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第十八节 面试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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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寒冷,剧痛,然后是冻结。

    有细弱的低语在少女而耳边回响……

    ‘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身中数枪,致命伤在心脏。死于二十世纪第十八个年头的七月十七日。’

    回响化作景象,在无声的寂静之中,一位少女倒在血泊中的景象出现在她自己眼中。她的身下是纯白的雪,雪在血的浸染下一点一点地化作猩红。那双精致的浅蓝色眼眸一点一点地扩散放大。然后浅蓝化作混黑。一只精巧的布娃娃滚落在少女身侧,然后布娃娃的脚尖也一点点地染上了新鲜的血。

    【……我知道呀。】

    ‘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在冬天的雪地里和自己的三位姐姐以及父母一齐步入死亡。’

    视线向外展开,几个和她年龄相近,身材和容貌也大致相同的少女肩并肩地躺在她的身侧。她们和她一样或是胸口,或是头部中枪。殷红的血向外迸射泉涌,但她们的手却是紧紧地握在一起。而在她们身前半米,有着一对身上贵气犹存的中年夫妇以遮挡身后的姿态倒下死去——她的视线继续向外延展,则是一排好多名朝她和她们举起枪口,且枪口还有硝烟升腾的士兵。

    【……我知道呀!】

    ‘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作为沙俄的末裔,当你死去之后这片大地将迎来新的繁荣时代。’

    视线继续向外展开,越过安静的雪地,穿过高耸的叶卡捷琳娜堡外墙,高举着红蓝旗帜的苏俄军士们正大声欢呼他们的胜利。被解放的工人和农民红光满面,即便在寒冷的严冬之中满怀热情地建设生产。属于沙俄的三色纹章旗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地丢弃在泥地里废弃或者火堆中焚烧。从老人到小孩,整个国度都在欢呼讴歌着旧阶级的灭亡。

    【……我知道呀……】

    然后一切重新回归于安静。

    安静,漫长的安静。如同不化坚冰一般的久远安静。在那之后,或许过了一百年,或许过了一千年,或许过了更长的时间。那个细弱的低语又一次地响了起来。

    ‘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你是否愿意为了人类的存续而战?’

    【你说……什么?】

    从永久的寂静中再度浮现出能够认知的景观,那是一颗暗红的星球。大地干涸,大海汽化蒸发。猩红色的雷电在浓厚的积云中回荡,城市与荒野之间遍布着永不停息的火焰与滚动的熔岩。而在天穹的顶端,一轮环形的光带覆盖了整个视界。

    那是地球,相对于死去少女而言的未来地球。来自于未知之处的大灾害将人类史连同地球表面一起焚烧殆尽。仅有南极的冰盖之上还残存着点点生机。

    那个声音又一次问道。

    ——‘你是否愿意为了人类的存续而战?’

    她视野中的一切又一次地发生了变化,她看到时间在倒流,火焰从人们以及建筑或者其它的什么东西上面脱离,飞向天空。汇入天穹上的光带,而光带逐渐缩小,消失,从有至无然后还原出蔚蓝苍穹。而地表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二十一世纪的诸多常识在她的脑海中涌动。她看到一片又一片一望无际的丰收原野,看到连绵不绝的工厂轰鸣运作,将金属和化石材料加工成为各种各样在她那个时代只有大贵族才能够接触得到,甚至连皇族都想象不出的各种日用或者非日用对象。她还看到一栋又一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安居乐业,餐餐都有充足的肉类和蔬菜——她还想去更遥远的地方去看到更多。但在她想要将视线偏向黑暗角落的时候,眼中的一切却又再度归于静止。

    天空中浮现出了巨大的光轮,无尽辉光自天穹顶端洒落。那便是将会在未来降下,将整个人世焚毁殆尽的灭世浩劫。而当光辉坠落到平流层的位置之时,她突然便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手可以动,脚可以动。同时还有着许多源自于未知之地所赋予的力量之时自脑海中骤然爆发。她甚至感觉自己只要向着天空伸出手,便可以凭空制作出覆盖千百平方公里的巨大冰层,而自己只要稍稍努力,甚至便有可能将自天穹上降下的光带自此隔断!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拯救这座城市。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从灾劫中救下万千黎民。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了。

    只要伸出手……

    她下意识地便朝着天空伸出手……

    【可是,凭什么呢?】——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中一掠而过。

    她的手僵在了抬起一半的路上,而下一刻自天穹顶端坠下的光带便轰然击中了地表。被直击的城市在顷刻间便直接汽化,而火炎随即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焚烧田野,毁坏森林,将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如同草芥一般尽数抹去。

    所有人都死了,毛发燃烧,血肉熔毁,在短暂的剎那之间少女视野中所见的一切活物都化作了焚烧着的骷髅。而这些燃烧着的骸骨却像是如同还活着一般发出无声的尖叫,伸出的骸骨五指尽数抓向她所在的地方!

    ——‘为什么不救?’

    那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你怎么可以不救?’

    那个声音在她耳边斥责。

    ——‘你还配当人吗?’

    那个声音在她耳边怒骂。

    那个声音很细,但却无孔不入。那个声音很杂,但却又呈现出了各种好像她所认识的人的特征。像是她以前的家庭教师,像是宫廷陷落之前照料过她的女仆,像是她偶尔出门时在街道上看到的商贩,像是她被册封头衔时报名的礼官。

    像是她的父亲,像是她的母亲,像是……和她一起赴死的姐姐。

    “我……”她的心中突然涌现出浓烈的罪恶感,而这感觉促使着她,让她承认自己的过错,承认自己的罪责。

    “我……”

    她突然感觉有些冷。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双臂时,却发现那个在死前沾染了自己鲜血的精巧布偶正在自己的怀中。而更多的冷气从布偶中涌出,涌向她的心脏。

    于是,那被强加的罪恶感被无言的冰冷所驱除。

    “我,”她的声线变得平稳。“凭什么要救?”

    ——‘凭你有罪,生来便有大罪。’

    她眼前的一切再次变换,时间回调,年度向前回调了一百多个年头——二十世纪早期的沙俄在她的眼眸中重现。而她所能辨别的区域从未来的城市转变成了百多年前的田野。

    她看到农奴辛勤地在田地里耕作,终日劳累却始终没有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农奴的儿子面黄肌瘦,女儿满脸病容。而税负仍在增加,因为占有土地和农奴的贵族打算购买一件珍宝,用以庆贺沙皇最小的女儿,安娜斯塔西娅公主殿下的十岁生辰!

    于是,农奴在这个冬天没有获得足以养活全家的食物。农奴的女儿病饿而死,农奴的妻子想要去林间采集野果却被冬狼咬杀。绝望的农奴甚至找不到一根合适的房梁,在一天一夜的哀恸之后将自己挂上了一颗歪脖子树。而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时,只有农奴的儿子一人在树下无助地号哭!

    画面定格在了农奴儿子的那张绝望哭泣的脸上。

    ——‘你生来就有原罪,你的血液中流淌着污秽。你欠他们的,你应该偿还。’

    那个声音又一次地响了起来。而这一次它的说服力显然比先前要强出许多。

    于是罪恶感在一瞬间又涌进了她的心脏。然而在她被这压抑感迫使着开口之前,从布偶中涌出的另一道寒流却又冻结了她那颗因自责而跳动的心。

    她突然发现那张被定格的脸有些眼熟,那张稚嫩的脸,那张痛苦的脸。那张刚毅的脸,那张决然的脸——那张脸,不正是在七年后于叶卡捷琳娜堡处决了她全家的士兵的脸吗?

    于是她内心的罪恶感又一次地褪去,她的内心重新变得坚定。

    “我不欠他们的。”她平静,而且肯定地说道:“因为他们早已从我这里夺走了我所拥有的一切,讨还了所有的血。”

    ——‘还不够,远远不够,你永远都还不清!’

    “你说不够,那么是谁来决定到底够还是不够的呢?是谁决定了何为罪孽?是谁决定了应该如何偿还?”

    ——‘全天下的人决定了你的罪孽,全天下的人决定了你还需要偿还更多的血!’

    “但我不承认。”少女怀中的布偶弥散出更多的冷气,她语气随之愈发淡薄。“我不承认你那一套。我不承认你的判决。你若是想要,那就来拿。就如同你们在克里姆林宫时所做的那样,就如同你们在叶卡捷琳娜堡所做的那样。而我会击败你们,毁灭你们,让你们带着你们的罪孽妄想坠下九重的深渊。”

    ——‘你不配当人。你甚至不愿意保护你的子民。’

    “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死绝了。忠于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在这一百多年来也早就一个都不剩了。现在生活在那片寒冷土地之上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逆贼的子孙。”她的语气冷漠,她的脚下结出寒霜。

    “我不会救你们的,就如同你们当年没有放过我一样。既然冻土上的住民们不需要罗曼诺夫,那么身为罗曼洛夫的末裔,我也不需要你们!”

    她的语气决绝,不留余地。而她的意志坚毅而稳固,即便是那自承‘人类’的发言者也只有无言。

    于是,所有的景象全数褪去,重新回归到了黑暗之中。

    ——‘那么,你就在这里沉睡到永远吧。’

    那个声音这样子说道,消失了。

    然后,时间在无言的黑暗中继续流动。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或许更久。

    ——‘你真的不愿意为无助的弱小者施以援手?’

    “我为什么要去为杀害我全族的凶手后裔卖命?”

    ——‘即便是布狄卡女王都愿意为了人类的延续和皇帝尼罗并肩作战。身为贵族,你不觉得你的气量有些狭小吗?’

    “你就是用这种对付我的办法来让她乖乖就范的吗?真可惜,我只是一位还没有掌握过一点权力就死掉了的公主。心眼比起正经的女王却是要小上许多。”

    ——‘但是毁灭你家族的那一批人早就已经长眠地下了,他们的子孙后代可没有沾染和你有关的一丝血液。你没有必要敌视他们。’

    “那么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伤过人,甚至没怎么出过宫殿的我和我的姐姐们。却要被人打死在叶卡捷琳堡外的雪地里呢?难道不是因为我是罗曼诺夫的家族成员,是手染无辜鲜血之辈的子孙后代吗?”

    ——‘……’无言。

    这一次,那个声音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去。再也没有重来的迹象。

    而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寒冷与坠落的感觉便充斥了少女的全身。

    有另一个和先前的复合声音截然不同的淡漠女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剎那她便感觉对方应该是一位娴静的女性。正坐在宽阔的图书馆里一边品着醇厚的红茶,一边翻阅古老的文献,

    ‘你通过了考验。’——那位女性如是说道。

    于是,死去的小公主真正意义上地睁开了双眼。

    ……

    与此同时,于公元前二十七世纪的伊曼尼提克,正处于神殿之中处理诸多杂务的弗洛拉突然若有所觉。

    “发生了什么吗?”她下意识地看向南方,却发现除了从吉尔苏市之外有着三个死者的灵魂被召回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异样——她可是个小气的家伙,虽然明面上说只有战士才能够享受死而复生的待遇,但事实上只要是向她祈祷的人,无论信还是不信她都会在对方的灵魂表层打上标记,确保人就算死了也能够召回灵魂并予以复生——而她很快就检视了那三个应该是兄弟的灵魂。

    没有任何异常,从灵魂表侧的记忆可以得出那三兄弟只是很普通的前往吉尔苏市,然后在夜晚无声死去的记录。而引发这种结果的原因最有可能的便是遭遇了强大魔兽在夜间的突然袭击。

    她皱了皱眉,一只无形信使被她招来并投向三兄弟死前所在的方位。而在她这么做的时候,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了那只刻印着令咒的手。

    正三角形的赤色令咒一如既往的稳定。然而她却总感觉内中似乎有什么异样。

    “爱,你说……”她轻轻抚摸着肩侧的焰形鸟。“会不会是有新的从者降下了呢?”

    ——她称那只代表着神之智慧的焰形鸟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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