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名工人和差不多数目的职员死在了这里，大厦通体损毁严重，股东死亡大半，首席执行官被绑架。
苏展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直以来，笼罩在他头顶、宛若天穹版的宝鼎，一直限制他也在保护他的父亲，就这样一夜之间塌了下来。
从那个暗格爬出来之后，他就陷入了恐惧中。
楼天铭能过年，他不能。
死者的下葬，家属慰问，配合赔偿……一项项的事物压下来，强迫着他必须站出来。
所幸宝鼎的资产并不止这一栋楼，大部分并没有损失，所以赔偿金还是拿的出来的。更为严峻的问题其实是集团的中高层损失殆尽，在松城这种人情社会中，这意味着所有上层社会的门路向他封闭。
被死者家属骂的焦头烂额，不得不紧急出售不动产筹集资金，其他的竞争者更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要把宝鼎吃干抹净……
一个个恶劣的消息打击在他的心头。
苏展一夜之间像是成长了十岁。
然而在焦头烂额、跌跌撞撞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件事需要他来做——救他的父亲！
苏展本以为这件事松城官方会主动处理，已经做好配合的准备。
然而前来问话的却一直没来。
直到他治安局的朋友传来一个消息——放假了。
这个狗血的理由让苏展心头天雷滚滚。
放假？
人质没救就放假了？
你玩我呢？
当他确认这个消息之后，愣了很久。无力的感觉慢慢泛了起来，让他几乎窒息。今天早上洗头的时候，苏展发现自己掉了一大把的头发。
但事情总要做。
经过几道朋友的中转，他终于得到了楼天铭的消息，匆匆前来。
”求您救救我爸吧！”
苏展大声喊道。
整个餐厅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震惊的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苏少怎么回事……”
”他疯了……”
”那人是谁？”
有人开始把消息传开，他们知道了宝鼎的惨剧，冷笑声逐渐响起。
他们刚刚才对苏展表现出来谄媚，如今谄媚对象却跪了下去，这让他们感觉自己的自尊也被践踏了一番。
这时候当然要表达不屑才能找回心理平衡啊！
”跪下就磕头啊！”
”傻愣愣的在那杵着！”
几声刺耳的笑声响起在餐厅里，有人嘲讽着说道。
但更多的人还怪念着往日的情分，轰走了看热闹的人群，把这边留给苏展。
苏展对嘲讽声音充耳不闻。
他的脑海中只有苏懿文一脚把他踢进保险箱的画面，像是火焰，在灼烧着他的心灵。
苏懿文后悔没有多看他一眼，苏展同样后悔没有多看一眼父亲。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从双也惊呆了，看向儿子，瞪圆了双眼：”天铭，你……？”
楼天铭笑笑，站起身，走到苏展身前。
”你认出我了？”
苏展点头。
周围人虽然散去了，但这一桌的人都呆呆看着他，像是看见个陌生人。
楼天铭叹了口气，他不太想搭理他。
但在几人面前维持人设，太过冷酷也不好。
他对苏懿文的印象不佳，碧翠园工地的情况，如果说苏懿文完全不知情，他是不信的。一个剥削工人的资本家，楼天铭没有兴致帮他。
何况，如今都放假了……好吧那是个玩笑，但林柏的确不是很着急，难道让他再去把人找回来？
”苏少，起来，起来说话。”
楼扶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按照平时的行事经验，赶紧去搀扶他。
苏展跪着不动，目光看着楼天铭。
”天铭……”楼扶摇下意识想要命令，但看着眼前这个情况，犹豫了一下，放缓语气：”还是让他起来说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楼天铭问道。
”如今松城焚晓相关的问题都是你在负责，是将军委任的。”苏展跪着说道，”我只能来求您了！”
”焚晓……”
沈从双和任母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怔，随即想起来在新闻中看到的东西，脸色大变。
”天铭……你负责焚晓？”
楼天铭嗯了一声，犹豫不决。
苏展跪在地面上，神色坚定，如果楼天铭不给个说法，他是不会走的。
他是在用”名声”逼迫楼天铭。
以前他有过很多称兄道弟的朋友，也有过一些有能量的长辈，虽然现在这些”朋友”或许不会那么坚定，但至少有过友谊。
如果他们知道曾经的朋友，迫不得已跪着求人，却还被拒绝了。
无疑会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更何况，名义上拯救人质也是楼天铭的分内事。
”天铭啊，这样影响不好，要不大家都换个地方说？”
沈从双也看出了这点，低声劝道。
楼天铭突然感觉有些异常，意识空间中泛起波澜。他凝神看去，只见在苏展体内的那颗星辰正在逐渐散发柔和的光芒，越来越亮。
看起来……就像是在进化一样。
楼天铭直觉感到这其中的玄妙，目光牢牢盯着那颗白玉般的星辰，感受着其中的变化。
但在别人看来，楼天铭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看起来分外的冷漠。
”楼天铭！”
餐厅的服务员都向着这边走过来，楼扶摇看不下去了，声音有些恼火。
他发觉儿子似乎发生了很多改变，但他却丝毫不知道，这让他产生一种脱离控制的不悦感受。
更何况刚才他站起来问候的样子大家都看到了，苏展来这么一下，他的自尊也很受伤。
”嘘……”
楼天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楼扶摇心中一火，下意识就要呵斥。但是目光落在楼天铭的脸上，气势却是一窒。
楼天铭漆黑的眸子里幻光在流动，显得深邃而神秘，配合没有表情的面孔，让人看了心里一寒，凭空生出三分敬畏。
”请您救救我爸！”苏展第三次恳求道。
在楼天铭视野中，面前亮了起来。
那颗柔和的白玉星辰光芒大亮，穿透了肉体的阻碍，似乎能直接照入楼天铭的意识空间。
”哗哗哗……”
虚幻的翻书声响在他的耳畔，楼天铭意识空间中的黑书亮起，自动翻开，出现第三名契约者的虚影，与眼前跪着的人重合。
楼天铭莫名觉得有些饿。
而美食……唔，似乎就是那枚星辰！
楼天铭想起少年陈洛对他说的话，”收集虚灵”，这个叫虚灵的东西，就是他签订契约的目的么？
”我可以救你父亲。”楼天铭开口。
”我要付出什么？”苏展平静问道。
”和我来吧。”楼天铭向着服务生走去，”借你们一间房间。”
服务生已经得到了命令，连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楼扶摇几人面面相觑，想要跟过去，楼天铭摆了摆手，服务生把他们拦住。
两人跟着服务生走员工通道，来到三楼，选择了一个包厢，服务生鞠躬后退了出去。
”你要我做什么？”
苏展神色依旧平静，但楼天铭看出是那种不惜代价的平静。白玉构成般的星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他的唾液分泌有些快。
楼天铭突然想到，他与郑直签订契约的时候，不也是郑直下定决心为学生断案的时候？
那时候郑直刚刚拒绝了蔡舟的贿赂，他应该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结果了吧。
也就是说，虚灵的效果与心理状态密不可分？
楼天铭暗暗点头，看向苏展：”来签订个契约。”
苏展毫不犹豫，”好！”
楼天铭如往次一般，激活了意识空间中的黑书，人声远去，包厢中封闭起来。他拿出白纸，挥动笔锋。
狂乱的呓语中，数百个宛如狂舞蛇群的楔形文字一挥而就。
”签个名。”
楼天铭露出微笑。
苏展看着他，宛若看到电影中恶魔的微笑，心中泛起一阵恐惧，但随即被自己强行压下。他接过笔，颤抖着手在纸上签下了名字。
嗡——
纸张瞬间破碎，秘力把它的形体粉碎，化为某种抽象的规则。
楼天铭这次看的很清楚，一道道锁链从黑书中生出，跨越虚空，发出虚幻的”哗哗”颤鸣。
那锁链宛若最深的夜色，上有七彩的幻光流动，插入苏展的眉心。
宛若白玉构成的星辰似乎感受到危险，剧烈的颤抖起来。但那锁链坚定而冷酷，毫不犹豫的捆绑其上，把它一点点拉扯回来，回到了楼天铭的意识空间。
”就这样？”苏展有些诧异。
他什么异常感受都没有。
”当然，如果我救不了你的父亲，那契约就不会完成，你什么都不会损失。”楼天铭微笑安慰。
在他的意识空间里，那颗柔和的星辰被锁链捆绑，纹丝不动。
黑书”哗哗”的翻开，第三页上泛黄的纸张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
下一步的变化要等契约完成了。
楼天铭又把目光落在封皮上，那上面的血色荆棘已经占领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也许等这次契约完成，就能看到背后隐藏的秘密。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是蒋志明打来的。
”焚晓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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