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靠和外域的交易,不凭借什么莫名其妙的奇遇或者宝物。而是凭借自身的意志和力量成为了唯一的引导者。因为只有她如斯强大,只有她一人,持有真正的心灵之光。
她没有将自己是唯一真实‘人类’的情报透露出去。而是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一边统合地球上的残余生命,一边控制着这枚由十座大陆融合为一的地球在天渊中滑行。她知道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而旅途的末端甚至不会有终点。
“可是我们该到哪去呢?学姐。”藤丸立香疑惑地问她,在度过了最大的危机之后,这位在诸多试炼中已经变得坚强起来的少女反而陷入了迷茫。
“一直往前,直到天渊的尽头。”弗洛拉回答。
“可到了尽头后,又该去哪里呢?”
“继续往前,直到抵达另一片宜居的新世界。”
藤丸立香没有问到底要花多久才能够抵达新世界。就算她问了,弗洛拉也不会回答。毕竟路还远着呢,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考虑那么遥远的事。而且,一个明确的目的和想象得出的希望。总比单纯的困惑和迷茫要强得多。
于是立香带着解答离去,她在接下来会作为弗洛拉的助手,在接下来的时光中帮助弗洛拉管理地球上的诸多生物,并协助调配安置地球上那已然变得有限的资源。毕竟,在这万象皆亡的时代,节省资源需要从身边的一点一滴做起。
——她决定将地球改造成一个空心的球体,内部住人,外部则被她以厚重的岩石和自身神力给重重包裹。这样就可以确保地球内的物质和能量不会流逝到外侧。而至于内部的空气循环,生态平衡……她觉得提亚马特能够很轻松地搞定这种小事。就算不能,她觉得自己想要处理这点杂项也不算困难。
她的预估没有出错,地球的重塑只花费了六天不到的时间。在此期间,藤丸立香和奥尔加玛丽,以及重新拿回所罗门位格的罗曼作为她的代理人与大地上残余的生命一起组建起了一个管理机构。人口数量被重新统计,然后提交给了作为主控中枢的弗洛拉。
——亚当的人类补全计划被执行后,地球上剩余的还活着的人,其总数是五千四百六十一万一千三百零九人。
不算少,但也不多。而且从客观角度来计算,损耗掉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之后。剩余的不足百分之一人口的确要更加便于管理。且耗费的资源也相对较少——既然死去的人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那么,好歹将他们的死亡描述得有价值一些。
弗洛拉如此思考着,她在第十天时成功地仿造从罗辑的经历中提取的记忆,制作出了环绕地球运作并提供动力三月系统。而当臃肿的地球在天渊轨道之中以不会影响内部生态圈运作的稳定的速度缓慢前进起来的时候,弗洛拉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之所以松了口气是因为她知道现在是自己唯一能够松口气的机会。接下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有得是考验和麻烦——不过她已经做好面对它们的准备了。因为她就是为了这个而站在这里的,而且……她所信任的从者巴,一直都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她不会认输。
而地球所遭遇的第一个考验,是在四年半以后。
……
“学姐,新生儿无智现象已经连续出现三次了,我认为你有必要来了解一下这个。”——当弗洛拉从一次精细的导航行动中唤醒之时,已经颇有指挥者风范的藤丸立香将一份整理好的情报交给了她。一同附在情报中的还有许多分析报告和讨论方案,让她能够在阅读文件的第一瞬间便知道事件的始末。
新生儿无智化现象,指的是在流浪开始之后,新生的婴儿不存在任何程度上的智力,而仅仅只存在条件反射的一种像是疾病一般的症状。它们的大脑发育得很正常,但却完全无法进行运作,从医学上来描述,它们就像是一块聚合了神经元的肉块,根本无法作为智慧生命而独立存在。
这个问题挺严重,而当弗洛拉动用权能,反复调查并进行考察之后,她最终在艾蕾什基伽尔所控制的构建的临时冥界中获得了答案。
根源之涡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了宇宙根源之间的能量与概念的碰撞,那么也就不会出现新的灵魂——死去的人仍旧可以通过冥界转生,但一旦新生儿的数量超过了同一时间的死者,那么这个新生的婴儿就将是一坨会动的肉块。
换而言之,人类的总数被固定在了五千四百六十一万一千三百零九这个数量上。只会减少而不会增多。
很熟悉的局势,类似于当时才建立起来的伊曼尼提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弗洛拉决定让所有死去的人都进行转生。换而言之,婚姻和故旧的社会关系将自此变得毫无意义。因为所有的人都能够通过在人造躯壳上转生而获得永久的生命,除非他执意要求在死后抹去所有记忆而像是一个真正的新生儿一样苏生。
于是,地球人成为了长生种——这是有必要的,因为长生的人类能够节省掉每次转生后重新学习知识的资源和时间。从而能够在这座逐渐向着巡游星体要塞方向靠拢的流浪地球之中奉献自己的一份力——因为日子只会变得越来越苦,而所有人都应该为度过接下来的漫长艰难时光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艾蕾什基伽尔对此感到很满意,因为她终于从冥界女主人的职责中解脱出来,从而可以自由地行走于大地之间。虽说灵魂在转生时依旧需要藉助她的能力,但这种程度的辛劳对她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时间继续流逝。
社会因此发生了不小的变革,许多旧的风俗和法规被淘汰,许多新的秩序在这崭新的长生者社会之中诞生——弗洛拉并不打算去干涉文明的变迁,因为现在整个地球都走在一条绝无仅有的孤独道路之上,要走的路,需要整个文明自己去摸索。
她回到了自己所应该呆着的主控制间,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她是前进的导航者也是机构的维护者。而在那之后,地球无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段不算短暂的岁月。
……
一百零五年后,天渊抵达了末端。失去安全的防护轨道之后纪元终末的黄昏终于第一次地降临在了地球文明身上。地球表面的区域开始解离,但在最初的解离现象生成之时弗洛拉便检测到了它们的存在并用自己的神力保护住了地球——
——这件事只有她能做,其它人都插不了手。因为不属于这个宇宙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其它所有的人或者神,生物或者死物,都会在这虚无之中和整个宇宙一起化作乌有。
因为这是源于灵魂深处的腐败,只要是属于这个宇宙的造物,便绝对无法抵御,甚至找不到抵御的办法。有那么一瞬间,弗洛拉甚至想要将地球重新带回天渊之中,但是她知道这只是逃避。
因为异界神的力量并未真正的不朽,在长久的空无中天渊也终究会化作虚无。而若是想要度过这道劫难。那便只有去寻求一件无穷之物。而在当前的这个宇宙废墟之中,只有一样事物可以堪称无穷。
那便是她的光,她的心灵之光。而她在仔细地考虑了一番之后,她发现除了这一选择之外不存在任何其它的办法。
“这没什么,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做好觉悟了吗。”她对自己低语。
于是,她点燃了自己的心灵之光。
那真的是挺疼的,就像是火炎从每一丝骨髓中升起,舔舐着血肉,撕扯着神经,好像——或者说根本就是把她的身体一个分子一个分子的撕裂然后又在她的自愈力下不断愈合并来回循环。
不过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区别,毕竟当她解开了第四阶中段的基因锁后,她的本质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她的心灵之光。而这也是这‘流浪地球’计划所能够运作的最大倚仗。
她不能够离开主控制间了,因为她必须得确保从主控制间洒落的温暖光辉能够均匀而又力度适宜地洒落在地球内部的每一个角落,而不是因为密度的不均匀或者力度的不适宜从而生成道蚀现象。
这意味着她必须一个人呆在地核原本的位置,而且身周至少一百公里都不能够出现任何能够思考的东西甚至包括她的从者——好吧,这的确是有些孤独。不过情况还不算最坏,至少她还是可以通过显示屏来监视这个世界并与其他人交流的。
“可惜没办法意识联网了。”弗洛拉有些惋惜地咕哝了一声,然后带着地球继续往虚无之中航去。
又过了很多年。
……
第九千四百年时发生了一件令人感到欣喜的事。那便是她在虚无之中偶然发现了另一颗生机勃勃的星球。她在发现它的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成功抵达了新世界,然而当她冷静下来之后,她发现这颗星球之上充斥着某种熟悉的,源自于那位‘曼戈特伦德’,或者说玛格特罗伊德小姐的力量。且这枚星体的表侧,除了一望无际的花海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似乎是那位异界女神为了纪念某件事而在这个宇宙中建立的一座奇观。它所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作为供给源来为地球填补资源。不过除此以外,它还能够为地球人提供另一样东西。
——那就是希望。
对于长生种来说,希望是一件相当宝贵的事物。在弗洛拉花费不少功夫调整了心灵之光的遮挡范围之后,人们在这颗花园星球上展开了浩大的庆典。而在庆典之中,作为首席执政的藤丸立香和她的副官玛修·基列莱特在万众瞩目之下缔结了正式的婚约。
对于不会出现新生儿的长生种社会来说,婚姻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但对于曾经的人类社会而言,最高领导(弗洛拉算女神)的婚姻却意义重大——人们在这颗花园星球上狂欢,而后,狂欢持续了足足一个月。
在那之后,弗洛拉回收了这颗花园星球并为地球填补了资源。然后……
她带着地球继续前进。
……
在一万四千年的时候,弗洛拉发现了另一处异界神遗留的痕迹。那是藤丸立香曾经造访过的乌尔。郑咤在那里留下了龙之传承然后在开战之前将他们挪移到了星空彼岸。
然后它们全都死了。
他们终究只是这个宇宙中诞生的凡物,哪怕它们成为了龙,成为了超凡,它们也终究只是属于这座死去宇宙的一部分。当宇宙死去之后,他们凭借着郑咤遗留下来的力量和道路坚持了几千年。然而当弗洛拉抵达这里时,出现在她眼中的只剩下一颗颗腐朽的星辰,以及在解离了大半部分后依旧如山岳般巨大的石化龙骨。
他们没有走通郑咤给他们开辟的路,所以他们全都化作了石头。
弗洛拉回收了它们,保存了它们在文明的终末用最后一份力量蚀刻在最坚固的石头上的记录。她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地球现在应该就是这个宇宙中最后剩余的文明了,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够走上多久。
不过无所谓,走下去就是了。
有一点小插曲就是她在回收乌尔的遗留时发现了一条比较有趣的记录。那便是在大约一万年前,有一男一女两位似乎处于敌对的漂流者造访了这座龙之国度。他们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他们手上也没有异界神特有的奇异腕表。而他们在短暂的逗留后便双双地消失在无限的虚无之中。
“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弗洛拉对这素未谋面的漂流者致以祝福,然后,她带着地球继续向前走。
在那之后,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而在四万年后,数万年以来出现的第一位死者便震惊了整个地球。
……
死掉的人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他一生的经历都清晰地呈现在记录之中。不是自杀,不是他杀。他只是在某天闭上了双眼,然后便迎来了连灵魂都不复存在的彻底消亡。
——原来灵魂也有寿命,原来不断地转移身体并不能够获得永生。而在数天之后,地球之上的死者便突破了两位数。一周后,井喷式地抵达了近万之多。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度过这场劫难了。
弗洛拉还在犹豫。然而在她犹豫的时候,全身上下笼罩着不正常加护的藤丸立香却顶着她的心灵之光侵蚀而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学姐。”藤丸立香将整备好的计划书放在她面前,朝她露出微笑。“所有人都已经通过联网表决同意了。把所有还活着的人,变成从者吧。”
“从者只是一团会活动的记录,那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弗洛拉猛地抬起头看向藤丸立香,在立香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件令她感到颤栗的真相。
“你……把自己变成了从者!?”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玛修怎么办!而且你为什么——”
“因为我撑不下去了啊,学姐。”立香依旧微笑着,但第一次,她的微笑令弗洛拉感到恶心。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她,而是一份有着藤丸立香这一个体的知识和记忆,但却再也不会成长,再也不会有变化的,一个能量聚合而成的伪物!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一点都不像你,学姐。”立香微微摇了摇头。“虽然上一个我已经彻底死去。但这一个我却能够更好地替你治理这座国度。我再也不会软弱了,我再也不会犹豫了,而且……”
“……只要学姐你还活着,人类便不算灭亡,不是吗?”
她收起了放在弗洛拉面前的文件,起身便要离开。
“全人类从者化的法令由我来下达。学姐,你只要……”
“不。”但是弗洛拉抓住了她的手。“将人类带领到这里的,是我。将人类指引至这个方向的,是我。那么,在最后决断并背负人类命运的,也当是我!”
她的表情变得庄严而又肃穆。
“由我来下达这条法令,也由我来执行。这是我应当做的事,也是我想要做的事。”
从者立香朝她深深欠身,离开了。而在数秒之后,来自于主控制间的决断响彻了整颗在虚无中流浪的地球。
人类的文明,伴随着从者化的全面开启而结束了。三天之内,超过一千万和藤丸立香一样接近极限的人被变转成为了从者。
一个月之后,还剩一千万人。
一年之后,还剩五百。
三十年后,即便是从一开始就和人类不一样的,身为盖亚使徒的芥雏子,也选择了放弃作为活物继续生存下去而是选择从者化。
“你就当我软弱吧,弗洛拉。我已经受够了独自一人活下去的生活了。”在她执行从者化仪式之前,她对屏幕那一端的弗洛拉做出了这样的解释。“而且……我想变得和项羽大人一样……”
在万象泯灭之前,奥尔加玛丽履行了她的承诺替芥雏子召唤了项羽。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如今的芥雏子才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她如愿以偿了。当作为从者的芥雏子从仪式中苏醒时,她的身心中所流淌着的便只有对项羽的爱以及作为从者的责任——她再也不会因为孤独而苦恼了,再也不会为这必然会到来的终末而忧虑了。因为从者,是不会如同人一般多愁善感的。
现在,整个地球只有弗洛拉一个活人了。
她感到有些孤独。
但她还是要拖着和她一样孤独的地球继续前进。
……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百万年,弗洛拉已经懒得去看日期了。虽然她只要抬起头就知道定时器上的时间是两百四十三万一千五百年又零三天。但是她并没有多大的心思去看。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注视地球内部的世界了,或许一千年,或许一万年,或许是只要她想想就会十分精确的六万三千三百年,她的视线都只投向外侧的虚无以及那三颗确保地球能够在虚无中前进的人造月球。而从来不去插手地球内部的任何运作。
因为一切都和几百万年前一样。因为一切都不会改变。因为从者从来都不会改变,哪怕它们表现出情绪,哪怕它们相互争执,拌嘴,吵闹,但无论它们做了多少多余的事,多少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人的事,它们最终都会完成它们的使命。
它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助手,但是……
……它们不是人。
巴有时候会给自己加持抵抗道蚀现象的屏障来看她,而她也一如既往地信任着巴。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这件事?】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有些迟钝了,或许是因为心灵之光烧太久了所以失却了正确的感知,还是……
一份文件上传到她面前。
啊……想起来了。是因为某处工业区出了问题——她翻开文件,从头看到尾,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啊,原来,从者也是会死的啊。”
她下达了一条指令,将巴传唤到自己身边。而当巴给自己加持好屏障出现在她面前并朝她讲述的时候,她便知晓了这颗星球上所发生的一切。
有一位从者死了。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缓慢而且隐秘。在先前的几百年中,它一点点的遗忘掉过往的一切并且无法记忆新遭遇的一切,它依旧在工作,依旧在正常的和其它从者互动并交流。然后在某一天,它记忆的消褪宛若雪崩。
它忘掉了一切,忘掉了如何呼吸,如何进食,如何挥动臂膀……它忘了如何活着。
于是它死了,而这被称作灵体之死。
“即使是从者也是会死的。”所罗门……或者说医生罗曼向她解释道:“就像是机器总会坏掉,恒星总会黯淡,宇宙终将终结一样。从者也具备其寿命,而这一寿命根据从者的灵基规格不同从数百万到上亿年不等。”
“即便是神灵等级的从者也会死吗?”弗洛拉问道。
“神灵从者也会死。当然它们可能会活得更长一些。”罗曼回答。“不过不用担心,弗洛拉,就算会死,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我们在那之前会一直陪着你的。”
弗洛拉低下头,笑了笑。
她在罗曼离开前突然问道。
“罗曼,你觉得人类,是有价值的吗?”
“我不知道。”罗曼很果断地摇头。“我只知道,我们存在于此。”
“……你说得对。”于是她让罗曼和巴离开,让它们重新回到了它们的工作岗位上。
“我们存在于此。”她将那个死去从者的空白灵体带回主控制间。
“我们曾经存在过。”她伸出手,动用了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运用的真神权能。
她的权能,是造物。她以她的意志,制作出了一块等同于她身体一部分的半身石碑。
“我们曾经有过存在的痕迹。”她伸出手,将这枚灵体,这个死去从者的一生都记录在了石碑里面。而后,她开始记录人世所有的知识,所有的历史,科学,文化,以及一切她觉得有价值或者无价值的事物。
她和地球继续前行,然后,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石碑上的内容越来越多,被记录到石碑里的名字,也越来越多。
立香和玛修的名字是一起的,她们是在一次检修工作完成之后,坐在长椅上一起离开的。
芥雏子走得比预想中的快,她在项羽离开后只过了两天就成为了石碑上的记录。
奥尔加玛丽离开时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足够多的功绩,以至于她在第二次死去时和第一次一样倒在工作岗位上。
西杜丽一直在大陆夹缝中看守着天之锁和天之楔的联结并对它们进行保养。她一直坚持到锁和楔彻底坏朽之后才满足地闭上眼。
罗曼和达芬奇和立香她们一样,当弗洛拉发现它们的空白魂体时,他们还坐在咖啡桌的两侧,面前各自有一杯喝了一口的热咖啡。
巴坚持了很久,比伊什塔尔和艾蕾这两个女神更久,她一直作为弗洛拉的辅佐,而最后一次,她将整理好的文件交给弗洛拉后,她就那么顶着弗洛拉的道蚀光辉靠在弗洛拉的大腿上睡去,然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那真的是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而等到提亚马特都成为记录之后,地球上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动的东西了。
不,还有一位。
“没想到最后一位是你啊……”弗洛拉抬眸,看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位从者。
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沙俄的最后一位皇女,与弗洛拉签订契约的第二位从者。当她抱着那具从不离身的布偶娃娃出现在弗洛拉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和往常不同的光芒。
“你是谁?”弗洛拉问道。
“我是盖亚。”皇女回答:“但我也是安娜斯塔西娅。”
“那位异界神在我降临后封禁了我的部分记忆,并将一记强大的权能隐藏在我身上。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动用那一道权能,但它却将我一直封禁在安娜斯塔西娅的意识深处,直到这漫长的岁月过去,直到她便是我,我既是她。”
“为什么是安娜斯塔西娅?”弗洛拉歪头问道。
“因为她和我过去的境况很像,都是在家里好好的待着,然后突然被打进了家里。房子和亲友都被杀死,自己也丢了命。所以我选中了她。”
“沙俄皇室的评价可不怎么高。”
“我没有必要站在害死我的人的立场上想问题。正如同它们也从来不会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一样。”盖亚淡淡地回答,然后摇了摇头。“不过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我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件事。”
她站起身,朝弗洛拉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您十数亿年来的守护与忍耐,真是辛苦了。终有一日,愿我们能够在新世界重逢。”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黯淡。
“盖亚,你觉得人类,是有价值的吗?”
“……如果从一开始,我所接触的就是您治下的人类,该有多好。”盖亚摇了摇头。“但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我对此毫无怨言——
——它们是有价值的。”
皇女的头垂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于是,弗洛拉在石碑上记录下了安娜斯塔西娅和盖亚。
自此,弗洛拉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空荡荡的城市之中,再也不会有知性生命体的脚步了。
她突然仰起头,发出一声饱含苦闷与悲伤的尖叫。
然后,她带着死去的地球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她却依旧还要继续前进。
继续,继续,直到抵达旅途的尽头。
而后终有一天,她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虚弱。
——她也要死了。
真神本不会死,但会在宇宙终末,纪元更迭时迎来毁灭。而这一毁灭与真神身在何处其实无关。除非其能够超越故往的一切。
而现在,正好便是【流浪地球】所在的宇宙纪元更迭的时日。
【啊……原来我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啊。】
弗洛拉抬起头,恍惚之间,她依稀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于是她便鼓起最后一股力气,驱动着死去的地球航向那片天地所在的方向。
她越来越累了,手和脚也一点点地开始转化成为无意义的石头。而在这每一刻都比先前浓重数倍的虚弱之中,她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半身高的石碑之上。
“我终于……有所成就了吗?”
没人回答。
也不会有。
那笼罩地球的心灵辉光一点点地消褪。伴随着消褪,失去保护的地球也一点点地化作虚无。而到了最后,就连主控制间也不复存在,只有那抱着石碑的沉睡女神像上,还流转着些许的辉光。
于是沉睡的女神石像和她怀抱的石碑便在虚无之中继续漂流。
又过了很久。
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很久。
那一抹辉光逐渐变得黯淡,变得微弱,但却始终不曾消失。就像是暴风雨中摇曳的一株稚嫩青草,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倒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漂流终于停了下来。石像碰触到了厚实的地面。
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从远方吹来了风,刮来了云,又下起了雨。
雨下了很多年,在石碑边上化作海洋。海洋中逐渐有了生机,然后生机又一点点地蔓延到了地上。
某一天,从石像的脚边生长出了一株青翠的小草。它对着升起的太阳,快活而且悠哉地伸展开了柔嫩的叶芽。
旅途终于抵达了终点。
而就像是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一般,萦绕在石像之上的辉光也终于随着日出而消失了。
又过了很多年。
一艘满载着旅客的木质大帆船在一场风暴中被卷到了这片海岸。幸存的人们开始在岸边整顿营地。而一群穿着不对称的小女孩打闹着在海边玩闹。
突然间,一个小女孩看到了坐落在海边的抱碑女神像。
她忍不住朝同伴发出了大声的叫喊。
“快来!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吉普莉尔!”
“这块石头长得好像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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