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第二十七节 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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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多元宇宙中,超越种往上便可成为圣贤。而基因锁四高是独属于基因锁的体系,虽然高于最低限度的超越种,但却并非一定要解开第四阶高段的基因锁才能够登临圣位。

    ——所有的超越种都有着一步登极的机会,哪怕它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其存在本身却是毋庸置疑的。而四高,准圣等境界,不过是将这跨度足够庞大的一级台阶给拆分成了好几个阶段罢了。

    山顶就在那里,是一步跳上去,还是走台阶先到山腰再到山顶,抑或者把山腰部分的平台当做山顶假装自己抵达终点——这几种办法全都是成功登顶的方式。难度相差或许超乎想象的巨大,但也只是相差巨大罢了。可行性总归是有的,而至于能否达成,全看自身的才能……以及机缘。

    不,应该是只看机缘。

    到了这一步,才能早已推演至自身的极限。所有抵达这个位置的人无一不是绝世奇才,无疑不是令人绝望高喊开挂的主角般人物。所有的天赋,资源,才情无疑都会发挥并运用到连一丝一毫的盈余都不会剩下。而若是再要往上,那就只能够从不可能中发掘出可能,从无中创造出有。

    凭自己是不可能走快捷方式的,想要走快捷方式,便只能够依靠外力。就如同登山的人再努力也比不过一条从山顶扔下来的绳梯一般。想要跳过四高,准圣等阶段,直接从超越种的层次一跃而成真圣,那便非得有一架足够坚固的绳梯不可。

    艾丽斯有这种绳梯吗?

    没有,整个‘该亚’多元宇宙现在都没有。因为即便是‘皇’也不过是真圣中的特殊层次。哪怕是想要效仿遥远太古时期的该亚制造出三千圣位赦封万族圣贤,生产一些初圣,对于如今的‘皇’而言都是难上加难。而人造一个真圣就更是痴心妄想。

    所以,艾丽斯没有这种绳梯。但是,她本来也不需要这种绳梯。

    因为当她真的打算登上去,且她也足够资格,做好准备登上去的时候,会有一只大手直接从云端落下,将她直接安稳地放到山顶之上。

    “神绮。”艾丽斯垂下眼帘,她现在已经敢,也有资格在物质世界直呼这个名字。“是和那家伙有关的斗争……我应当是被卷入那样的争斗之中了。”

    “我们从来都在她的战争里面。”洛叶更正。“而若是不出意外,那么你成为圣贤的时候就是战争结束,故事迎来终局的标志。”

    “我成圣的时候你也会成圣吗?洛叶。”

    “我当然会。因为这本就是我的天职。”洛叶回答:“成为真圣,意味着成为这个宇宙中诸多概念之一的化身。同时也意味着拥有了对那一道概念解释和表达的权限。我们成为圣贤的时候,属于我们的理念会重新定义整个多元宇宙中的相应概念。而那显然就是我们被塑造出来,并得以走到这一步的最初缘由。”

    “……当工具人的感觉还真不舒服。”

    “谁还不是个工具人呢?”洛叶耸了耸肩。“万事万物皆是必然,皆有操纵者干涉幕后,不走到最顶端,那么就始终只是个道具。而我们的目标也不过是就是在职责履行完毕之后,能够被闲置不管,而不是被扔进垃圾站里回收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稍稍地叹了口气。

    这个话题还真是沉重,继续延伸下去对谁都不好。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了利益所在,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把能够符合标准的目标一个个往条件里套罢了。

    “如果一切全数成真,我会恨谁呢?”艾丽斯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眼眸中有着海量的数据一闪而过。

    洛叶首先伸出一根手指。

    “不会是安德洛墨达。她是帕秋莉的前世,她想要活,帕秋莉也想要活。生死之争,没有什么可迁怒的地方。更何况那时候她肯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你的憎恨施加在她身上不会给这个多元宇宙造成什么影响。”

    而艾丽斯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不会是和神绮同格的那些家伙,憎恨它们毫无意义,而且也无法起到作用或者帮助。而这件事更是和神绮应当无关。她最多选择漠视发展的态度,因为从她一向的行为方式来看,她并不怎么喜欢揠苗助长。”

    洛叶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不会是该亚,该亚若是做出干涉,那么显然只会应在我身上。对你,对帕秋莉动手并不是她的风格。因为这需要消耗更多的资源并且存在失败的风险……而且,它现在应该没有太多精力顾及其它。”

    艾丽斯点了点头。

    “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只有两个了。”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主神手表。稍稍斟酌了一番自己的用词。“要么,是代表着人族大势的洪荒天庭。而若是不是,那么就应该是它们的敌对者。”

    而洛叶表示默认。

    啊,没错。她们知道洪荒天庭的大敌是谁。她们知道除了洪荒万族以外,自身所处的主神阵营也并非是天庭的盟友。而若是艾丽斯真的因为这种种特殊的缘由而迁怒给某一方,那么最为憎恨的对象,会是谁呢?

    不会是安德洛墨达,也不会是安德洛墨达所出身的万族,不会是万族中已然衰弱式微的星魂一方。她在那时所厌恶的,所憎恨的,只会是这明明限定了对抗目标的主办者,主神,主神的支配者,以及主神所代表着的某一方人类势力!

    “主神是人类侧的支持者。安德洛墨达是厌恶人类的万族圣贤。”

    “主神的作用是为了复活那些在前世因为种种缘由而陨落,或者自斩的人族强者,从而给它们创造更进一步的机会。而安德洛墨达很显然并不在此列。”

    “那么……”

    她闭上眼睛。

    自己若是会找到一个迁怒的目标,那么……会是主神以及主神幕后的相关者。因为这是阿努比斯的试炼。而阿努比斯已经可以断定为主神一方。而作为支配着这整座竞技场内一切变化的圣贤。它没可能发现不了安德洛墨达,更不可能让这个凡人的对立面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一定有什么东西限制了阿努比斯出手。甚至它已经改换了阵营也未可知。毕竟主神的本质只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而若是能够拖延住其幕后的支配者,那么想要在这场试炼中做一些手脚则并不复杂。

    “……那么,让安德洛墨达能够成功苏醒的推手,其真实的身份,便只可能是洪荒万族和天庭之间二选一了。”她睁开双眸,目光炯炯地认真看向洛叶,询问。“你倾向于哪边呢?姐姐。”

    “我不知道,这个题目太难做了。”洛叶摇了摇头。“但是我认为,你所在的泰拉星上端所产生的异变,或许和万族一侧的阵营有关。”

    万族……么?

    这倒是很有可能。毕竟整颗泰拉星球上就没有哪怕一个活人——它在某种程度上被万族的概念侵蚀,变转成万族的一部分并不怎么令人意外。可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就只能够说明安德洛墨达的降临和万族无关。

    毕竟,一旦战争爆发,那么泰拉这颗小不点星球便会作为首要的交战场所而在顷刻间被抹得连渣都不剩下。万族在那里无论做什么布置都毫无意义。除非它们如此作为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毫无意义’。

    【天庭和万族……天庭的可能性比较大。万族稍小,但也不可忽视。而这幕后干涉者的真实目的,应当是让我在成圣的那一刻对人类报以恶感。】

    【想要藉助血色的气运压我吗?还是说,想要借我之手达成某种目的,例如清理自身群体中的一方阵营?】

    【情报,还太少了啊……】

    她和洛叶对视了一眼,视线交错中,彼此都知晓了对方获得了相同的结论。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丝毫意外地迎来了一次翻车级别的计划崩坏,随着安德洛墨达的出现以及诸多外部势力的下场,先前所苦心筹备好的一切计划无疑都成了一堆废纸。

    也罢,习惯了。

    她艾丽斯的计划,哪有不中途完蛋的道理?

    想必随着战争烈度的增加,不止是前世们——万族,天庭,被镇压的大巫,乃至于虚空之中那些大概连归类于万族都做不到的奇诡怪异也会加入到这座试炼场地之内,而接下来便会是一场大乱斗了吧。

    想要精细的布局,十有八九是做不到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只能够是从大势处着手。

    艾丽斯的心绪波动着,留在泰拉星球上的另一部分她无声地潜入到了泰拉表侧的物质与心灵间的夹缝。集体潜意识和物质海洋之间的边界之中——她会在那里重新鼓捣出一支不属于凡人也不属于万族的新势力出来。然后她会推动着它们成为新的大势。

    那是泰拉的势,而泰拉只是一颗渺小的星球。

    而在这整个宇宙之中,还有另外的势需要她的运作与推动。

    “我已经检测出队伍中大多数人的所在地了。”洛叶在她开口询问之前先行回答:“除却楚轩以外,其它人基本都已经被我给成功定位。而在他们之中,有一部分的成员现在处于秦帝国的疆域之内。”

    “有唤醒郑咤的把握吗?”

    “很难。”洛叶摇头。“郑咤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前世‘古’虽然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但道蚀现象却已然出现在了他身上——他的主意识现在非常模糊。一旦我们对他进行任何程度的干涉,都少不了一场规模浩大,甚至直接触发连锁反应的战斗。”

    ——很好,看来先把菜刀准备好的策略姑且是用不上了。

    “赵缀空和赵樱空呢?”

    洛叶不答,只是伸出手,在艾丽斯面前构建出一副宛若镜面的一般的投影。

    而惨烈杀意旋即从镜中狂涌而出!

    她看到了两只规格庞大,体态诡异,分别以阴影和力能所构筑而成的两只巨蛇在一片广阔的天地之中相互争杀。大片大片无色或者幽暗的‘血’在它们的撕咬中向外迸射。并在宙空中不住地生成了各种诡变的活物或者天体。

    它们撕咬着,咆哮着尖叫着怒吼着喷吐出连空间都被融毁或者侵蚀的吐息。而无数细小的影蛇或者力蛇又从它们的创口或者散落组织中化生而出并以天生的肢体兵装相互战斗。而它们的战场至少也占据了一座恒星系统!

    而下一刻,两只巨蛇齐齐歪过头看向洛叶面前所构造出的透镜!

    镜面支离破碎,而最终残留在艾丽斯眼前的虚影残留,是数百上千几乎要越界而来的狰狞巨口!

    艾丽斯挑了挑眉。

    残影随即散去,化作微热的风吹拂着这片荒芜大地上肆意生长的白色花朵,无数洁白的花瓣在这微热的风中飘扬起来,流散着涌向四周。

    一片衰败的骸骨从花海地下剥露出来,它们明显还有着生机,那真神一般的权能运作着想要撕裂大地与花海所造成的束缚从而得以解脱。然而下一刻更多的白色小花便在它们的骨殖上生长蔓延,连让它们发出声音都不被允许地沉入寂静。

    花海之下,无形的蠕动者如同万虫噬咬。

    而艾丽斯并未在这些被胡亥派出来对付洛叶的讨伐队上浪费哪怕一剎的时光——她只是注视着那镜面的残影消散的空气,而后瞳仁一点点的缩小。

    “他们这是……”她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

    “他们故意的。”洛叶淡淡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所有的赵氏空字辈都是取材自上一次轮回中一个胜出者的尸骸。显而易见,他们的前世遭遇了和如今的他们相同的命运。而为了避免这样的未来,他们决定在前世苏醒之前便直接破弃掉所有的理智,让心灵和肉体在漫无止境的争斗厮杀中延续。”

    “很有效的手段。”洛叶歪过头,眼眸中有着些许的认同。“那困缚了他们漫长时光的心中黑暗如今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助力。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疯狂,而当他们的前世在思维中苏醒的那一刻,疯狂便会在同一瞬间侵蚀着它,并将它直接扯入兄妹间的争斗。”

    “将对手拉到同一水平线,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它么?”艾丽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颌。“兽性完全压制了理性……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们似乎还弄得挺不错的样子。”

    “嗯,或许他们不需要我们的帮忙也能够独自度过难关。”洛叶回答。“不过就算做不到这种程度,我觉得他们能够支撑的时间也不会太短。所以我姑且便将营救他们的时间稍稍押后。毕竟现在打得这么激烈,我们也很难插入其中。”

    她说得对,艾丽斯很清楚这一点。

    在一个系统抵达稳定的动态平衡之前,胡乱介入其中有可能会让这个系统变好,也有可能变坏。而无论好还是坏,这个‘可能’本身就意味着不确定性。

    ——没有必要冒的险,不需要冒。

    而这也意味着想要找一个能够派得上用场的打手在前面顶着的想法彻底泡汤。

    楚轩找不到人,郑咤不能去碰,赵缀空和赵樱空忙得很,西琳成为了扑街的咸鱼,而帕秋莉现在自身难保。

    真头痛。

    但是艾丽斯从来都是会按照最头疼的前提来制作保险用的计划的。

    “……我去唤醒他们。”她看着洛叶,说道:“你现在脱不开身,能够自如活动的便只剩下我和几个不成器的家伙。那么显而易见,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人如今便只有我一个,而我们需要在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之前积蓄足够强大的势与力量。”

    “我要蓄势。”她总结性地说道。“欧康诺和伊夫林我也会想办法找到他们,而他们应当能够为我派上些许用场。”

    洛叶没有阻拦。

    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所有已然收集到的情报共享给了艾丽斯,并在这一过程中安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此刻的艾丽斯已经不再担忧泰拉星上的变故——既然已经确定有了那么多的势力入场,且目标打在了自己成圣的试炼之上。那么这几股力量其自身便注定了会明争暗斗,毕竟成圣这种事可不存在摘桃子的可行性,一旦她踏出那一步那便万事都将注定,所以在他抵达那一步之前,泰拉的局势反而会趋向于一个奇异的平衡。

    更何况,还有另一部分的艾丽斯会留在泰拉之上,确保着一切矛盾不会因为特异的因素而导致最极端的激化。

    那么,万事俱备。新的计划将取代旧的谋算。

    而在离开之前……

    “艾丽斯,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洛叶问道。

    “从所有的地方一起开始。”艾丽斯回答,她的形体趋向于不稳定,而在崩解重组的循环结束之后,数量众多的化身已然出现在这座高山顶端的各个角落。

    “我会同时前往所有的关键地点,同时处理掉所有的问题。”

    洛叶点了点头,她并不反对这样的行动策略。

    不过……

    “在这之外,我就稍微给你提供一点建议吧。艾丽斯。”

    “在行走于星海之间的时候,你也好好地去看一看这座秦帝国,看看他们的样子,看看他们的结构和成就。而这或许对你的出行能够起到一点帮助。”

    “我一直都在很认真地看着它们。”艾丽斯稍稍一愕,随即恍然。“你说的是‘势’的筹备么?的确,既然是有历史原型的‘秦’,那么因缘之间的联结自然也格外显著。我也的确很久没有使用过大规模的信息干涉了……自从成为真神之后,我的战斗和研究便基本都只剩下权能的运用……嗯,这的确不好。”

    她朝洛叶点了点头。

    “我会铭记于心的,姐姐。这点就不劳你费心了。”

    “但我指的不是这个。”然而洛叶摇头否认。

    “我指的是,你应该正视一下人类的文明。”她的表情复杂,语气认真。“你对他们的确抱有着一定程度的善意,这是你在月世界中好不容易争夺到的自主权不假。但是……”

    “你不能够因为善意和怜悯,就小瞧它们的潜力……以及威胁。”

    “……你是不是以为整个秦帝国中就只有一个胡亥值得你投注目光了?”

    第二十七点五节外篇·开天记忆·上

    ——【我不是你!】

    ——【我是郑咤!郑咤的郑!郑咤的咤!】

    混洞一片的幽暗天地中,一个巍峨巨硕的光形人体正仰天咆哮。

    ……

    “古!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人在耳边怒吼。

    “古!古!我们和你一起战斗!”——有人在耳边咆哮。

    “古,你不能够……死在这里。”——有人在耳边……低语。

    男人的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耳侧的声音由混乱变得齐整。而当双眸终于睁开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灰白而且安静下起来。

    眼前是尸山,而自己被挤压在山峦之下。

    眼前是血海,而自己被扼溺在血海之中。

    而当男人推开那些熟悉但却模糊,残破并且冰冷的苍白肢体,在血肉和骨骸间立起双足的时候。映入他视野中的,是一座被摧毁,被夷平,被屠戮,被清洗的大型部落。

    男人应该感到愤怒的——但是他没有。

    男人应该感到悲伤的——但是他没有。

    而当男人伸出双手,凝视着五指间半粘稠的血和指缝间的残月时,有庞大的嘈杂在他脑海的最深处中轰然回荡。

    有画面闪烁,那是一片祥和繁茂的村落。高壮的勇士们在男人的带领下前往附近的树林和丘陵中狩猎猛兽。满载而归时,小孩子们和妇女带着清水和果实欢欣地迎接。她们麻利地处理着猎物,在晚宴召开时载歌载舞。而当夜幕降临之时,男人抬起头。看向天空。

    极天之上的飞梭如同天河一般奔流。

    【你是部落的首领,勇士,潜力最大的人。】

    突然有一天,一艘飞梭从天穹顶端坠落。落入不远处的林中,燃起了一山大火。而从大火之中,一个身负蝠翼,面容俊美但却恼怒地异族青年迈步踏出。它路过村落,而后莫名地皱起眉头,亿万锋刃便浮现在它身后。

    然后——坠落如雨。

    【你的部族因为触怒了一个路过的恶魔贵族而遭受屠灭。】

    是因为部落里面有什么它讨厌的东西吗?还是因为它只是单纯的心理不顺?

    就像是暴躁的人看在面前的路上有一块石子会一脚踢开?受了欺负的幼童会将怒火发泄在草丛中的蚁窝和昆虫之上?

    不知道,石头和虫蚁是没有办法理解人的想法的。而当万千力场剑刃如同穿着厚靴的大脚一般坠下之时。石头和虫蚁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忍受。

    忍受伤痛,忍受死亡。忍受……灭顶之灾。

    【你的亲人死去,你的朋友死去,你的战友死去,你的爱人死去。而活下来的只有你。】

    于是剑刃落下来了。在部落的晚宴中,在人们的不知所措中落下来了。坚固的硬木被轻易分开,柔韧的皮铠和盾形同虚设。在一瞬间,部落的老弱便死去了一多半。而剩下的强壮战士们,心中涌现的不止是恐惧和震惊,还有狂怒。

    就算是蚂蚁,被践踏时也是会用牙反抗的。就算反抗毫无价值。也好过在沉默中化作尘土。

    于是,勇士们狂喊着拿起了武器。于是,作为首领的男人带头冲锋。

    于是,身边的同伴被锋刃贯穿,击倒。

    于是,男人的后脑突然一阵闷痛。

    【只有你一个。因为他们用尸体遮挡住了唯一有潜力报仇的你。】

    人是不会在意一脚踩下去时有几只蚂蚁逃脱的,除非那个人在那时候无聊到了一定的程度。但如果真的有那么无聊的人,那么他就不会选择踩死蚂蚁,而是观测,戏耍,随意地碾死他觉得有趣的那只蚂蚁或者给它一点细碎食物。

    而或许唯一的幸运,便是这只恶魔族的青年并不无聊——它只是恼怒,它只是不满。它并不无聊。而它也不会在意一脚踩下去究竟还有几只蚂蚁能够爬动。

    它或许看到了有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同伴击倒,藏在尸体堆下。但是它不会在乎。

    它从来都不会在乎。除非蚂蚁真的咬到了它的脚。

    【你要背负着他们的死活下去?做一个反抗的勇士。还是忘记这一切,当一个退缩求饶的懦夫?】

    于是,浴血的男人在寂静的村落中睁开眼眸。他注视着天空,即便夜幕未至,他依旧能够看到飞梭和巨星在天穹的河流中顶端滑动。

    这个世界……无比浩大。

    这个世界,容不下弱小之人。

    容不下人。

    【你要怎么选?盘部落的……古。】

    男人垂下眼帘,从脚下的尸骸中抽出一柄残破但却仍不失锋利的斧头。

    斧的表面倒映着幽空深处的咆哮。

    ——【我不是你!】

    ——【我是郑咤!我和你截然不同!】

    咆哮的声音宛若幻觉般一闪而逝。

    天上下起了暴雨。这不是自然的雨,而是术法检测到了附近的山火而自动触发的反应。冰冷而且附魔的雨水冲刷在男人的身上,洗掉了他身上的血渍,洗掉了他手上的泥。他看到自己同胞的尸体在雨水中溶解,而自己却安然无恙。

    自动的清理装置,其作用是除尘,驱虫。

    对于‘上天’而言,男人的同胞和尘土没有差异。

    而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提着斧子向外走去。

    虽然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但是他向外走去。

    他走啊走,走啊走,越过一座山,然后又是另十座山。

    他走啊走,走啊走,跨过一条河,然后又是另百条河。

    他有时候会遇到野兽,有时候会遇到追捕野兽的魔兽,有时候会遇到天灾,有时候会遇到修正天灾时所产生的天灾。

    他没有躲避,他只是很顽固地沉默向前走。

    遇到饥饿的兽群,他用手中的斧子杀开一条血路。

    遇到捕猎兽群的魔兽,他用手中的斧子劈开魔兽的脑门。

    遇到剧烈的天象变化,暴虐的龙卷和山洪迎面扑来的时候,他用斧子将泥石流和狂风一起劈开。

    遇到修正天灾的天灾,那些无形的射线,那些有形的力场,那些将风暴平息,但却会释放出巨量热潮的自动咒法以及那些将地震停滞,但却会将地表活物全数咒死的自动诅咒之时。他用手中的斧子将射线和力场,咒法和诅咒一起劈成两半。

    男人不懂优雅的战斗,他只懂挥动斧子。

    男人不懂高深的知识奥秘,他只会用斧子将它们劈成两半。

    而男人继续前进。

    前进,前进。

    有时候他会抵达和平的部落,当地的住民热情地招待他。

    有时候他会抵达困苦的部落,他用斧子砍死了为祸周边的魔兽或者诅咒。

    而更多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村子的废墟,以及在暴雨或者冷风中溶解或者蚀化的残骸。

    他看完,记下来,然后继续前进。

    男人的年纪越来越大,男人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渐渐地,男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而当他有一次路过一座村落的时候。一个衣着很干凈,眼眸澄澈更胜星辰的男人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拦住了他。

    “古,你想要到哪里去?”

    “世界的尽头。”男人闷声闷气地回答。

    “你想要去那做什么?”

    “我要找一片地方,一片我的族人们能够自如地活下去,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缘由而死掉的土地。”

    “那你一个人做不到,我来帮你。”

    “你是谁?”

    “我是钧,鸿部落的钧。”

    于是,钧加入了古。一个人的独行,变成了两个人的队伍。

    ——【我不是你!我和你截然不同!】

    男人有时候还能够听到那宛若幻听一般的咆哮。但很快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就连男人脑海中的记忆里也不曾残留。

    于是男人继续前进,听取了钧的意见,不再依旧是继续一个人前行。

    他们前进,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原野。这里在地图上曾经有一座繁茂的村庄,但却被不知缘由的天火烧成了平地。

    “听说你是很有名的古,你能够解答我们三兄弟的问题吗?”——有着沉稳,腹黑,暴躁三种性格的三兄弟在废墟中看到两人。向他们提问。

    “为什么大家什么都没做,却会被天火烧死呢?”

    钧回答:“那是因为妖精族有一艘民用舰船经过了距离这里一万公里的高空。它的恒星帆在排放多余热量时生成了向下喷射的热能潮。而这就是天火的真相。”

    他的回答似乎很有道理,但三兄弟却没怎么理他,只是朝着古看去。

    “因为我们太弱,弱到不足以让对方正视。”古回答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找到一片让它们连俯视都做不到的地方,它们看不到我们,我们就安全了。”

    “听上去很有道理。那我们和你一起去找。”

    于是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而他们继续前行。

    他们继续走,来到了一处幽暗的大地,夜魔一族的一艘普通星舰在他们抵达之前朝‘空地’上试射了一发老式的噬光弹——或许只是为了清空库存,或许只是为了给新的操作员练练手——而在这片‘空地’之上,曾经有一支名为亚的部落正好迁徙经过。

    “古,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曾经有光吗?”——古和他的同伴最终在这片不再有任何光明的大地上找到了一位苍白的青年。他的名字叫威,而他的笑容像是太阳一般璀璨。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一起找。”古回答,抓住了威的手。

    “那好,我和你们一起找。”青年抓住了古伸出的手。

    于是五人变成了六人,而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继续走,来到了一处空间扭曲折迭的迷宫。据说这是牛头一族的幼童随手舍弃的玩具落到地面上所生成的时空回廊。而当他们费尽力气,由钧解除谜题,由古劈开壁障之后,他们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白骨保持着逃离的姿势凝固不动。

    玩具掉下来的时候,这里曾经有一座国度。一座比他们所见过的部落都要大的,属于凡人的国度。

    然后他们就被困在这时空的回廊中,在顷刻间被冲刷了万年时光。

    凡人只能够活一千五百年,是这片无限的大陆上无穷知性生命中唯一不被承认也不被接纳的短命种。一万年的时光流逝,对他们来说当然只有死亡。

    然而他们并没有死光,因为在回廊的中央,那件玩具的附近,还有着两人因为时间流的误差依旧幸存至今。

    他们的名字和古不一样,因为他们出生于城邦而不是部落。所以他们一个叫接引,而另一个叫准提。

    而他们向古询问。

    “如果我们活在虚幻的世界中,我们能够避免这样的命运吗?”

    古摇了摇头,握紧了自己的斧子。

    “我不信命运,但是我会找到一个比虚幻更加遥远的地方。”

    “那么我们跟你一起去。”——那两个青年,握住了古的手。

    于是,小队从六人变成了八人。

    而他们继续前进。

    前进。

    有目标,但却没有方向的前进。

    队伍一点点地壮大,古身边的同伴也越来越多。

    他们遇到了奥部族的丁,遇到了湿部落的婆,遇到了失去了部族,索性就以部族为名的拉。遇到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伙伴。

    他们一一接触了古,而他们在接触后便决定和古一起去寻找那个存在于世界尽头的遥远地方。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很快他们就成为了人类的诸多部族之中,举足轻重的一支庞大力量。

    然而他们依旧只是人类中的强大,因为他们接触万族的机会很少。

    很少,非常少,少到难以置信。

    因为人类只居住在一片勉强还算是宽广的大地之上,而这样的大地,在万族所处的世界中,有无数块。而万族所居住的区域,是这无数块大地之上,那无有穷尽的浩瀚天空。

    人或许会在意一群蚂蚁,但普通人会在意一群细菌吗?

    对于万族中的大部分成员来说,凡人只存在于很古老很偏僻的典籍中。而对于一小部分中的一小部分来说,凡人是一个观察,实验,或者说娱乐的对象。

    啊,对。就像是解剖小白鼠一样,就像是给细菌群落染色一样。医科生只有在前几次动手时才有可能觉得小鼠也是一条需要自己怜悯的生命。而就算是再善良的学生,也不会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在乎那群被染色时死掉的细菌。

    于是,终于在某一天。古和他的同伴们,找到了世界的边界。

    因为……给细菌群落染色的时候,到了。

    他们看到纯澈辉光从天而降,看到从云端垂落下万千巨手攥向地表的一切凡人。

    而古看到的比自己的同伴们更多——他看到了给‘细菌群染色’的那个执行者。看到了那张让他刻骨铭心的脸。

    他看到了那个身负蝠翼的恶魔族成员。

    钧曾经教导过过他恶魔族内的阶级分配。很明显,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级恶魔。

    很多年前是,很多年后的现在也是。

    它在恶魔的族群中根本就无关轻重,它只是一个无名喽啰。

    而哪怕如此,在它眼中,这片大陆上的一切都恍若尘土。因为它早就忘记了自己在这片大地上做过什么。它最多只记得自己的船曾经在这片大地上坠落——它只是单纯地过来‘给细菌群染色’罢了。

    ——对一个智慧种族最大的恶意,是视为无物。

    第二十七点五节外篇·开天记忆·中

    所有实验都需要承担风险。哪怕是给细菌染色也不例外。

    当古的斧头劈开了那个恶魔贵族青年的脑门时,恶魔的眼眸中依旧充斥着震惊,不可置信,以及狂怒。

    大象会被蚂蚁咬死吗?

    一只蚂蚁,咬死一头大象?

    哪怕为了让这只蚂蚁咬死大象,其它的蚂蚁付出了惨重代价?

    呵呵,开什么玩笑。

    蚂蚁之所以是蚂蚁,正是因为它无比弱小。而弱本不应胜强。

    然而,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之后,一切计较便都化作无用。毕竟,再严密精细的理论,再正确合适的判断。在纯正的事实面前,都是徒劳的。

    “古,我已经屏蔽这一带的检测术式,并且消除了这个恶魔死亡时所投送给未知区域的信号。短时间内,恶魔族内应该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下级个体的失踪。但这只是暂时的,瞒不了多久。”

    钧总是知道很多,钧总是能够做到很多。古从来都不会去考虑为什么钧能够做到那许多连万族都不可能做得到的奇事。他只知道钧是自己的伙伴,而如今这位伙伴的手段也要抵达他才能所能够影响到的极限了。

    “古,你打算怎么办?”钧看向他,问道。

    古抬起视线,看到了破碎的山河。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他能够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的战斗。

    因为凡人是有限的,因为血肉之躯是有限的。在这片浩大的天空之中,并不是所有的族群都能够无限度地强化自身从而得以生长——那是一道名为‘超凡’的天堑,而自从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场事变之后,便再也没有凡人能够跨越超凡的界限了。

    古仍旧只是个凡物。但他脚下的这片大地却已经破碎了。地面撕裂开道道裂痕,涌出岩浆和狂躁的风暴。

    这片天地,要毁灭了。

    自己那些还能够动的同伴前去救助了那些从天灾中侥幸生还的住民们。而他们所收获的却并非全然的感激。毕竟那场战斗因他而起,而他并不能够证明那自天空垂落的万千巨手为的是将凡人从世上彻底抹去。

    或许那个恶魔并不打算杀人呢?

    或许那些手只是打算将大地上的民众带走,到别的地方去做个客?

    或许……或许那是从遥远天外而来的使者,为的是将大地上这些受苦的住民带到另一片更好的环境?

    没有证据证明,也没有证据否认。

    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部落住民们不会厌恶一个死掉的恶魔,但却胆敢将憎恨投向前来将它们从灾痛中救出的战士。

    他们憎恨,他们怒骂,他们唾弃。

    啊……他们总是这样。受困于温饱的短生种总是习惯于将内心的恶意施加给那些赋予他们善意的个体。因为他们知道善良会因为道德而忍受恶意,而邪恶在面对恶意时只会在第一时间里予以沉重反击。

    钧打算动手做些什么,但是古拒绝了。

    因为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他的同类。依旧是和他同生同族的同胞。

    ——【我不是你,古。我和你截然不同。】

    ——【因为我有善良,但善良也必须要服从我的秩序。】

    久违的幻听又一次地从脑海中响起,而古如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选择了听而不决。他将视线从脚下这片残损的大地中脱离,而后回答了钧向他询问的话语。

    “我证明了一件事。”他冷静,而且缓慢地说道:“哪怕到了世界的尽头。在这片大地之上……”

    “……也是不存在能够让我等的族人平安喜乐的凈土的。”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光中有着追随的梦想破碎的恐惧。而他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既然不存在,那么我们就自己造一块出来。既然不存在凈土,那么我们就自己开辟一片凈土。”

    “我……要为我的族人,开辟一条前路!”

    他声音郎朗,信誓旦旦。

    他看向自己的同伴们,而他的同伴们也都分别用肯定的目光朝他投来期盼。

    啊……他们和他一起。他们会和他并肩作战。

    而当他如此宣告之时,他听见了那一抹幻听从脑海中再度响起。

    ——【你为谁开辟前路?】

    他第一次在心中回答了那个声音。

    【我为我的族人们开辟前路。】

    ——【你要为他们开辟怎样的前路?】

    【我要给他们一片平安喜乐的凈土。】

    ——【你认为什么才是平安喜乐?】

    【不会受欺凌,不会受漠视,每一个族人都能够有尊严地活着。没有任何外族会欺压我的族群。】

    ——【如果有外族造访了那片你为他们开辟的前路,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它们。】

    ——【哪怕它们并未向你和你的族群显露过任何敌意?】

    【狼和羊从来无法和平共处。】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和你截然不同了。】

    那个声音又一次地隐没了,它这一次隐没得要比上一次更深更远。它的隐没伴随着记忆的消逝,而当古将这一切尽数遗忘之后,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古下意识地仰望苍穹。

    他……看到了一片被血色长河覆盖的天空。

    下一刻,庞杂的知识讯息从那血红天穹的深处垂落,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伸出手,触碰斧尖上垂落的血滴。

    而伴随着力量与知识之间的急剧转化,当他跨越了那一重超凡界限的剎那,他的身后突然张开了一对巨大的蝠翼!

    这是……力量。

    超越了凡物的枷锁,能够让他站立到天穹之上,与神角力的力量。

    而他决定将这股力量分享给自己的每一个同胞。

    他如此想,也如此做。而也正因如此,当恶魔族探查者终于意识到这一处区域的异常变化并造访之时。他们已经带着这片大陆上的凡人们消失无踪了。

    ……

    人族正在崛起。

    人族的崛起比预想中的要快出很多很多。

    那份力量被古命名为‘基因锁’。这是他在获取了一支精灵族科考船,调用其数据库进行研修后得出的结论。而那份力量被他传递给了自己的同伴们,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同伴以及族人们对这份力量有着相当的适应。

    基因锁分为五阶,而绝大多数人轻而易举就能够突破到第三阶。而他的同伴们步入四阶简直是水到渠成。而他自己更是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将基因锁解开到了第四阶的极限,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第五阶的程度。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强得那么快,他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练功就会变强。他只知道自己力量成长的速度很不正常,而他在知道后依旧愿意接受这份力量。

    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他活着只是为了帮自己的族人们,且也只为自己的族人们开辟一条前路。而如今这份力量正好可以帮他分忧。

    钧曾经数次地提醒过他,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有可能会改变人的心智。这让保守者变得激进。让谦虚者变得狂傲——他知晓,但是依旧故往。因为他更知道,比起傲慢,更重要的却是活下去的力量。

    “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在未来会引发苦果。”钧在最后一次提醒时冷静地告诉他:“短生种和长生种间存在差异。凡人应当需要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才能够从身和心上同步地完成短生种向长生种的过渡。否则,力量将不会被心灵所完美的驾驭。而我们的族人,会为这片天地带来灾荒。”

    “但这片天地属于谁呢?”古反问道,

    “属于万族,属于万族之母。”钧回答。

    “我们人类,是万族吗?”古再度问道。

    “……不是。”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给出了结论。“但我们即使和万族开战也能够生存下去。可我们的后代,则未必能。”

    “所以,我们必须在我们这一代便结束这一切。”于是古点了点头,回答:“我们带着所有人,在这一代,结束这一切。”

    钧没有回答。

    因为顺着古的视线向外,极天之上,恶魔族的舰队宛若星罗密布。

    人类聚居点的位面坐标,终于是落入了恶魔一族的手中。而根据万族之中一个古老的传统,一旦出现以凡俗之躯弒杀超凡存在的凡人,则必须将它连同它所在的群落一起诛除。而若是没有遇到这样的凡人,那么就应当将它们视为无物。

    ——很奇怪的传统。

    看上去就像是万族畏惧着凡人,畏惧着凡人隐藏的力量一样。

    而它们派遣出的舰队在这洪荒天地内足以将复数的真神在顷刻间诛除。若是古没有获得那名为基因锁的力量。或许他们连发觉舰队的到来都做不到便会被尽数抹除。

    然而它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在这片洪荒大地上,它们完全想象不到人类的成长速度在爆发期内会被提升到这种地步。明明只过了客观上的五年时光,凡人中的超凡以及临界超凡的数量便堆积得如同海一样的多。

    于是,战斗。

    古放开了对所有同胞的拘束,任由他们在战争中随意地将自身的力量释放到了尽头。

    而战斗便因此在开始时便迎来了结束。

    这很正常,区区一支用以清剿真神的次元舰队如何能够对付得了一位准圣?而即便身为准圣的古不曾动手,他最亲密的那一批战友们也普遍抵达了真神或者超越种的程度——恶魔族的舰队在顷刻间便湮灭殆尽,而在那之后,便是战争。

    战争,人族和万族之间的战争。

    直到战争终于开启,古才发现自己在这洪荒大陆上居然有着这样数量庞大的族人。死了一个,还有一群。死了一千,立刻又出现了一万。而他们一个个都是在战斗领域上一学即会的美玉良才。

    这不正常,古心知肚明。

    但不正常又能够怎样呢?战车一旦开起来,就不可能轻易停下了。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余地。有的只是单纯的你死我活。

    而古依然在战斗。

    他变得更强了。

    他在第一个真圣出手之前解开了第五阶基因锁。击败了对方。

    他在东天二皇从沉眠中复苏时成了人族的皇,击败了万族的强者们。

    他收拢了很多盟友,在钧的协助下分化了万族内部的联合。他各个击破,他所向披靡。

    他知道自己的同胞们出了问题,知识阅历和力量的不对等让他们的心态产生了畸变。他们拥有着短生种的缺憾,却并未获得长生种的优点。他们能够在危难关头齐心协力,团结一切力量。但他们却做不到在和平时期中同富贵,共安康。

    这是他的错吗?

    或许是。因为他共享了这份名为基因锁的力量,而这份力量让自己的族群诡异地崛起,诡异地强大。

    然而他更知道,若是自己不将力量共享给自己的族群,那么他们便只能够在短暂的未来之后迎来死亡。

    那么……是自己的对错比较重要?还是族群的存亡比较重要?

    他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他只是在越来越激烈的战争中更加善待自己的异族盟友,因为他知道清算终将到来,知道自己的族群只能够和它们同患难而不能够共富贵。更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的族人这边一方。

    存亡大于对错,所以他必须得这么做。

    而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一次性地彻底让人类不再成为弱小。他便打算去做一件事。

    他打算去……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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