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之中，卡莲站在屋子内，看着站在大门之处的埃莉诺，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自认为关系很好的朋友。
阳光的阴影恰到好处地划分出了一条分割线，似乎在象征些什么。
“你说，嫉妒我？”
嫉妒，并非艳羡，那是原罪。
听到卡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话语，埃莉诺扬起了头，圣青色的瞳孔是想象不出的平静。
但正因平静，才能隐藏住真实的情感。
“不光是你，还有奥托，甚至还有希儿姐姐。”
“为什么？”
卡莲想象不到，埃莉诺虽然平日里表现的与自己不对付，但在李清歌的面前，一直都是乖宝宝，独处之时，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这样的人，却对自己摊牌了。
“因为大人的眼中只有你们。”
自己还记得，在说出埃莉诺这个名字之时，清歌大人眼中隐藏的很好的错愕，就好像自己的出现是一场剧本之外的意外。
兴许是因为年幼之时的贫苦生活，她对别人的视线意外的相当敏锐。
自己与卡莲他们是不同的，这是埃莉诺逐渐明白的。
虽然看似是同样的待遇，同样的教导，但那位大人的视线，永远是停留在卡莲与奥托之上，偶尔对她投来的视线，复杂到埃莉诺都猜测不出。
她当然不会怪罪清歌大人，不会去埋怨他，她永远是在自己的身上找理由。
是不是自己做的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对了，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当天命远征失败，她与卡莲奥托三人带着伤回来，从那位大人的眼中，她终于看清了，并非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位大人的视线是有限了，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有着先后亲疏之别，自己，只是来晚了一步罢了。
所以她开始羡慕，她开始嫉妒。
“卡莲，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善妒与疯狂。”
为了能得到那位大人的宠爱，她愿意做任何事。
“等一下。”
看着说完，便想要离开的埃莉诺，卡莲连忙叫住了她。
“我们，不是在说天命的事吗？”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不过……善妒疯狂的女人啊。
埃莉诺对自己的评价真是贴切，她对自己的定位至少是女性，但自己呢，在老师的眼中，应该只是一个孩子吧。
卡莲甩了甩头，把略带烦闷的心思暂且抛到了一边。
“你以为我不知道天命的现状？”
或许因为已经在卡莲面前暴露了，埃莉诺也不再伪装，话语之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讥讽。
“现在的天命，已经不在是单纯为了保护民众对抗崩坏而设立的组织了，或许一开始就不是。”
她顿了一下，看着卡莲的脸，改了口吻。
“好吧，或许卡斯兰娜从未改变。”
这个似乎整体观念都太过理想的家族，应该没有多余的脑子来想些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的天命，只不过是各个家族享受权力的工具罢了。”
“百姓民众的姓名，在他们的眼中，甚至不如一块金币，崩坏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是可以被利用的牲畜。”
随着埃莉诺的每一句话，卡莲渐渐低下了头，双拳逐渐紧握，俏脸隐在银发的阴影之下。
“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去……”
不去改变。
“所以我说，清歌大人与奥托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踏踏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埃莉诺走到卡莲的身边，挑起她当然下巴，盯着她那双迷茫起来的蓝色双瞳。
“偷偷几个金币，将其施舍出去，又能有什么改变。”
“你是怎么？！”
“就算你能偷了每个富人的金币，那又有什么用，只要天命还在，他们随时都可以从百姓之中吸回来，甚至恼羞成怒，变本加厉。”
“那就改变天命！”
“那你能怎么改变！”
面对卡莲突然大吼出来的话，埃莉诺同样选择吼了回去。
她揪住了卡莲的衣衫，明明没有她高挑，气势却又放佛压住了她。
“凭你被轻而易举就被打败的天命最强的武力，还是你那草履虫都不如的脑子。”
“我……”
被吼的卡莲一时脑海有些混乱，说不出话来。
“唯有涉身政治，才能去改变现状。”
唯有权力才能对抗权力。
“那我就去涉政……”
“然后被吃的一干二净，连带着卡斯兰娜一家？”
卡莲无法回答，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些，她把握不住里面深深的黑水。
“呵，你那个青梅竹马倒是有可能为了你去涉政。”
松开了卡莲的领口，埃莉诺嘴角微勾，像是嘲讽。
“奥托……”
“但你也看的出吧，他的心思很复杂，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卡莲沉默不语，她也知道，奥托与自己是不同的，这份不同不止体现在性别与身体，更重要的是灵魂与信念。
“你能保证奥托之后不会变吗，变的和那些人一样，变成比他们更恐怖的恶魔。”
奥托是有本事的人，但这样的人，反而更加让人害怕。
“看吧，你自己都说不出来。”
“还有，还有……”
自己与奥托接连地被反驳，卡莲的脑海很混乱，混乱到语无伦次，绞尽脑汁地寻找一个答案。
然后，她寻找到了，很快。
“我还有老师，他很厉害，比我厉害很多倍，而且他还可以说动主教，他一定可以的。”
武力智力权力，印象之中，李清歌，她的老师是最完美的那个人了。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改变这腐朽的天命。
看着卡莲眼中的光与希冀，埃莉诺却是一反常态，她生气了。
啪——
卡莲捂住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感觉自那传来。
她可以躲开的，埃莉诺没有她强大，只是，她的心早已乱了。
“卡莲·卡斯兰娜，我警告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埃莉诺放下了手，圣青的眼眸满是怒火。
“不要做你不合实际的大梦了，也不准你牵扯上清歌大人。”
“改变天命，改变这个时代，需要付出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埃莉诺离开了，只留下卡莲一人，捂住脸颊，看着阳光之下的街道，默然无语。
“老师，我该怎么办？”
……
晚上，李清歌家的客厅之中，气氛有些诡异。
希儿贴着他坐在一起，但是，卡莲，奥托，与埃莉诺三人坐的很开，原本可以坐下数人的圆桌，硬生生被几个人坐满。
奥托坐在卡莲与埃莉诺中央，有些坐立不安，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坐在这里压力很大。
这里的气压，好低啊。
“卡莲，今天胃口不好吗？”
晚餐过后，看着只吃了三碗饭的银发少女，李清歌疑惑地询问到。
“啊，嗯，是有点啦。”
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卡莲的笑容有些勉强。
“……走之前来我房间一趟吧，希儿，等一会麻烦你收拾了。”
“不麻烦的。”
嘎吱——
夜晚，卡莲咽了口唾沫，推开了李清歌的房门。
“你来了，坐吧。”
“是，我知道了。”
关上了门，看着明显拘谨了很多的卡莲，李清歌掀起了她的长发。
今天的卡莲，意外化了妆，拍了粉，但明显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好看一点。
李清歌把粉抹开，看着上面浅浅的红印，猜到了什么。
“和埃莉诺吵架了？”
结合今天餐桌之上的古怪气氛，不难推断出。
“没，好吧，吵了一架。”
严格来说，并不是吵架，因为她一直再被埃莉诺压制着。
李清歌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揉着卡莲滑嫩的脸颊。
“老师不问发生了什么吗？”
因为被揉着脸，卡莲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有些可爱。
李清歌摇了摇头。
“你们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孩子了。”
“有些事情，不愿意说就算了。”
“什么啊……”
卡莲小声地嘟囔着。
“你这不是还把我当孩子对待吗？”
我也想被当成女性对待啊，你又不是我真的老爸。
这些话，卡莲没有说，或者不敢说。
“老师，可以抱一下我吗，一下就可以。”
“……嗯。”
稍显犹豫，李清歌轻轻抱住了卡莲。
这让她有些高兴。
什么啊，这种时候，又把我当成女孩了。
卡莲反手拥抱住了李清歌，紧紧的，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就是这样，这样的怀抱，既温暖，又安心，好像一直这样待下去。
“老师。”
“嗯，我在。”
“我有一件特别想做的事情，但是别人想要阻止我，那该怎么办。”
“我在。”
“老师的回答，真是狡猾……如果我成功了，你会夸奖我的对吧？”
“我在。”
“嗯，那就暂时，先这样吧。”
卡莲轻轻闭上了眼，碧蓝的瞳孔，满是坚定。
她不会再迷茫了，因为她的老师，一直在她的身边。
……
“卡莲·卡斯兰娜，我会阻止你的，一定会的。”
门扉之后，灰发的女孩神色坚定，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
“无论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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