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二楼,齐藤一一如在别墅那时坐在二楼的沙发上。他倚在窗台的边缘,注视着一片漆黑的雨中夜空。
整个北美上空的通讯网络都已经被截断。就算有着那群‘天启者’帮忙,美国的军队也难以在这种雷雨天气中进行调动——他们固然可以用弹道导弹从远处将这座城镇连同城镇中的人一起夷为平地。但二十一世纪早期的制导系统在魔女们的资讯干涉之下就如同中学生的电脑课作业一样破陋不堪。
——他进过大图书馆,因此对这一点十分确认。而他相信那些美国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从他们舍弃电子通讯而使用旧式的火炮阵列便可以轻易地看出。
而且……
【那些天启者们应当也看不到这里,毕竟……当‘伊甸园’构建出来之后,‘它们’也该知道继续躲在幕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很快就该是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我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吗?】
【……大概能吧。】
他抬起手,在空中随意地勾画出了几个图案。很快,一层无形的结界便在教堂中悄然展开——准确来说这并不是结界,而是由空气的密度差而做出的隔音措施。既然楼下的仪式正在运行,那么这时候就没必要有多余的人前去打扰。
【爱丽丝小姐的目的可能只是让他们两人捅破那层纸,成不成另算——这个结界已经足够稳定,就算多加一重概念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过呢……我觉得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没必要差强人意的结束。未来已经改变,自然也就用不着像是原本应有的那样一直纠缠到终战都没个结果。】
他托着腮,脑中翻动着的是自己那从平行世界中获取的无数记忆。爱丽丝在先前对他的劝诫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他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也知道自己不配知道这么多。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并非不能够更改,但那需要付出代价。后悔药并非不存在,但吃下它所需要支付的代价将会是更大的后悔——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强,非常的强,强到先手突袭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把大图书馆直接打爆。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份强大需要支付代价。代价是生命,是灵魂,是记忆,是信念,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从外域获取的知识根本就不是像他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那些记忆,秘辛,齐藤一仅仅只是像是看电影一样将几条主要的时间线理顺,他的身体和灵魂便开始了无可逆转的崩解。若不是他及时地制作了一件器具束缚住自己的形体,想必他在咒怨的世界中就已经彻底崩灭,永远消失。
但那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轻轻撑了撑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顺便把自己在不自觉间脱落的手指重新安回手掌的骨节上面——这是他同时观看具备两种不同强化方向的未来自我后所造成的后遗症。两种具备力量的思维方式直接破坏掉了他体内的构造平衡,而他在试图补救时观看的第三条名为‘符文修真’的力量之道则更进一步地摧毁了他的身体,让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
他知道主神修复可以解决这一切,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要被主神修复,后果便只剩下一个抹杀。脑中的记忆最多帮他在主神传送中保护自己,但这只能够拖延时间。
【不过……无所谓了。】
【触碰了自己不配了解的秘密,自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鱼儿顺着河流淌下,最终度过的只是平淡无奇的庸碌一生。只要能从水中跃出,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是胜过在河流中无数岁月的美妙体验。】
【我为我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现在该轮到为其他人做些事了。因为我的缘故,这一次的恐怖片应当是一个无解之局。所以,我得为其他人留下一点生机才行呢。】
他看着窗外,看向那在夜风和阵雨中微微摇曳着的树林与树林的阴影。几根路灯孤零零地竖立在街道上发出晦暗的光,相互交错纠缠的影子在地面上刻画出无数诡秘的纹路。那是骸骨,是骷髅,是死神的征兆。然而若是将那阴影的投射轨道在天空中重叠,那么看见的便应当是另外一幅景象。
齐藤一看得到那副景象,他抬起手,朝栖居在景象中的某个形体打了个招呼——那地面上的骷髅纹饰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迎面扑来,几乎要撞开他面前窗户的狂风!
然而那风终究也是消散了。在接触到教堂的窗外之前便骤然崩解,化作了流淌在空气中的无声尖啸。深夜中的雨幕都仿佛因此而停顿了刹那,小镇中的人们都因此在噩梦中痛苦地颤抖。
齐藤一挑了挑眉。
“啊,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他轻轻地按着自己的眉心,有些苦恼地用力揉了揉。“王侠的事。”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靠着墙就这么站立着睡着的张恒,微微地摇了摇头。
王侠,或者说王仁夹。他知道这个人,并且对他非常了解。他很清楚这个从军营中走出来的汉子会成为中州队里举足轻重的一员。从不背叛,也从未令人失望。即使是在中州队最为艰难的那段时光中他依旧在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他很可靠,超乎想象的可靠。
【但是郑吒却因为楚轩的缘故,而对他抱有戒备的心理了。这样子不好,非常的不好。交情是双方取得一致的前提下才能够建立起来的。若是从一开始便抱有戒备,或许以后的状况也会因此改易。】
【得想个办法把郑吒糊弄过去才行……我记得他在这时候应该没这么聪明的啊。难道是因为爱丽丝小姐的缘故?】
【算了……总之先去做做样子吧。萧宏律和詹岚都对精神方面的变化很敏感,我有没有催眠过王侠他们一看就知道。】
齐藤一站起身,朝着新人们沉睡着的楼下走去。
窗外,冰冷的夜风依旧在肆虐着。天空中的阴云因夜风而晃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缕月光穿透云层,落到了玻璃的外窗上。
月光的阴影从窗栏上垂落下来,落到地上,散开的影子就如同一双漆黑的羽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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