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按部就班中过去。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末的晚上,薛卓正在学校的宿舍里面看书。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薛卓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看到杨英,此刻听到这熟悉的敲门声,薛卓从床上骨碌一下翻起身来,侧耳听了一下,那个敲门声再次响起。
薛卓这才按捺住心跳,走到门前,打开门,月光一下子就倾泻到门里。踩着清冷月光而来的,正是杨英。
薛卓看到略显憔悴的杨英,心中更是难过,一伸手将杨英拉进屋里,然后紧紧抱住杨英。
杨英慢慢将头靠在薛卓的胸膛上,一双手也是使劲抱住薛卓。
月光从窗户爬了进来,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之上,拉得长长的。过了一会,杨英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薛卓:“你想我吗?”
薛卓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杨英的手,又紧了一紧。
杨英满足的叹了口气,过了一会这才幽幽道:“我爸妈还是不同意我和你的事情。”
薛卓怔在哪里,心里的苦涩又浮了起来。过了一会,薛卓涩声道:“英子,我们分手吧。”
杨英浑身一震,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薛卓:“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薛卓脸上泛起苦涩:“那还能怎么办?”
杨英盯着薛卓,看着薛卓脸上的那一丝不甘,使劲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你的,死也不会。”
薛卓心里一阵感动,他和杨英却都不知道适才的那一句话,一语成谶……
…………
薛卓叹了口气:“你父母怎么这么固执?”
杨英也是不知道,父母为什么就是不同意自己和薛卓好。——一个老师怎么就成了被父母嫌弃的职业了?是不是还因为薛卓的家庭出身的原因?
买不起房买不起车就不能过日子了吗?
杨英心里暗暗打算,也许自己和薛卓有了孩子,就能和薛卓在一起呢?
…………
这一天,杨英没有走……
和父母说的理由是住在同学家里。第二天她那个同学打来电话,说是她父母正在四处找她,要她赶紧回去。
杨英吓得急忙起床,从薛卓的宿舍奔了出去。回到家里,用电话通知父母。不一会的功夫,杨父杨母就匆匆赶了回来。
见到杨英,杨母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数落的杨英低垂着头,不敢言声。
杨父见杨母气急败坏,当下在一旁劝说了几句,杨母这一次就连杨父也不放过,骂了起来。
杨英气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满脸绝望的道:“妈,你到底为什么不让薛卓和我好?”
杨母更是眉毛竖起,大声骂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就非要嫁给那个农村来的穷鬼?那个穷鬼身上有什么好?”
杨英气道:“薛卓就是好,那里都好,我就喜欢他。”
杨母气的暴跳如雷,冲到杨英的跟前,使劲拽住杨英的头发,不住撕扯。
杨父脸色发白,急忙分开二人。杨母气喘吁吁的坐到一侧的沙发上,口中不住咒骂。
…………
杨母的阻挠,更是让杨英心里下了决定,一定要跟薛卓。
凑巧的是,就是那一次,杨英就有了。
杨英满怀希望,想着等到孩子出来,到那个时候,父母想不同意也不可能了。
谁知道刚刚四个月的时候,杨母就看出了端倪,一张脸变得更是难看。杨母将杨英从房间里面拽出来,让她站在客厅中央,不住打量着杨英的身体。过了一会,杨母大声道:“死丫头,你是不是有了?”
杨英微微抬起头,看着母亲那一张显得如此陌生的脸,心里暗道:“我就是有了,我有了薛卓的孩子,我就是要嫁给薛卓。”
杨母看着杨英倔强的脸孔,看着那一双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眼光,一时间怒不可遏。在她心里,眼前这个女儿,是摆明了要和她作对,要挑战她的权威。这还了得?
在这个家,向来是她说了算,怎么能够容许杨英做出这样的事情?
杨母一转头,告诉杨父:“你去叫车,咱们拉这个孩子去打胎,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孩子不要,我也不能让我养大的闺女,便宜了那个穷鬼。”说罢,一手拉着杨英的头发,就往外面拖去。
杨英一瞬间呆在那里。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这么残忍。宁可让自己去打胎,也不要自己和薛卓结婚——这还是自己的母亲吗?
杨英一颗心慢慢凉了下去。
杨母扯着杨英,杨英使劲挣扎,口中哭喊:“妈妈,我不去,我不去。我和薛卓分手——”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杨英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碎了一地。
那一种痛,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杨母松开杨英的手,怒目而视,大声道:“你今天不去,明天也得去,这孩子坚决不能要。”说罢,转身将大门关上,锁好。而后这才坐到沙发之上,继续怒目瞪着杨英。
那眼光,就好像杨英是她经年不见的仇人一样。
杨父颇为尴尬,忍不住上前劝慰两句:“孩他妈,你就少说两句,英子不是答应和那个小子分手了吗?你就不用这样逼她了。”
杨母大怒,骂道:“你个杨二狗,给我滚一边去,这个家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要不是你,这个死丫头会这么不听话?”
杨父被杨母这么一骂,脸色发青,口中喃喃道:“我不管了,我也懒得管。”转身灰溜溜的进了卧室。
杨英蜷缩在地上,不住抽泣。
杨母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
杨英哭累了,也就回了自己的屋。
杨母也回去休息,临休息的时候,还特意将开门的钥匙藏了起来。
这也是杨母这一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
…………
第二天一早,杨母起来,见杨英的屋子里面,没有动静,当下走到杨英卧室门口,伸手在门上啪啪啪的使劲拍打,口中还大声喊着:“死丫头,开门,赶紧跟我上医院。”
拍打了半天,还是一无动静。
此时杨父也已经出来,来到门口劝说:“英子快开门,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商量。”
杨母大声道:“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个孩子坚决不能要。”
杨父没有搭理杨母,而是继续敲门,敲了有五六分钟之久,还是无人应答。
杨父心里有些虚,急忙取出卧室的备用钥匙,将门打开。
门甫一打开,杨母就冲了进去。进到里面刚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看到杨英直挺挺的吊在阳台的窗帘杆上,衬着背后的淡黄色的窗帘,整个场景要多恐怖就多恐怖——
杨父当场就昏了过去,杨母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不停的哆嗦,过了一会,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转身奔了出去,开门。可是那门怎么也打不开。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这才醒悟过来,那门的钥匙还被她藏在屋里。
杨母急忙拿了钥匙,打开门,冲到楼下,大声喊人。
晨练的一些人闻声奔了过来,冲到屋子里面,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杨英放了下来。
放到地上,杨英的身子早就凉了。
杨母躲得远远的,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杨英,口中喃喃自语:“英子,妈妈没有逼你死啊。”
曾经在杨英面前,不可一世的杨母,此刻却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孩童一样。战栗不安。
众人将杨英送到医院,也已经于事无补,毕竟,谁也救不活一个死人。
接下来,就是准备后事。在筹划商量后事的规格的时候,杨母建议不要做的太大。
杨父红着眼睛,瞪着杨母:“我闺女都死了,我不能让我闺女死不瞑目,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谁他妈拦着,我现在就宰了她。”说罢,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杨母。
生平一辈子都没有说过狠话的杨父,此刻红着眼睛,脸上的那一副神情,真的让人不寒而栗。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老实人,这个平常窝窝囊囊的男人,此刻已然动了杀心。
这杀心只对一个人。
杨母不敢反驳。
接下来在通知亲友的时候,杨母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询问杨父:“要不要告诉薛卓?”
杨父脸上露出痛苦之意,沉默了一会,这才艰难的道:“不用了,他来了,不光他难受,我也难受。我想,英子不会愿意让小薛看到她这一副样子的。”
杨母也就不再说话。
可是不知道是谁告诉了薛卓。薛卓还是来了。来到杨家办丧事的楼下,红着眼睛,站在杨英的棺材前面,直挺挺的站着。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看着看着,薛卓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杨母躲进里屋,不敢和薛卓见面。杨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来。来到薛卓身后,看到薛卓难受的样子,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有拍拍薛卓的肩膀。
薛卓慢慢转过来,看着杨父,满眼的眼泪,过了良久良久,薛卓这才颤声道:“叔叔,我想看看英子,可以吗?”
那么悲痛之下,薛卓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杨父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对薛卓道:“还是别看了。”顿了一下,杨父对薛卓道:“我这里有一封信,是英子写给你的。”说着,从衣袋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薛卓。
薛卓点点头,接过信。并没有当时打开。
他知道那是杨英在临死之前,给他留的一些言语,他不想在众人面前观看那一封信。
…………
这一晚,薛卓执意要为杨英守灵。
夜凉如水,薛卓蹲在杨英棺材钱,一下一下的将纸钱放入火盆之中。火盆之中的火焰吞噬着一张张的烧制,更是似乎在啃噬着薛卓的心。
火光明明灭灭,映着薛卓那一张悲伤的脸。
薛卓慢慢打开那一封信。信封里是两页纸,第一页纸写的是一首诗:
谁把我的心捉住 剪成一千对纸鹤
放飞空中 飞 飞 飞
那种感觉 有一种 让我落泪的快乐
心痛是在无助的梦里 因情
宛转成伤
所有纯真的诺言 如花般
自 开 自 落
原来 最初的爱 也只是
流落风中的千纸鹤
素白的翼 终究
飞不过 无望的银河——
看着看着,薛卓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那个深爱他的女孩子,在那个孤独无助的夜晚,曾经怎样的哀叹他们俩之间的这一份感情——
那银河却是她的父母,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她又如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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