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一路上绿枝新芽,桃红柳绿,一片春意盎然。
忽的想起还不知道这男子的姓名,月七拱手作揖,边走边问,“还未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小生江让,字落程。”男子回礼道。
江落程只是江让胡乱取的名字,凡界中流行这样的名中带字,一个来自地狱底层的妖魔哪有这样讲究的名字,只不过在凡界中好来往行事罢了。
“江公子有礼!”时月也拱手施礼。
自己十五年未下过山,这姓江的应当对山下的情况有所了解,她随口问道:“不知这十州城的妖怪在此横行无忌,惹得城中居民都不敢出门,天师门弟子竟也不来管管吗?”
十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着一片萧条实属可惜。虽然蜘蛛妖早已被她诛灭,但是现下也不知这姓江的男子是何底细,不好透露太多。
江让侧身答道:“据闻天师门出了一些乱子,十州城就在云仙山脚下,如今只能指望云仙观的云仙道人出手相救了。”
天师门出了什么乱子时月暂且没有听进去,一听到男子提起师父名讳,她心中有些惊讶,暗忖,这人怕也是道门中人。
云仙山陡峭难行,故此云仙观向来不对外开放,世人只当他是一普通老道而已,能知他道术非凡者不是修道之人就是山精妖怪了。
看他这翩翩公子模样,如果不是妖怪肯定就是修道之人了。
说话间,三人走到一处宅院门口,这处宅院与四周的间间民宅截然不同,是一处三进的院子,红墙绿瓦,灯火通明。
“小姐请进。”江让刚走到宅院门口,便有管家前来开门,府邸雕梁画栋,别具一格,庭院楼台,假山池水,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两旁池水中游着无数条金色鲤鱼,穿过脚下石桥,迎面二层小楼,一层是前厅与膳厅,二层五间上好厢房,清新雅致。
一路上随处可见各种盆景,裁剪有致,郁郁葱葱,花香四溢。
“寒舍简陋,怠慢小姐了。”江让稍施一礼,便唤得身旁管家将殷、月二人分别领至不同厢房歇息。
月七边走边赞叹:“你这宅子还叫寒舍?那什么宅子才称得上深宅大院呢?”
解决了晚上住宿问题,就该解决一下空空如也的肚子。这一点懂事的管家早已吩咐下去。
行李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两手空空地入了房,时月靠在软塌上歇息片刻,饭菜也已备齐。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膳厅的饭桌上,就连四冷四热八件开胃小菜都让人馋涎欲滴。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时月早就忘记了原来的那个世界里那些美食的味道。不过也好,自小在云仙观吃惯了清淡素食,身量倒是保持的不错。
时月并不知道江府的饭菜有何讲究,只知道比道凡师兄做的好看一些,香气扑鼻。
虽然从小在道观长大,却也懂得饭桌规矩,在云仙观中需等师父起筷,她与各位师兄才能起筷。
即使没有做客的经验,但礼数周全一些总是没错。
一番客套过后,时月才动筷开始吃起面前的菜肴。
“这一道是高汤煨苔心,是厨子的拿手菜,这是素蒸鸭,哦,就是西葫芦,二位姑娘快尝尝。”江让一道一道给她俩介绍,月七心里直犯嘀咕,怎的都是素菜,他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时月早已饿坏,手口不停,道凡师兄的手艺与其相比简直可以拿去喂猪。这世上竟还有此等美味珍馐,这十八年简直白活了。
“这位姑娘为何不动筷啊?不必客气,当自家一样就好,如果不合口味我让厨子再给你做几个小菜。”江让见月七迟迟不动筷子,虽说心中了然,但也须客套一二。
月七礼貌性笑了笑,摆了摆手说自己不饿。
她乃上古神器,怎会需要吃这人间凡物。
江让笑道:“对了,还未请教二位姑娘芳名,总是姑娘姑娘称呼,终归是不礼貌。”
月七见时月只顾着吃,礼貌回道:“我们是江九城殷府上,这位是我家二小姐殷时月,我是她的丫鬟月七。”
身旁的管家听罢心中暗忖,这殷家二小姐属实是平易近人,连婢女都可以同桌吃饭,看来也不算是高门大户。
几人神思时,时月已经风卷残云般将面前食物一扫而光,身边的管家与侍女都目瞪口呆,眼前这弱质纤纤,绝顶容姿的女子竟这么能吃。
江让看着心下也是一惊,这饭量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谁说不是呢,云仙观本就不对外开放,更别提什么香油钱,在道观后院种的那些青瓜疏菜本就只够她一人吃食,若不是殷老爷每年往山上送些吃穿用度,恐怕这师徒六人都得去喝西北风。
其实能吃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时月很久,明明在那个世界里饭量很正常嘛。难不成是这个小姑娘就是这么能吃的吗?
吃饱喝足,困意便起。管家见三人都已用完膳便对殷、月二人道:“热水已备好,两位姑娘可以去沐浴歇息了。“
一天的折腾也确实累了,享受过暖暖的沐浴过后,时月便沉沉睡去。
月七身为上古神器,不吃不睡实属正常。但是她觉得这个宅子不太对劲,这个姓江的公子也不太对劲。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与小姐分房而睡还是不妥,便悄悄地摸进了时月的房间用结界将整个房间保护起来。
果不其然,江让正趁着浓浓的夜色仔细观察殷、月二人。眼下天师门乱作一团,今日出来原本是想看看那只狂妄的蜘蛛妖到底是否需要自己出手了结,没想到却在途中遇到了她。
看样子那只蜘蛛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少主,这二位姑娘可不是寻常人物。”管家在一旁低声道。
其实有什么事能比寻瑶池仙草重要?只是他突然看到那张让他足以乱神的面孔罢了。他迫切的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这一次偶遇,是天意吗?是老天念在自己多年的思念,才让他偶遇上与她如此相似的女子,好解他的相思吗?
那为何不让她回来?
“呵……”江让低眉自嘲,她回来也不可能原谅自己,只是想再见她一面,看她笑靥如花,看她安好而已。
他在云来客栈门口偶遇二人时就已识破月七上古神器的身份,也能看出那殷家二小姐被双层灵气所包裹。
修道之人按理说只有一层灵气,那她身上的另一层又是从何而来?
婢女是上古神器,那主人定是更了不得的人物。可是江让沉心感应后,却也没发觉她的灵力有多惊世骇俗,仅仅是两层灵气包裹而已,只是她体力的灵气居然被封锁住,如何能掌控的住神器锁妖铃,恐怕背后还有高人相助。
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两层灵气,而是她的灵气让他产生强烈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让他恍惚,让他险些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莫非这女子与她有什么渊源?
江让低头笑说自己怎会冒出如此荒唐的想法,莫不是太过想她连常理都已经不顾。她是谁,又岂是一介凡人所能比拟,纵使相貌相似也无法代替她一分一毫。
可是,真就如此吗?
仅仅是相貌相似,身上的气息也会如此相似吗?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这其中一定有一种潜在的联系是他还没有发现的。纵使只有一丝机会,也许可沿着这一丝线索寻得她的踪迹。
“少主……”管家见他心思飘忽,好意提醒却被他伸手打断。
江让望着前方早已熄烛安睡的女子,淡淡地说:“我心里有数。”
不消片刻,着一身绛紫色纱裙的女子妖妖娆娆地从黑夜里走来,那股媚香从老远便飘了过来。江让眉头微微一皱却瞬间抚平,只听得那女子俯首恭敬地喊了声:“少主。”
江让朝时月的房间微微颔首,道:“令她入梦。”
女子一双桃花眼中透出一丝不悦却迅速被笑意掩盖,“九幽明白。”
九幽暗自掐诀施法,一股暗黄的线从指间冲出直直飞入时月的房间,却莫名被一股力量阻挡。
“这……”
“果然不愧为上古神器锁妖铃,这结界果然厉害。”江让嘴角微翘,心中已有了盘算。他不能让锁妖铃知晓九幽暗魂钩的所在,只一抬手就在结界的边缘悄悄开了个微不足道的小洞,又用强大的灵力护住那一方小洞,令其在月七的感知里仍保持完好的状态。
九幽被这一番操作着实有些吓住,这到底是多么恐怖且强大的灵力。
她深知少主灵力高深却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心中一些骄傲瞬间被压了下去,不自主地收起那些小小的造次,手指微微一颤,将暗魂钩从小洞里穿了进去。
……
这个梦好像很真实,时月感觉自己身处于一间茅屋之中,这茅屋似是有人住着,屋里被布置的井井有条。
她起身四下查看,墙上挂着一幅画功极好的美人图,凑近一看才发觉画中女子居然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虽然不如照片那样写真,但也可以看出来这画完全是照着自己的模样所作。
不过时月细细看去,自己随性恣意,这女子温柔婉约,二人眉眼神情还是有所不同。
往下看去,落款处竟然写着江落程。
江落程……
时月突然想起自己所处的江府的主人亦是叫这个名字,当下不禁赧然,难不成自己春心荡漾竟然连做梦也会梦见他?
她想着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逃也似地走出屋子。
屋外是一方小院,一边种着许多花草,一边养着一些小鸡。出了那间屋子,才发觉旁边还有几间。她犹豫着入了紧挨着的那间空屋,这里让她有一种近乎身临其境的熟悉感,一瞬间脑子里蹦出许多琐碎的画面一帧一帧飞速划过。
心中如同进了一只乱跑的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深深吸了口气,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梦如此真实。
她开始拍着自己的脸,连痛感都如此真实。
“我要醒来,我要醒来……”她开始更加用力地拍着脸颊,直到白皙的脸上殷红一片。
此时四下无人,一片静谧,安静的只听得见她浓重的呼吸声。她偷偷在手中聚气,却发现灵力无法使用,连月乐剑也召唤不出。
时月有些懵,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明明自己正在江府睡着觉,为何一觉醒来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她是被困在梦里了吗?
时月再也没有刚醒来时那种淡定,也再没有一丝想要观察这间屋子的兴致,推开房门便冲了出去。
出了院子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小屋正是在竹林的中央,只有一条石板路一直延向远方。
时月犹豫着踩上这条路,脑中瞬间浮起一副画面,是一个男子将一颗一颗鹅卵石铺在路旁边的模样。
她蹲下身摸着路边的鹅卵石,心中涌起一股极其浓烈的哀伤,她快分不清这种哀伤到底属不属于自己。
“是江让,是他将我带进了这里对不对。”她一边跑着一边喃喃自语。
时月一路飞奔,快要到道路尽头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她顿住脚步,霎时间红了眼眶。
只见那人手里提着鱼篓,背着鱼竿,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下面的那张英俊的笑颜如春日的阳光,明媚而灿烂。
他说:“灵珠,你是来这里等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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