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应当主动些呢?】
爱丽丝心想道,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和帕秋莉不是那种相知只有几个月甚至几天的普通年轻情侣。恋人间的矜持对她们两人来说毫无意义。而帕秋莉既然已经决定了避免和她见面,那么她最应该做得就应该是尊重帕秋莉的意志与决心。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帮她去做出选择。
【我和帕琪之间是对等的关系,在此基础上,我若傲慢地替她做出选择,那么便意味着我自命高她一等。】
【那么……她会永远离我而去。】
爱丽丝来到自己的床边——那张散发着芬芳玫瑰香气的华美床铺在她此刻的眼中是那样的碍眼。若是先前她或许需要花上不少力气才能够忍住自己的冲动,不将这张床铺在一瞬间给捏成一团粉尘。而现在的她心中虽然依旧烦躁,但那烦躁的心绪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可以随时掐灭那股烦躁,只要她想。
然而正是因为她‘不想’——所以那糟糕的情绪才依旧在她的胸腔内折磨着她的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床上。而与此同时上海和蓬莱便从她的影子里悄无声息地飘出来,帮她打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装以安抚她那颗根本就没法子沉静下来的心。
‘帕秋莉会永远离她而去’这句话并非是危言耸听。她很清楚这句话中蕴含着怎样的含义——爱并不会消失,消失的只会是人。两位魔女在久远的世代中所订下的约定便是以完全对等的地位携手共进。谁也不强过谁,谁也不比谁更加重要,两人之间不存在凡俗的配偶中那种所谓东风压倒西风,或者一主内一主外的关系。有的只是绝对意义上的平等。
自己先行了一步,这种事如果是在过去的时代里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过去的自己等两人有着足够多的时间,花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进行等待并不是一件不可接受,不可妥协的事。然而问题是,这里是主神空间,是危机与挑战无穷无尽且无法避免的地方。轮回者越强大便意味着主神赋予的挑战也将越将艰巨。而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帕秋莉知道她会等待,也能够理解她会等待。因为立场相互对换后帕秋莉也会做同样的事。但也正因为帕秋莉理解她,她自然也同样理解帕秋莉此刻的心中所想。
【帕琪所恐惧着的并不是无法成为超凡,她恐惧的是自己无法插足我所在的战场。她恐惧得是成为我的累赘,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只要有着这样的可能性便会让她感到痛苦万分。】
【而若是我在这样子的时局下依旧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出选择,安排。那么……哪怕我只是想要帮助她,但实际上,在这个时机中所给出的‘帮助’,本质与站在比她高一层的位置上,将她视作累赘并无区别。】
【所以我不能够主动去找她,绝对不能。】
【毕竟我们这群女巫……都是一群偏执的疯子啊。】
她闭上眼睛,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她将类似的境遇在自己的内心做出推演,而很快便获得了如果自己处于帕秋莉此刻立场下将会获得的结局。
自己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探索成为超凡生命的道路。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留下再糟糕的后遗症,自己也肯定会想尽办法抵达那个层次。以免自己在未来的某场重要的战争中帕秋莉需要自己提供帮助的时候却只能够无力地旁观——那种事情光是想想就令她全身发冷,而帕秋莉此刻的感受只会比她更加强烈。
自己一定会成功,无论如何都要成功。但若是在那之前,自己便成为了客观意义上的累赘且全无成功的希望……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我应该会设法将自己炼成某种秘药,或者一件强力的魔道具吧……既然我已经不够资格陪伴着她,那么就让我成为她力量中的一部分——而既然我是这么想的,那么帕琪的心念应当也不会相差太远。】
“而这种可能性是我所不能够容忍的。”爱丽丝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必须得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应该怎样去做才行呢?”
她陷入了沉思,而在沉思之中却只能收获到更多的困惑。她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或许只需要一次主动出击的深情告白加上一个甜蜜的吻就可以完美解决。但是她根本就不敢去赌那失败的可能性。
她只能等待,她也只敢等待。超凡生命所具备着的超级计算能力以及强劲的本能感知在此刻都化作了无用的废物。而她对自己的愚蠢和优柔寡断也都心知肚明——爱丽丝就是爱丽丝,即便在困惑之中,她也仍旧理解自己。
上海和蓬莱小心翼翼地飘到了她的耳边,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脸颊。而在两个小人偶的安慰下,她才能够从自己那颇为可笑的纠结和苦恼之中稍稍获得解脱,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放到其它的地方。
不,准确来说不是投放到其它的地方,而是无意义地浪费掉。因为不想面对,所以便选择了逃避——她在成为超凡生命之后……第一次感到了困倦与疲惫。
而很快,她便陷入了沉眠的黑暗。
……
“说实话,你这幅样子让我感觉非常的丢人。虽说我很清楚只要帕琪在我身边我的智商便注定会大幅度下降,但既然连这段对话都触发了,那么只能够说明那个我所最不喜欢的可能性已经成为了现实。”
爱丽丝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如同镜面一般和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影。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身姿,除却对方身上衣着的色调是深红与暗黑以外就外表而言和自己几乎毫无差异。然而气质上的差距却是狮子和鬣狗一般的天壤之别。
“你是!恶魔队的——”爱丽丝猛地睁开眼睛,视野所及的是一片空无,她立刻就明白自己现在正处于自己的梦境之中。然后这个被复制的自己侵入了自己的梦!
不,不是对方侵入了自己的梦,而是她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她通过某个载体构造了这个梦,而那个载体一直以来就在自己身边!
“上海还是蓬莱……两个都是吗?”
“没必要这么紧张,在这里的不过是一段触发式的智能留言罢了——而这段留言的触发条件是你在短时间内接触过‘神绮’,反正你很快就该意识到我当时留下那个委托时所表露出的异常,不过为了节省时间,所以还是果断一些。”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复制体当时的留言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掠而过。
“的确,我是应该立刻就发现那点异常。”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你在通过留言向我发布委托的时候说自己只解开了第三阶的基因锁,但是你却又知道‘神绮’……你根本就不可能在成为超凡之前接触到她,更遑论和她结下你需要向我发布那种内容的委托。”
“难怪你埋到上海和蓬莱里面的暗手能够瞒过我的感知。原来你在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超凡等级的技术力了么……”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让你动作实在是太慢,而我又不想按着神绮那个女神经病给出的路来走呢?当然咯,我也没有说谎。”复制体的虚影耸了耸肩,在爱丽丝身边的床头和她并肩坐下。
“为了当帕琪过来的时候我仍和她处于能够携手共进的同一阶层,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的生命层次打落——三阶升到四阶,四阶再降回到三阶,升升降降了三四次后总算是将那些总是擅自就上涨得很快的生命能量给压制在我容忍的范围之内。虽说这样做让我在恶魔队里的形象如同一个智障,但我觉得这种程度的代价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至少当帕琪被复制过来的时候,我不用像你现在这样伤透脑筋,不是么?”
“你……”爱丽丝瞳孔一缩。
“别用那种那种奇怪眼神看着我的投影,虽说我实际上不会有感觉,但这种事只要想想就觉得非常之尴尬。我既然知道了神绮这个名字,那么我肯定是消受过了那个疯女人赋予我的试炼。不过我想你所遭遇的应当比我要好得多,毕竟她不需要两个一模一样的道具,总归是会有不同的培育方式的。”复制体耸了耸肩。
“我比你强是理所当然的,我比你聪明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拥有众多,而我一无所有。因为你时间充裕,而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得竭尽全力。你以为我为什么明明回到了幻想乡却连一个人都不去见,为什么要发布委托让你去了解最初故乡的那堆因果?”
她盯着爱丽丝,但视线却并未集中在她身上。
“将自己现世所有的朋友,熟人,认识的人全部杀光。将自己前世的国度,前世的家园化作焦土。将自己所爱的人和爱着自己的人一点点的拆成碎片——这种连选择机会都没有的见鬼试炼有过一次就够了,没有必要再重复第二次——我真羡慕你,因为你已经拯救过了它们一次,神绮就算将那些事重复一遍也动摇不了你的心。那么她自然也不会浪费资源去编写那种无意义的试炼剧本。而我……既然这道留言已经触发,那么便说明帕琪已经在我彻底疯掉之前来到了我身边,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爱丽丝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在喉间滚动。而最终从舌尖出来的也只有寥寥七个字。
“……我不会安慰你的。”
“我也不需要你的安慰。”复制体从床边站起身,朝着这片梦境世界的外侧走去。“我在亲手斩断了曾经拥有的一切之后终于明白我究竟需要的是什么。而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中州队的我啊,既然这道留言已经触发,那么距离我们在战场上相见的那一刻就已经不远了。希望那个时候的你是一个做出了无憾选择的你。如果不是的话……”
她没有说完最后的那半句话,而是就这样步入梦境的边缘。
随后,她的形体化作碎片崩散,而整片梦境也迅速地支离破碎,化作虚无。
爱丽丝睁开了眼睛。
上海和蓬莱依旧乖巧地待在她的身边,安静地等待着她的指令或者处置。而也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两个小人偶比起平常的时候似乎是多了一些灵动。如果说以前的它们像是妖精一般的人偶,那么此刻的它们就仿佛像是一双像人偶一般的妖精——它们一动不动,但晶莹的双眸中却似乎有着微弱的智慧之光。
“我自己蠢,难道还要怪罪你们没有事先提醒我吗?”爱丽丝微微摇头,苦笑着。“我就说为什么总是感觉你们相比在幻想乡时要聪明许多,原来这已经是压抑智能,保守秘密的结果吗?复制体的我究竟是生活在一副怎样水深火热的天地中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一切杂念全都尽数摒弃。
【真没想到,三我合一之后的我反而更加的犹豫不决……呵,真是笨啊,正三角形本来就是出了名的稳定平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吗?亏我还天真的以为有这么一个妈妈其实也不错……我的母亲大人!】
【不过,我能够看到这些留言也在你的预料,甚至安排之中吧……那么我是否还要感激你的仁慈呢?】
【……真是可怕。】
她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推开自己个人空间的门后便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帕秋莉所在另一道休息室的门——犹豫不决最后只能够害人害己,而此刻的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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