粥吃,段嘉央乖乖吃,心里暖呼呼的,偶尔理智上线觉得自己好幼稚。等她吃完,林珂拿纸巾给她擦嘴,确定她没事儿,拿着手机出去。
对面那个叔叔是搞建筑的,在工地上班,车子买给儿子结婚的,自己最近刚考到驾照,平时就拿着车开一开,他也没想到这条路有人过。
两车撞上的瞬间慌了,他操作连续失控。
林珂过去说明情况希望他们录视频报平安,对方给她道歉又道谢,听说不用他们赔医药费,眼泪都险些掉出来,若不是段嘉央可劲把他拽出来,他在车里会直接吓死。
林珂录着视频没说话,举着手机,又拍了两张照片,她脸颊绷紧,对方也不敢多搭话,能感觉到这个家属在怪他,很害怕她。
“好了。”林珂录完视频,那个叔叔的儿子走过来,说:“我们能去看她吗,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跟她说一声谢谢也好。还让她这么担心我爸,真不好意思。”
林珂保存视频,“可以,提前跟我说。”
那父子俩刚买了点面包回来,说什么也让她拿一点走,林珂拿了一袋,对方让她留个电话号,林珂拿自己手机出来,两边加了微信。
他儿子是大厂的职员,胸口戴着工牌,说话彬彬有礼,说:“真的很谢谢那位小姐,我爸说当时有车开过来,看着她们撞车了都没想到来拉扯一把,人情冷暖,也就段小姐,我爸把她撞了,她还跑来救我爸,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林珂捏着手机,冷声说:“以后别开车了。”
说完,她没什么感情的从房间出去,对方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里感激又愧疚。
林珂回去把手机和面包给段嘉央,段嘉央听着那位叔叔一声一声的感谢,让林珂把撕开包装袋她吃着面包,面包很便宜那种,甜齁齁的,她吃的津津有味,觉得自己做的很值。
看过确定没事,段嘉央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时察觉到了林珂紧绷的脸,她手指戳林珂的脸颊,“干嘛呢,又不是很严重,你吓成这样。”
她安慰林珂,“不是很严重,别怕。”
“那也不行。”林珂满眼心疼。
“你说我会不会留疤。”段嘉央轻声问着,林珂趴在床边,手撑着下颚,她说:“不会的,你不是说,就是一点小伤吗,我看你就不是易留疤的体质。”
段嘉央就放心了,她躺着,又把手机打开看,反复听人家感谢她,她觉得自己真善良。
下午,段嘉央休息了一会儿。
起来时,段力天坐在她床边,他把床往上升,让段嘉央靠着床,段力天把枕头拍软了放她后面,没见到林珂人,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皱眉问:“她人呢。”
“她回去帮我拿洗漱用品了,待会过来,也去给我做饭了。”段嘉央说着又关心她爸。说他高血压这样不成,药得不离手,还得多做检查。
俩人难得心平气和地聊了会儿天。
段嘉央说口渴,段力天去倒水,段嘉央又说脑子痛,“爸,你给我按按太阳穴。”
段力天站起来,一边皱眉一边给她按。
“你手好僵硬,没有林珂按的舒服。”
“我叫个护工来。”
段力天龇牙咧嘴的拿着手机出去,不过他是给秘书打了电话,让他查一下林珂,问问这人到底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这人昨天有没有好好休息,万一又出事了那怎么成,他这高血压时好时坏,段嘉央还得有人照顾。
此时,林珂回了家,她输了密码,身后还跟了个人,是林婉。
林珂主动给林婉打的电话,俩人在中川路见面,也算是林珂去接的林婉,林婉在那儿开了个画室。
林珂的画都是标成艺术品,没几个人买得起,但是她经常免费开展给美术院校的学生们学习,把自己名声在艺术界打响了,她在国内混得不错,名流们很买她的账,目前还有不少追求者。
林婉穿着薄款的大衣,画了温柔系的妆,直长发,走到哪里大家都叫她老师,都觉得她美丽、温柔大方。
任谁也不知道,这位老师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她的女儿曾经永远一件衣服,从头罩到尾巴,脏兮兮的,身上布满伤疤,险些残废,和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无异。
若是林婉手中有三百块,林婉宁愿拿去买一支口红,也不愿意给林珂当一个星期的餐费,还要教育她人要体面的饿肚子。
偶尔,有人提起她那些荒唐事,也是被一句“艺术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怪癖”掩盖。
脏事丑事反而给她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上了林珂的车时,林婉很忐忑,她一直在看前方,可惜只能看到林珂的后脑,她交叠着腿压制自己的惶恐,拿捏不准林珂的意思。
中途等红灯的时候,林珂喝了口矿泉水,她拧上盖子,“你找过段嘉央没?”
林婉答非所问,“你跟她在一起了?”
“你不是都知道吗?”林珂把瓶子放回去,继续开车,她说话时有时无,经常听不出来她有没有说话,更听不出究竟什么语气。
林珂的车在小区停下,这地界不便宜,林婉下车仔细看了看,问:“你租的房子还是买的?”
林珂没回她,一手在大衣兜里,一手提着几个袋子。
她按开电梯,林婉在她后面跟进来。
林珂大学的时候做项目,毕业搞了不少研发,又入了一些股,她在国外有更好的发展,她可不像段力天那样靠老婆,林珂是自己爬出头的,后来听说段嘉央要相亲,她直接抛弃一切回来了。
林婉跟她进门开始打量屋内装饰,目光扫视一圈,房子里干干净净,布置的很温馨,可以想象住在这里的人多幸福。林婉低下头想去拿拖鞋船,林珂丢了一个鞋套给她,林婉给自己的皮靴子套上,她说:“房子布置的不错,你那个沙发套颜色太浅不耐脏,要早点换。”
“不用了。”林珂说,“那是小羊买的,我很喜欢。”
林婉抿唇没说话,视线落在她身上,心中不快,她觉得林珂不应该跟她说这种话。
林珂也变了,林珂没有什么审美观,更确切一些是没有什么审美度,不知道什么叫美丑,不懂艺术,以前她教林珂画画,林珂连颜色都分不清,根本不知道怎么调色怎么画画。她一度觉得自己生了个低能儿。后来林珂穿衣服要么胡乱的穿,要么只穿那一套,长大了有钱也全买一个色系的,如今她会搭配了,衣服颜色明亮了,外面是白色长大衣,里面是灰色薄毛衣裙,人显得安安静静,温柔内敛。
林珂往厨房里走,她把买回来的菜丢水池里,不冷不淡地说:“昨天你见过小羊,是吧。”
“我没……”
“没什么?”林珂打开水阀,拿了两个杯子下来洗,林婉继续打量她的房间,林珂问:“你没去找她吗,车祸不是你安排的吗?”
林婉大声反驳,“我没有,我只是看到她鬼鬼祟祟,我就跟了一段路。”
“你是想跟着她,跟她说我和她不合适,然后破坏我们的关系,知道我住在哪儿,然后一直缠着我们是吗。”林珂一步步走出来,她坐在桌子旁,大白天屋子里却蒙了一层暗光,“就像当年那样,骗她去陌生海岛,差点让她死,林婉你装无辜,别人信,我不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婉脚往后退,“什么海岛,我根本不清楚,我也没去过,我怎么骗她。”
“我查过了,你之前的采访你说我在海岛读书,你骗她。”
“我那是骗媒体,不是骗她,是她自己蠢跑过去的。我当时在英国,我怎么骗得到她。”
“可是你知道她在找我。”林珂说。
林婉听腻了,不想说以前的事儿,她选择不回答,把四周看了一遍,阳台上都种上了花花草草,衣架上挂着两个人的衣服。
小日子过的真甜蜜。
看着让人烦。
看完,她还是想让林珂悬崖勒马,她过去坐在林珂对面,桌上的水她一杯,林珂一杯,水是热的冒着烟,林珂已经不是当年小孩子了,她望着林婉,抬头时,能用视线鄙夷这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母亲。
“段力天当初怎么放过你了?”林珂问。
林婉微微哽住,捏着杯子的手指发热,林珂呼着气,说:“我知道这件事后,一时间表情都做不出来,恨死你了,我都不敢往下深入问他,后面小羊怎么了。”
林婉眼睛躲闪,再转过去冷哼,答非所问:“段力天蠢啊,当初在学校谈恋爱的时候,我跟他谈恋爱,不过是觉得可以立个双学霸情侣的人设,但是他蠢兮兮的信了,还以为我是真的爱他,我离开他时,他就剩跪下来求我了。他那样的人,没爹没妈,穷得吃土的男人,也就段嘉央妈那种没头脑的大小姐看得上他,后来我勾一下他,他就上钩了。段嘉央,应该是遗传了她父母最愚蠢的基因吧,所以才那么蠢。”
蠢人自己上钩,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珂说:“那你呢,段力天现在是雪堂老总,身价是富豪榜前几,段嘉央母亲是艺术届的瑰宝,你呢,给高龄老人生了女儿,最后被骗背债,带着拖油瓶东躲西藏,只好借高利贷到处坑蒙拐骗,现在还靠着营销赚钱。”
林婉咬了下牙,笑着说,“可是妈妈有你啊,这么多年段嘉央还是喜欢你,段力天也最信任你,他要是信任你,怎么给她女儿找对象,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我的女儿很聪明啊。”
林婉什么都知道,尤其是那些黑暗的事儿,她恨、恶心林珂跟段嘉央牵扯,又骄傲的觉得段嘉央爱林珂爱到痴狂,认为这是一种胜利。
“的确,你说的没错,小羊遗传了她父母的基因。”林珂温声说着,“我也遗传你的基因。”
林婉喝了口水。
“所以,你是看到了她车祸,故意不去帮她对吧。”
林婉继续喝水,“我没想她死,我是确定了她没事才走的。”
“段力天会告你,你应该没少跟踪段嘉央吧,他放出消息把你名声搞臭,你也没办法在艺术界待了。”林珂说,“你摸滚打爬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真正的被人喊老师。”
林婉咬唇,这个的确,段力天有能力搞臭她,她把目光看向林珂,林婉语气温和下来,“小珂,你看段嘉央跟她爸的关系,她曾经不是也恨她爸吗,现在跟她爸关系缓和了,父女情深,都已经要和好了。”
是啊。
林珂想着,眼神空洞,她点点头。
她原以为段嘉央会一直恨着。
林婉温声说:“父母是你的依靠,小珂,以后我的一切都给你,我那些作品都卖了不少钱,我现在都存起来以后给你。”
“在英国的时候,后来我四处去借钱了,能卖的我都卖了,就是为了给你治病。我们一辈子的血缘关系是不可能断的。”
林珂实话实说:“是的,其实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小羊会跟她爸和好,明明她很恨她爸的,现在她跟我说她爸只有她一个女儿,我其实心里没有波澜。”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好,也没有跟她说过你很坏,甚至从来没有骂过你一句话。”
林婉听这话,她分辨不出林珂表达的意思,林珂继续说:“我就想着,她跟她爸爸和好,我也像个普通人一样,我不对你做什么,能忍的我都忍住。真的好想和她像所有情侣一样热恋,好好生活啊。”
“怎么,你都不让我做个普通人?”
林珂一直在忍,去学怎么像个普通人那样和段嘉央谈恋爱。
人生仿佛有个定律,时间是良药抚平人的伤口,哪怕扯着嗓子说,我不会原谅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可时间长了,人就偷偷开始学会释然,学会谅解。
那些口口声声声嘶力竭喊出的恨意也会随着记忆褪去,不会一生一世恨着一个人,会学着跟别人说没关系,去跟自己说和解。
林婉听着她的话,明白又不那么明白,她努力坐直身体,她其实有些害怕林珂的。当初林珂收到那笔善款,她签了协议还是想约束林珂,是林珂报警了,她跟警察说自己家暴她,警察调查完,林珂在她耳边说:“你再缠着我,我就跟警察说,当初那个男人没有家暴我,是你为了钱为了有永久居住权搞诈骗,等到警察把那个男人放出来,你说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把你打死。”
那段时间她害怕死了,觉得林珂变了,坏透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珂比她更黑暗,甚至林珂可能精神都出了问题,她不敢靠近林珂。
林婉试探地说:“小珂,我会慢慢试着接受段嘉央,把她当家人,把她当你的伴侣看。”
林珂看着她,视线从她的头顶往下移动,再看回来,她先是不理解,后又合了合眸子,理智似乎在动摇。
好几分钟,她听着林珂说:“好,我帮你。”
林婉一震,没想到这么简单,这一瞬,她脑子在想,如果能跟林珂和好,她勉为其难接受段嘉央……忍一忍不是不可以。
“小珂,那到时候我去医院看看她……”
林珂没有出声,林婉走过来,想和这个唯一的女儿亲昵一会儿,她察觉到此时的林珂像是空壳,身上还有那种线,像小时候那样,她只要扯着线,林珂就会跟她做出动作。
“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干坏事,总是能被原谅。”林珂说,“也不明白,小羊为什么会原谅她爸,她不是应该恨着她爸爸的吗?”
林婉没作声。
林珂继续说:“明明那年是他和你一起把我们拆散的,后来的一切也是他和你导致,他爱小羊,你也说你爱我,但是……小羊能慢慢接受他。”
“世界就是这样。”林婉心脏猛地跳动,她试图教育林珂,“父母孩子之间有亲情和血缘的。”
林珂笑,“是这样啊。”
林婉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去捡地上的东西。
方才她过来时不小心踢开了,她一件件捡起来放在袋子里,手指捻开了文件夹一角。
接着,她猛地抬头,她看向林珂,林珂眼睛沉沉,里面充满了不解,林珂幽幽地看她,“你去疗养院吧,我提前赡养你。”
“这是精神病院!精神病院!”
林婉站起来,手里还抓着那份协议书,方才所有美好的表象撕开了,她看林珂像是看怪物一样。她本能的往后退,手一抖,文件全掉在地上。
她多看一眼就觉得害怕,手只抖,“你要做什么,小珂,我是你妈!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林珂瞥了一眼,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不仅对我有控制欲,想掌控我的未来,还一直预谋弄死段嘉央,你该去治病了。妈妈,你病了。”
“我说了,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不想救她,不想救不等于我要弄死她。”林婉奋力解释。
明显林珂听不进去,她迅速往门口跑,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攥着拳头拼命的砸门,林珂把里里外外全锁严实了。
像她曾经锁着林珂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婉惊恐地看着林珂,林珂视线和她相反,林珂望着落地窗,“在英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母女情谊到此为止,你非要缠着我,一直缠着我,我没时间去理会你,你就去缠小羊。可是我不是段力天,不是那些男人,不是你缠一缠事情就会有转机。”
“如今想来,当初你锁着我,把我关房间里不停的喂安眠药,其实不是真的心疼我。”
林珂徐徐慢慢地说:“是觉得爽快对吧。”她瞅了一眼林婉,林婉已经发抖了,这位风韵犹存富有艺术气息的人开始颤栗,林珂黑色的瞳孔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然我怎么这么兴奋,报复你会有这么畅快淋漓的兴奋。”
林珂踢了一脚腿边的袋子,里面另一个白色的药瓶子滚了出来,“当然,我自己那份怨气散了,我不怪有这样你的妈,我时时刻刻都在感谢能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我能遇到小羊,如果下辈子还是如此艰辛,我也觉得值得。可想想你把小羊骗到海岛,又逼到她出车祸,这事还是怎么都散不掉,我恨你恨到极点了。”
“林婉,你都不爱我,怎么敢说,我愿意和你制造牵绊呢,还愿意被你束缚着呢。”
她捏着自己的水杯,澄澈的,桌上的另一杯已经喝下去了一半,林珂看着杯中水波荡漾,说:“因为你,我后来喝水都要警惕几分,你怎么不警惕。”
扑通一声,林婉双膝撞地。
“小珂,妈妈求你,我求你了……”
林珂自顾自的兴奋,也不接她的话,她轻声说:“经历那些的都是小羊啊。真没办法原谅你。”
*
下午两点,林珂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去医院,她一个人过来,手里还提了一个保温桶。
秘书立马去告诉段力天,段力天在隔壁病房,段嘉央住院后,他的血压一直降不下去,他皱眉,“她一个人出来的?她妈呢?”
“不清楚。”秘书说着,看段力天脸色不好,又提到另外一件事,道:“车拉去维修了,那边说如果不是安全性能好,人多半要没,紧急避让后车还折进去一个车头,车子在对方撞过来时做了安全预警,咱们车子是没问题的,安全性能非常好,就算有人想做文章,我们拿数据说话也是打对方的脸。”
“现在不想说这个。”段力天现在比较担心段嘉央。
秘书跟了他好多年,他一个眼神,秘书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秘书也不大爱管孩子的闲事,更别说还是上司的孩子,只是林珂是个人才,虽然他经常觉得段嘉央太废了,可她人是真的善良是个好孩子,有一句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秘书说:“车是前年的款,安全系统是林珂做的。”
“什么?”
“就是四年前她亲手做的那个项目。”
段力天这个年纪,有时不得不相信什么是宿命了。
他抬头看向秘书,秘书微微颔首,“后面公司用的也一直是这款系统,基本是在这套系统上改来改去,要是前几年的系统,嘉央会遭大罪。”
说是一千年前等一个轮回,有些人的宿命强到不用一千年,段嘉央跪着求他救一救林珂,几年后,林珂投桃报李,救她一命。
这谁能想到啊。
谁也想不到。
段力天叹了一声,想抽根烟了,秘书说医院不让抽,让他忍着点,拆开了一颗无糖薄荷递给他,“含这个,嘉央先前买的。”
林珂给段嘉央做了饺子,用保温桶装着带过来,一个个皮薄肉厚,她喂给段嘉央吃,还说:“我给你买指甲油了。”
“真的?”段嘉央抬起身体咬住饺子,“让我看看什么样式的。”
段嘉央总想着买指甲油,每次低着头看脚趾提醒自己要买,回头又忘记了,想久了一直没买。
林珂把袋子拿来,“你先吃,吃完我给你看。”
段嘉央把一碗饺子吃完了。
林珂把袋子递给她,她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她怀疑林珂偷看过她的购物车。
林珂说:“明天给你涂。”
“今天怎么不行。”段嘉央拿小瓶子看,是她最近看上的那几款,她很喜欢,想涂。
“涂一个吧,这对身体又没害,总不能还去问医生吧。”
段嘉央催她,“哎呀,痛死了。涂一个指甲油我感觉就不痛了。”
“就涂一个。”林珂说。
“成。”段嘉央挺容易满足,“我选一下颜色。”她挨个看,都是网红款,名字取的好听,什么落日余晖,什么松香凝水雾,什么夜会爱丽丝,什么秋日童话。段嘉央挑了一款“堂吉诃德”,深蓝色里面有绿色亮片。
段嘉央支起那条好腿,林珂把椅子往前拉,先给她涂底油,指甲上凉凉的,段嘉央想这记忆真深刻啊,小刷子一扫,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个夏天,她坐在沙发上指挥林珂,林珂跪在地上给她涂。
耳边仿佛能听到虫鸣,到如今还是分不清是哪种虫子,但就是很好听,段嘉央说:“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后的夏天,萤火虫飞满了整个池塘。”
“记得,像童话世界。”
段嘉央脚趾动动,林珂刚给她涂了第一个颜色,“这个应该叫萤火之森。”
“我最初不喜欢这个动漫,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知道拥抱后他就会走,那就不要拥抱好了,后来,我发现,真的喜欢一个人,才发现真的没办法不拥抱她。”
“所以,你当初亲我,我好生气,回去又忍不住回味,后来气着气着,发现更气你怎么不亲我第二次。”
段嘉央想到自己以前晚上还做梦,梦里跟她亲亲,醒来疯狂舔嘴唇那傻样,现在觉得自己好傻,又觉得那时候好甜。
林珂挨过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段嘉央心脏被戳中了,眼睛故意瞪她,“干嘛呀,我就是说感慨啊,亲什么亲。”
“那你不想要亲吗?”林珂问。
“快给我涂指甲油。”林珂又给她涂了一层,涂到段嘉央最满意的状态停止。
门外,段力天站着看的有一会儿了,视线落她们身上,看着段嘉央躺着,脚往上抬,她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指甲油,指挥林珂干这个干那个,还要人给她的脚拍照。
林珂不说辛苦,愿意被她使唤。
先前在家,段力天都受不了段嘉央,她脾气大,说什么非要犟嘴,总分不清别人是为她好,还是把她当钱包,她自己也不会察言观色到处得罪人,段力天带她带得辛苦的要死,可以说,他这个高血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段嘉央。真心带不动,心累。
现在来看,世界是跟她有适配度的人。
有命中注定这一说。
段嘉央说话不过脑,可有一句话如今想来,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和哲学,段嘉央说:“与其漫无目的试错,我宁愿一生苦等一个人。”
屋里林珂去洗手,段嘉央欣赏自己的脚趾,回来和段嘉央贴贴额头,“傻小羊。”
“嗯?”段嘉央挑眉,“什么意思。”
“傻得让人心疼。”林珂轻声说着,“像待宰的羊羔。”
两个人对视着,靠得太近,眼睛胀痛,并看不清俩人什么表情,等到林珂分开一些,她舔着唇看向林珂。
“你不也傻乎乎的吗?”段嘉央说。
有些事儿,她们放下也许会有更好的未来,但两个固执的人爱上了,就死抓着对方不放手。
林珂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段嘉央合着眼睛要睡了,又睁开眼睛,“明天我想吃肉,吃虾,还有上次做的那个肉丸,我今天刷到一个美食推荐发给你了,你看看……煲个鸡汤,住院的人都喝这个。”
“好。”林珂点头。
段嘉央合着眼眸睡觉,她想生活就是这样,别人看着平淡如水,她每天甜得蜜里调油,心跳总超过正常值,干什么都觉得有她真好。
段力天又来了好几趟,次次都发现林珂还没睡,手机光照着她的脸,脸颊线绷着,她越看越认真。
“怎么还没睡?”段力天问了一句。
林珂抬起头,灯光照亮她的脸,段力天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林珂从里面出来,免得吵醒段嘉央,林珂把手机光按下去,“找东西。”
段力天说:“你两天没睡了,睡一会儿。”
段力天没说话,又往里扫了一眼,没看到段嘉央喊痛这才放心的走了,林珂回到病房,继续看手机,她继续找东西,找奇迹。
在秋季里找一场萤火盛会。
第二天,段力天再来,林珂醒着,正在叠段嘉央的衣服,把昨天她换下来的内衣收起来准备拿去洗。
第三天,段力天故意早起,他不信这个邪了,林珂在检查段嘉央的伤口,依旧起得很早。
段力天心里再有怨气,也不得承认,林珂是上了心的。
林珂抬头扫到了他,段力天看不出来她睡没睡,林珂给段嘉央盖好被子,提了个袋子从里面出来,段力天去隔壁病房,她慢慢跟着。
段力天坐在床上,开门见山地说:“我不可能现在把嘉央交给你,你有那样的妈,我死都不放心。这件事我查了,算是你妈间接导致的。”
林珂没做声,只是在手里提着的袋子里掏着什么,段力天好奇地盯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哪怕小羊喜欢你了,这个事儿也……”
话没有说完,林珂手中的东西递到了他的眼前,他低着头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林珂以监护人的名义,把她那个疯婆子妈送进了疗养院,精神类的疗养院。
段力天眉心微微深,紧着的心松了,林婉恶有恶报,片刻,很快立马回过了神,他抬头看林珂。
林婉怎么愿意去的?
林珂平静的看着他。
明着好似在说,我把我妈解决了。
暗着更好似在说,再不同意我和小羊,还要把我们分开……下一个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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