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命悬一线,如今正是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描述词了。
而这一线之所以没有坠下,究其缘由只有一个。
“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当棋笼之线即将完成收束之前,休比的定向讯息波便先一步投送到了赵樱空的感知域中。而与讯息波一同呈现在赵樱空感知之中的,还有一枚悬浮于吉普莉尔头顶的,已经处于临界状态的高密度能量聚集体!
那是‘天击’,引而不发的‘天击’。‘天击’内部的能量有所汇聚,隐隐地便指向了战场边缘的那座地精种战舰残骸!
很意外的发展,但这样的发展实际上并不能够成为赵樱空的阻碍。眼前这名天翼种的‘天击’虽然强大,但她却并非没有将其拦截下来的把握。而就算拦不下……其实也无所谓。
楚轩的确交给了她将这里的凡人原住民带回去的任务,那三个凡人的身上也肯定有着周遭聚居点的线索。但有线索不代表它们就不可或缺,就算它们在交战的余波中死去,身为超凡生命的赵樱空也有在穷搜方圆千里的土地之后将凡人聚居点捞出来的把握。更何况……楚轩在交付这个任务时,就给出了如果遇到敌人便需要全力以赴的对策。
——楚轩并不在乎在转移人口时是否会出现些许‘运输损耗’。而事实上她赵樱空也不怎么在乎。她之所以停下来,缘由说到底还是只有一个且并非常人所认知中的那一个。她之所以在这里停手,是因为眼前这个机铠种先前保护着战舰遗迹,然后又用它作为要挟的异样反应提起了她的兴趣。而在这一基础上,她发现眼前的机铠种身上居然显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与‘死’!
生是‘生气’的生,相比起交战前的那一副冷冰冰的机械结构的模样。这只机铠种竟是有了些许‘活人’,如同少女一般的感觉。而死则是某种概念上的‘死’,在赵樱空的观测之下,眼前的这只机铠种身上隐约便显现出了某种她在完成后土仪式时,在意识濒临坏毁,或者已然坏毁的剎那,隐约感应到的某种及其深沉,近乎于‘本源’的死!
艾丽斯曾经在情报的共享中提到过一句,她在这个世界上感知到了某种类似于信息魔法一般的扭曲感。而按照她的说法,信息魔法应该是她所在的世界所特有的科技树,在她来到主神空间之前甚至连主神都没有相关的记录。而若是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相应的痕迹,那么理所当然的便是巨大的异变!
这是必须重视的情报,不重视不行,艾丽斯的那一套仪式和手段早就在中洲队的轮回者心中制成了‘信息魔法=强且诡异’的等式。而若是这么一来,事务的轻重缓急自然也就得稍作调整了。
于是,怀着绝对和休比以及吉普莉尔的预判不同的心绪,赵樱空在斩灭两者,令她们形神俱灭之前,停下了手。
……
【成功了!我赌赢了!】——当棋笼之线差诸分毫地在体表停下,生命获得了继续运作下去的权力时。即便拟态的面孔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作为思考中枢的机铠种核心引擎却也忍不住地陷入了为时剎那的高密度无意义演算之中,若机铠种具有心,那么这或许就是它们表达激动的方式。但在剎那之后休比便立刻控制着自己从这所谓的‘激动’之中脱出,因为这只是求生的第一步。
【我赌对了,这个未知生命体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这附近寻找某样东西。而且它肯定已经找到了,所以才会在妖魔种的尸骸边稍作停留。那样的话,地精种的战舰遗骸便最有可能是它的目标——或许战舰中有它想要的某样宝物或者情报,或者它想要找到战舰中的某个活物!】
休比的思维引擎飞快运作着,她尝试着分析出赵樱空更深层的目的,但她却发现自己现在连赵樱空的外貌都看不穿——眼前这家伙看上去像是凡人,但哪怕是用指甲盖来想都知道它这种层次的生命和凡人扯不上任何关系——只不过是轮廓相近罢了,眼前的生命体身上根本就没有哪怕一个毛孔,体表的皮肤也坚韧光滑得让地精种的灵装机甲也望而却步,她的体内更是有着堪比恒星一般的庞大能量,说她是某个新生的幻想种,甚至神灵种都完完全全的说得通!
可看不穿也得认真去看!
“我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某样特殊的东西。”休比和吉普莉尔对视了一眼,然后按照先前所计划好的方式,由机铠种开口,天翼种继续威慑。“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你想要找什么,但我相信它就在这附近。在这一发‘天击’的破坏范围之内!”
【必须得证明我和吉普莉尔对它的秘密一无所知,同时还要让它觉得让我们撕破脸皮动手造成的损失要大于和平解决。并且在完成这个目标的同时,我还要想办法将那个人保护下来才行……】
“你看上去倒是胸有成竹,但你真的会扔下去吗?”眼前的未知生命体微微歪过头,嘴角似乎挂起一抹奇异的笑。“就在不久之前,你似乎在我和这个天翼种交手的时候为那座遗迹挡下了攻击的余波。或许你对那架战舰残骸更加在意,更何况无论是你还是她,似乎都是先动手的一方呢。”
【麻烦的问题,但是……在预料之中。】
“是试探。”休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在动手的时候,刻意地压制了一点朝向那座遗迹的余波威力。就算我不去挡住,那座飞船也不会坏掉。我看出了一点痕迹,所以亲身体验了一下你的力量。”
她看到眼前的不明生命体似乎是挑了一下眉。
“原来如此,看穿了我出力的策略,所以故意在那里去顶着以使用机铠种特有的解析能力来破解我的力量么……难怪连这个比你强出好多倍的天翼种都看不出的攻击,你却能够先一步辨识出来。原来是这样啊。”
“这份记录并非上传,我可以将它删除。”休比立刻回答。
“但我直接在这里将你们干掉不也是很轻松的么?”未知的生命体活动着彷佛虚握着一个小球的手指,一些未曾牵扯到休比和吉普莉尔身上的线条便跃动起来,彷佛像是要构筑一个穹顶一般向着四周延伸。“【天击】虽然强大,但我并不是没有将它完全隔断的把握。比起事后费力,现在一次解决似乎是一个更好的策略。”
“但是你没有那么做。”托着临界天击光球的吉普莉尔突然出声。“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们现在已经死了。而你却并没有那么做——你已经动心了不是吗?只不过你需要一个借口,好让自己做出决定罢了。”
——吉普莉尔的态度是事先约定好的。因为要挟换来的和谈机会必须得有一分硬气,更因为天翼种完全就不懂得说软话和给人台阶下。而事实上这也是最关键,最危险的一个步骤,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吉普莉尔托着的天击光球便微微颤动起来,彷佛下一刻就要朝着地面轰出直击!
空气中陷入了难言的寂静,超凡生命的意志让大气凝固成了胶水,然后又让胶水沉固成为了钢刃铁山。强大的压迫感让遥远的地表出现了道道裂痕,甚至于休比体内的部分金属构架都因外部受力而轻颤!
而下一刻,一切的压力戛然而止。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是需要一个借口。”看着像是个女性的未知生命体嘴角的笑容收敛,扫过两者的视线让休比和吉普莉尔在那一剎那都生出了一切都被看穿的感觉。但还未等她们激活预设方案,未知之物的言语便跳到了另一个环节。
“猜出了我的目的是你们的本事,能够制作出威胁也是你们的能力。敢于和我讨价还价更是你们的勇气。虽然是你们先动的手,但如果代价合适我也不是不能够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它的视线宛若永夜的极光一般诡变而难以琢磨。“战场上你们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休想轻易触碰——说出你们提案吧,如果能够让我感到满意。我可以放你们从这里离开。”
“很简单,一个游戏罢了。”休比的机械眼眸微微闪动,“我有一个绝对公平的游戏提案。若是您在接下来胜出,我们两个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而若是我们侥幸获得胜利,那么就请您放我们离开。当然,我会在您的控制下删除掉交战时的数据。而吉普莉尔……”
“天翼种的生命力包含着记忆,”一旁的吉普莉尔沉声回答。“我可以将这一部分生命力交给你。”
“有意思。”那个未知的生命体嘴角翘了翘。“换而言之就是我能够从交易中获取多少利益看我自己的本事么。直接干涉活体机铠种和天翼种的身体而不被反抗。能否将这些信息完全剥除看我,能否在这基础上获取更多的情报也看我……很好,很有趣的提案。但它还差一样东西,那便是执行的保证。”
休比看了吉普莉尔一眼。
而后者的十字状瞳仁猛地一缩,已然抵达超凡层次的手指竟是微微地抖了一下。然而抖归抖,她的动作却仍旧稳定。在未知生命的注视下她将天击光球一点点的汇拢,聚合,将那临界的反应推回初始状态而只给自己留下维持成年形体的少部分能量。那些闪耀着的符文字幕相互盘旋着,将原本有小半个球场的光球给压缩成了苹果大小,然后再轻轻一送,推到了未知生命的掌中。
“这就是我们的诚意,您应该已经看到了。”休比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强大而且隐秘的家伙。“如果您反悔了,那么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们。但您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那么就请容许我来介绍一下游戏的规则。”
棋笼之线回转,脱离了休比和吉普莉尔的身周而如同毛线团一般将缩小的天击光球给牢牢围住。白色的线条随即化作金色,最终塑形成为了金苹果的模样。
“说。”执金苹果的女神用一个字表达了她的态度。
“在那座地精种战舰的残骸中有几个被称作凡人的弱小种族。它们对您和我们之间的战斗一无所知,甚至对这整个世界都没有多大了解。它们不知道什么是强,什么是弱,什么是力量,什么是权柄。它们弱小,所以在它们眼中,天翼种与机铠种并没有多大差别,因为这全都是对他们来说压倒性的强大。所以,他们能够成为不会有任何偏颇的裁判。”
休比的眼波流转着,核心的计算引擎急剧运作着考虑接下来该说出的一字一句。
“游戏的内容很简单,您和我们加起来是三个,它们的数量也是三个。那么就让它们三人来做出评选,评选出您与我们之间谁更应该获得那件未知的宝物——如果是平局,或者您有两票及以上都算是您赢了。反过来则是我们胜出,您觉得如何。”
“听起来几率似乎不均等,也算不上公平的样子。”
“您可以改。”
“很好,”未知的生命体点了点头。“那么就不需要三个人了,只要一个人做出选择就可以。让它们三人中作为首领的那人来选,而选的东西……也可以稍微变更一下。”
它抛了抛手中的金苹果。“让他来选择谁应该获取这枚金苹果。获取了金苹果的便是胜者,而胜者,要把这枚复合了我和那边那只天翼种全力一击的金苹果……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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