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着持圣枪者的离去,艾丽斯随手便将地面上西海队轮回者的残渣就此抹除。她重新坐回到凉亭之中。一边小口地抿着咖啡,一边注视着这片纯白天地即将迎来的终末。
这片天地在先前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圣枪之灵驻足于此。而当圣枪之灵答应了她的请求,再度化身为伦德米尼亚德从而降下的时候,这片失去支撑的虚空也终将堕入凋毁消亡之中。
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无论是伦德米尼亚德的妥协还是这片天地的崩坏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天地因为失却基石而消解这件事姑且不论。伦德米尼亚德的本质便是一件兵器,一件具备自我意志,但那自我的本质也不过是空壳的兵器。在应对这样的兵器时只要输入正确的参数便可将其轻易地支配。而活着的阿尔托莉雅,哪怕是异世界的,绝对比已经变成英灵,便从从者的阿尔托莉雅对它而言更有价值。
“英灵的本质是记录,是自然现象,是境界记录带……它们只不过是生者知识,记忆,经历的复写。是拥有虚假意志,虚假记忆,从而把自己当做是死去的古人死而复生的信息汇集体。它们并不是那个死去的英雄,而是将那个死去英雄作为蓝本的,以能量和讯息构筑而成的复制体。”
艾丽斯捧着还带有些许温热的咖啡杯,淡淡地说道。
她有证据,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从者的塑造。而即使她没有证据,想要验证这一猜想其实很简单——那便是从者在降临后的形象与战斗力其实和他生前的事迹全然无关。从者究竟长得怎样,其实取决于它在传说中长得怎样。从者的战斗力是否强大,实际上也取决于它的记录中是否有着战力强大的逸闻。
就比如说乌鲁克的那位武藏坊,它的本质其实是那位名为常陆坊的和尚。在他生前他根本就不具备任何战斗力,只不过因为武藏坊和源义经的信息经由他口流传,因此他的信息便和武藏坊的信息混淆,以至于能够以武藏坊的身份成为从者,并且还具备了身为一介僧人所不曾拥有的力量和技艺。
从者不是人,甚至不是死人,在艾丽斯的认知之中。除却命运之夜剧本内那位以活人之身与盖亚签订契约从而参与到未来圣杯战争之中的阿尔托莉雅以外。其余所有降下的从者都只不过是由讯息和能量构筑而成的伪物。它们的理想,它们的道路,它们的经历,它们的武艺全部都是虚假的东西。
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同一人召唤的不同职介的同名从者可以被视作互不相同的独立个体,使用圣杯甚至能够凭空捏出一位根本就没有过去的黑暗贞德。因为无论是正统的也好,非正统的也罢,它们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圣枪伦德米尼亚德在这个宇宙的从者阿尔托莉雅,与异世界的活人阿尔托莉雅中必然会选择后者。因为在活人存续之时,连死人都算不上的从者自然没有被选中的资格——西海队的这堆废物总归也算是有了那么点用处。而这让艾丽斯的内心稍稍宽慰了些许。
一枚棋子已经做好了,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投下更多的布置。光是弗洛拉和伦德米尼亚德可完全不够,接下来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更多。
她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而与此同时,纯白天地毁灭时的潮汐已然卷至她的脚边。而她就这么轻巧地一脚踏入潮汐之外的混沌浪潮之中,手中的咖啡杯随手一舀,那残存的纯白与纯白之外的混沌潮汐便被她随手装入咖啡杯中。恍惚间似乎有着无量的光辉自混沌中绽放,然后在碰触到咖啡杯边界时便戛然而止,停息,沉淀,在无声中衍变成一汪星河。
“我应该比普通的四阶中要强出一些了。”艾丽斯淡淡地说道,杯中的星河在她的指尖微微摇曳。她注视着伦德米尼亚德所化的纯白骑士顺着因果的牵连而朝着第七特异点所在的方位坠下,而在那悬浮于虚空之中的第七特异点外侧,六个平行的特异点以及稍微小上一号的迦勒底与特异点F杂乱无章地堆积成了一团。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资格参与到最顶端的那一层战争之中。在我解开第四阶基因锁的高段,成就灵位之前。若是试图以本体降下,则必然会在两位圣人之间的战火中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在她的视野中,迦勒底以及八个特异点同时以数种不同的形式存在于虚空之中。从时间轴上观看它们像是迭在一起的夹心饼干,从空间轴看它们像是九张摊开在锅上的烧烤煎饼。从世界在线观看它们则如同一团搅在一起的毛线球,每根线条代表着一个特异点所标注着的历史。而无论怎样看,她都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地选择在哪个时间点或者空间坐标处现身并对世界线进行调制——只要她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很大,她倒不是付不起,但付出这样的代价来获取一时的优势毫无意义。
她更不会走进去,因为她知道走进去便是公然参与到圣人们的战争之中——这个坑她还打算用来对付其它的轮回小队。所以她不会让这至关重要的情报在那个合适的时间点抵达之前便先行暴露。
【六支轮回小队,中州,恶魔,印洲,森洲,天神,西海。我们自己且不论,恶魔队全员最低四阶,最高四高,且不说它们不会落入这种层次的陷阱——就算落进去了,有复制体郑咤的力和复制体楚轩的智打底,再加上复制体的我和帕琪。这种程度的陷阱也注定会化作无形。对它们最好的应对策略是拖延,拖延它们的降临,让它们至少也要在道争尾声之时才能够降下从而无法获取过于丰厚的利益。】
她选中了时间线的视角,沿着时间从这片宇宙的终末时期往前回溯,没走几步便来到了迦勒底所在的二十一世纪。而当她从时间之外往内部观看之时,迦勒底内部的一切变化全数映入了她的眼帘。
一群凡人,几个从者,一堆灵基之影,以及一个从英灵转变为凡人的医生——迦勒底在艾丽斯的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当她视线扫过之时,悬浮在管制室上空的迦勒底亚斯和示巴也都被她轻易洞悉,甚至就连那四十多个封存了灵子转移适格者的,受到虚空风暴干扰而无法开启的维生舱都在她眼眸之中解析了一切构造。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将这些适格者从囚禁中释放出来。
她随时都可以这么做,但她绝对不会这么做。通过楚轩所提供的‘游戏’直接在棋盘上投放干涉力已经是作弊的极限。而她一旦参与到历史主线之中,哪怕是分母等同于无量大数的一瞬,她也将深陷泥潭,难以脱离。
【目前,能够确定的便是藤原立香其人很有可能便是两位圣人其中之一的代言者。她的天命实在是太过浓郁,以至于以凡人之躯便可干涉到整个世界的运作平衡。然而很可惜的是我们并不能够确认她代表的到底是哪位圣人的‘道’。如此,我们就算是坐在环桌上下注也会变得相当麻烦。】
代言者并不是化身或者分身一类的东西,她不是圣人的小号,也不是圣人的傀儡。她其实更像是圣人的影子,降格为凡人之后的,纯粹的影子。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行为都反映着某位圣人在根源之涡处的战斗局势,而她在如同凡人一般生存着的时候,她的行动方式在某种层面上也将反映着相对应圣人的道路。
她必然有一个敌人,一个宿敌,而这个宿敌的身份则将是另一位圣人的代言者。当圣人们在根源之涡处分出胜负之时,身为代言者的它们两人也将分出胜负。而若是它们两人先一步分出胜负,那么代言者之间的胜负也将反过来对根源之涡内的大战产生一定影响。
不……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先后之分。两者的胜负必然是同时的。因为这整个宇宙中的时间与空间早就已经成为了圣人们的一部分。即便是有主神庇护的轮回者,也只能够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才能够出手干涉并且必然招致圣人的怒火。而在时间本身已然不具备意义的前提下,分出胜负的那个时间点必然是二者的同时。
【如果她真的是圣人的代言者,那么魔神王会是她的宿敌吗?还是说……另有其它?】
艾丽斯陷入了些许的困惑,而她的困惑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做出解答。她轻叹了一口气,捧着那盛装着一汪星河的咖啡杯从时间线的边缘走开,向前迈出几步,便抵达了迦勒底管制室爆炸之前的那个时间点上——她看到奥尔加玛丽在台上展现自己的权威,看到了藤丸立香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看到了还是栗发碧眸的弗洛拉,以及坐在最前排的,表面尊重实际满不在乎的A组成员。
【天神队现在连一个四中都没有,就算他们做出了什么布置,大概无非也就是生命树形图在再利用。宝物虽好,但使用者却上不得台面……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她的视线从A组的成员身上逐一扫过。将视角从时间轴切换为世界线,下一刻便在那七位A组成员身上看到了一条又一条连接着未来的‘缘’——那是他们在‘管制室没有爆炸’这一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线中所将会召唤出来的从者所代表着的时代与地区。芥雏子不论,而其它六人各有不同。
一个白发的青年,他的‘缘’连向近代的沙俄。
一个戴着眼罩的少女,她的‘缘’连向神代的北欧。
一个身份略有特殊的男人,他的‘缘’连向同为神代的印度。
艾丽斯挑了挑眉,视线一扫。却是发现剩余另外三人所持有的‘缘’正好又分别连接着希腊,不列颠,南美等三个神代。
真是有趣,真是命中注定——艾丽斯随即将六位适格者中那五位和神代有牵连的御主所持有的‘缘’给尽数排除。然后将注意力完全地投放在了第一位适格者,也就是那位白发青年所持有的沙俄之‘缘’的上端。
解析,开始……
她沿着这条并不存在的世界在线行,在前往‘缘’的末端所指向的方位的同时不住地思考着。
【恶魔队只能拖延,天神队不足为虑,西海队已经出局。那么接下来,最有可能在恶魔队降临之前和我们短兵相接的便只有森洲队和印洲队了……艾克丝和杀生院祈荒。在先前的狩圣仪式中基本可以判定她们都有着四阶中段顶端,真神极致的生命层次。再加上轮回者所必然会持有的奇异宝物,就算打了信息差,也很难就坑死她们。所以……必须在弗洛拉之外再准备其它的应对筹码。】
【伦德米尼亚德是一个,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艾克丝和阿尔托莉雅这一存在之间应该结有相当深厚的‘缘’……毕竟她们的外貌和气质都颇有相似。那么,被我安排好了的伦德米尼亚德应当便能够拖延住艾克丝些许时光。】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印州队的杀生院祈荒了。】
而下一刻,艾丽斯在二十世纪早期的近代停下了脚步。出现在她眼眸之中的,是一位身中数枪,倒在积雪与血泊之中的绮丽少女。
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沙俄最后的血脉,在二十世纪上叶被秘密处决的末代公主。她在身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功绩,但在她死后却留下了诸多传说。而这或许便可以让她在英灵座内留下记载。
现在的她,正处于即将走进死亡的那一个剎那。
“她不能死。”艾丽斯轻声说道,她的声音没有穿过世界线。而是传达到了环桌之上,为某人所感知。“她若是死了便只能够成为从者,而从者注定对弗洛拉满溢敌视。”
于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便有着无形的干涉力从环桌之上涌下。让濒死女孩怀抱里的小布偶轻轻颤抖了一丝。
于是,世界线外的真神自此获得了许可。而这许可足以让她倾斜咖啡杯,将那原本就是由当前宇宙成分所化的一汪星河尽数注入那具小巧的布偶之内。
有微弱的光向外迸发,自此,从者安娜斯塔西娅与某人的因果被斩断,而在雪地中濒死的少女与外神结缘。
最后一枚筹码,准备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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