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旅伴的眼睛突然闪现出欣喜的亮光。我想是他们的话勾起了他一段美好的往事。然后他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简直是郁郁寡欢。他转过头来向我说道:“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让我把自己生活中的一段秘密往事说给你听——这段往事尘封已久,自发生后我从未曾提及它。请耐心听着并答应我不要打断我的话。”
我说我绝不去打断他的话,然后他就向我讲述了如下的一段奇遇。在讲述的过程中,他时而情绪激昂,时而忧虑沉郁。但总的来说,他的语调充满感情,极其诚恳。
“那是1853年12月19日,我乘夜班火车从圣路易出发到芝加哥去。车上总共只有二十四个乘客。里面没有妇女和小孩儿。我们的兴致很高,大家很快就混熟了。看来,接下来的旅程应当是顺利愉快的了。我想我们当中绝没有一个人会预感到接着发生的那桩恐怖事件的。
“当晚11点左右,天就下起了大雪。火车刚离开那个叫卫尔敦的小村子,就进入空旷寂寥的大草原。千里荒原,渺无人烟,一直延伸到朱比利定居点。没有树和山丘,甚至没有杂乱的石堆阻挡的狂风声势威猛,横扫平原。随风飞舞的雪花,就像暴风雨在海浪尖上激起的千尺浪花。雪越积越深,我们知道,火车正在渐渐减速,因为火车头在积雪中开道越来越费劲了。事实上,有时它差不多就要停止不前了,大风在转道上堆起一个个大雪丘,活像无数的大坟墓。大伙儿的谈兴也渐渐冷却下来。开始的兴致都让位给了重重的隐忧。陷入暴风雪中及荒芜的大草原——这儿离最近的房屋至少有五十英里的路途——的可能性不时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阴郁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头脑中不断蔓延开来。
“凌晨两点,周围的一切活动都归于沉寂,我从不安宁的睡梦中醒来。可怕的现实场景立即呈现在我眼前——我们被困在雪堆里了!‘全部起来动手自救!’于是大家便不约而同地动起手来。夜色茫茫,漆黑一片,大雪纷飞,暴风凛冽,当大家从车厢中跳出来进入这样一个世界时心中都清楚,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否则就会遭遇灭顶之灾。铲子、木板——任何物件,凡是能够用于清除积雪的东西立即都被用上了。那真是一幅怪异的景象:一小撮发狂似的人与越堆越高的积雪拼命。雪堆下半部分隐没在黑黢黢的暗影之中,上半部分则暴露在火车头反光灯强烈的光照之中。
“短短一个小时足以证明我们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当我们刚从转道旁挖走一小堆雪,狂怒的暴风又在附近堆起几十个雪堆,把道路阻塞了。更糟的是,人们这才发现,刚才火车在与暴风雪作战时已经把主动轮的纵向轴弄断了!即使前面的道路畅通无阻,我们也束手无策了。我们干得筋疲力尽,心里也很不畅快,所以又进到车厢里去了。我们围着炉子凝重地探讨如何应付眼下的困境。我们没有后备食物,无论什么吃的都没有——这是我们最感棘手的一点。我们不会被冻死,因为在煤水车里有的是木头,这是我们唯一的慰藉。大家讨论到最后,都认为列车员颇令人丧气的结论非常在理,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妄图徒步穿越五十英里像这样暴风雪肆虐的荒野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我们也无法去搬救兵,即使我们有办法发出求救信号,也没有人肯来援助。我们只好听天由命,耐心等待,要么有人来救我们,要么就被饿死!我想即便是最刚强的人听了这一席话,内心也一定会泛起阵阵寒意。
“一个小时的工夫,人们的交谈就变成了窃窃私语,话题仍不离火车,这种低声细语随着阵阵狂风的起落而忽高忽低。灯光渐渐昏暗,大多数的遭难者在忽明忽暗的阴影中尽量安下心来想——忘记眼前,如果可能的话——睡一觉,如果能办到的话。
“夜是如此漫长——我们感觉它真是漫漫无期的——终于把拖拖拉拉的时光消磨过去了,东方破晓,黎明的天空现出冷灰色的晨光。随着天空逐渐变得亮堂,乘客们开始显出了生命的迹象,一个接一个地把耷拉着的帽子从额头上掀开来,舒展舒展僵硬的四肢,瞄瞄窗外那了无生气的景象。的确是萧瑟荒凉的景象!——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一个活物,也没有人类居住。除了白皑皑的大荒原别无所有。狂风卷起的雪片四处扫荡——一个铺天盖地的风雪世界遮没了上面蔚蓝的苍穹。
“我们在车厢附近溜达了一整天,说得很少,却思虑重重。接着是另一个沉闷难挨的夜——还有饥饿。
“又一个黎明——又一天在寂静、悲哀、饥肠辘辘和无望地守候不可能的救援中消磨过去。一个睡不安宁的夜,尽做着大摆筵席的美梦——醒来后饥饿却折磨着愁肠。
“第四天来了又去了——接着是第五天!我们被困五天了,想起来着实后怕!每一只眼睛都射出饥饿的凶光。其中流露出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预示着在每个人心里朦朦胧胧地自发形成的一种东西——一种任何人都不敢说出口的东西。
“第六天过去了——第七天破晓时分,这一伙人个个饿得皮包骨头、憔悴不堪、心灰意冷,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们。现在非说不可了!那个从每个人心中滋生并不断壮大的想法终于要从我们嘴里蹦出来了!人的自然本能已到了它的极限——它必须投降不可了。明尼苏达州的理查德·H.加斯顿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他面如死灰地率先站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全都准备好了——每一种情绪,每一个激动的神态都在窒息中扭曲——只有一种平静的、显得深思熟虑的严肃神情浮现在近来显得狂野的眼睛里。
“‘先生们,我们一刻也不容耽搁了!这是我们必须决定我们中谁应当牺牲自己给剩下的人当饭吃的时候了。’
“伊利诺伊州的约翰·J.威廉先生站起来:‘先生们——我提议田纳西州的詹姆斯·索耶牧师。’
“印第安纳州的M.R.亚当斯先生说:‘我提议纽约州的丹尼尔·斯罗特先生。’
“查理斯·J.伦敦先生:‘我提议圣路易的塞缪尔·A.鲍恩先生。’
“斯罗特先生:‘先生们——对于我的提名,我感激不尽,我想成全新泽西州的小约翰·A.凡·罗斯特兰先生。’
“加斯顿先生:‘如果没人反对的话,这位先生的提议就算通过了。’
“凡·罗斯特兰先生表示反对,斯罗特先生的推荐无效,以同样的理由,索耶和鲍恩两位先生对他人的推荐也表示了自己的辞谢。
“俄亥俄州的A.L.巴斯科姆先生:‘我提议提名到此结束,议会进行投票选举。’
“索耶先生:‘先生们——我对上述做法表示强烈抗议。从各方面来看这些做法都太不成体统了。所以我提议,立即取消这些做法,并提议选举一名会议主席,及几名协助他办事的干事,那么我们就能够得心应手地处理眼前的事务了。’
“艾奥瓦州的贝尔先生:‘先生们——我反对索耶先生的提议。我们现在没时间拘泥于形式和礼仪这些小节。因为我们已经七天多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我们在无谓的争论中浪费的每一瞬间都在加重着我们的苦难。我对提出的人选表示满意——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和我的看法一致——从个人角度来看,我找不出什么理由不立即从他们中选出一位或几位。我想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加斯顿先生:‘这种做法一定会遭到大伙儿的反对,要制定出那些条条框框至少要耗费一天的工夫,因此会造成你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耽搁。这位从新泽西来的先生……’
“凡·罗斯特兰先生:‘先生们——我与诸位素昧平生;我不企望诸位赐予我格外的恩宠,我感到棘手的问题是……’
“亚拉巴马州的摩尔根先生(插话):‘我提议投票表决当前问题(即是否要选举干部)。’
“这个提议通过了,接着,理所当然地自由讨论也结束了。提议选举干部的方案获准通过。依据选举方案加斯顿先生被选为主席,布莱克先生担任秘书,霍尔科姆先生、戴尔先生和鲍德温先生当选为提名委员会委员,R.M.霍兰先生当选为伙食操办员,协助委员会做出选择。
“然后休会半小时,召开某些小型的干部会议。当木槌一敲响,大会正式开始,委员会提交最佳人选的报告,提名肯塔基州的乔治·弗格森先生、路易斯安那州的卢西恩·赫尔曼先生及科罗拉多州的W.麦西克先生为候选人。该汇报被大会认可。
“密苏里州的罗杰斯先生:‘主席先生——既然汇报现已提交到议会,我提议对之进行必要的修正,我提议用圣路易的卢西乌斯·哈里斯先生来替换赫尔曼先生,因为哈里斯先生是位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的人物。我希望自己不要被别人误认为是在有意贬抑那位来自路易斯安那州的先生的高尚人格和男子汉气概——我绝无此意。我和诸位一样,对他感到无比的钦佩和景仰;但是瞎子也会看得见,在我们无可奈何地滞留此地的一周内,他比我们任何人掉的膘都要多——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应当不顾这个事实,否则委员会难脱玩忽职守的干系,要么是出于疏忽大意,要么是明知故犯,竟要推举这名绅士,不管他的初衷多么纯正,他身上所能提供的营养的确少得可怜……’
“主席:‘请密苏里来的那位先生坐下。本主席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委员会的公正性提出质疑,除非通过正当的渠道,严格按照规定提出。议会应当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处罚这位先生的所作所为呢?’
“弗吉尼亚州的哈里戴先生:‘我提议进一步修正提案,用俄勒冈州的哈维·戴维斯先生取代麦西克先生。诸位也许会慷慨陈词,说边疆的艰苦和贫困早已把戴维斯先生折磨得皮肉粗糙。但是,先生们,难道此时此刻我们还有工夫挑肥拣瘦?难道我们还有闲工夫在细节上吹毛求疵?难道现在是斤斤计较的时候?不,先生们,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挑那些量要大、油水要多的,要有重量、块头结实的——这就是我们目前的最高要求——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灵性,不是智慧、人品,也不是教育。所以我坚持自己的提议。’
“摩尔根先生(激动地):‘主席先生——我对这一修正案表示坚决反对。那位从俄勒冈州来的先生太老了,而且他的块头和重量都体现在骨头上了——根本没有什么肉。我请问那位从弗吉尼亚州来的先生,我们是想喝些稀汤呢还是想吃点实实在在的东西?他是不是要诱使我们,扑个空白干一场?他是不是存心要用一个俄勒冈的瘦鬼来嘲弄我们目前的窘境?我再问他,他是否注意到周围的一张张焦灼的脸,如果他能够正视我们悲哀的双眼,如果他能听到我们心中急切企盼的心跳,他难道还能把这个饿得形销骨立的冒牌货硬塞给我们?我请问他,要是他能想想我们目前绝望的处境,想想我们已度过的难熬的分分秒秒,想想我们将要面对的黯淡的未来,他还硬要把这个僵尸残骸,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骗子,这个从俄勒冈荒滩上流浪过来的疙疙瘩瘩、饱经折磨、瘦骨嶙峋的瘪三强加给我们,的确是太居心叵测了。这是休想!’(鼓掌)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上述这项修正案被付诸表决,可惜没有通过。第一个修正案提出的替换人是哈里斯先生。然后开始投票表决,连投了五次票都没有结果。在第六次投票中,哈里斯先生终于当选,这一次除了他自己表示反对外,全体都投了赞成票。于是又有人提议大家应当鼓掌庆祝他的当选,这个提议因为他再次投票反对自己当选而遭到否决。
“拉德威先生提议,议会的当务之急是要关照其余的候选人,暂选举一人出来给大家当早饭,这一提议被通过。
“第一次投票就出现了僵局,因为半数人赞成自己的候选人基于他比较年轻,而另一半投票赞成自己的候选人是由于他个头大。主席投了决定性的一票,赞成后者,即麦西克先生。这一决定在落选人弗格森先生的朋友们之中激起强烈的不满情绪,又有一些议论,要求重新投票,然而此时休会的提议被获准,于是会议立即停止了。
“晚饭的准备工作暂时分散了弗格森派的注意力,使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发泄牢骚。后来,当他们欲再次论及此事时,获悉哈里斯先生一切就绪的喜讯,因此他们满腹牢骚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将车厢里座位的靠背拆下来搭成了临时餐桌,坐下来全心全意满怀感激地等着这顿最精美的晚餐,这是我们在七天饱受磨难的日子里魂牵梦绕的一顿盛宴。我们现在跟几小时前真是天壤之别。当时,我们心灰意懒、愁眉苦脸、饥饿难忍、忧虑焦灼、无计可施,而这当儿,我们感恩戴德、安然自得、喜不自禁。我们知道这是我们坎坷的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狂风怒吼,将雪粗暴地掀起,击打在我们的牢房般的车厢上,但再没有力量置我们于死地了。我喜欢哈里斯。也许还可以将他做得更好一些,但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说,除了他没有谁会更令我的胃口大开,更使我称心如意的了。麦西克也相当不错,不过有点变味,说起真正的有营养、肉质细嫩来,我还是宁愿要哈里斯。麦西克也有他的好处——我从不想否定这点,也从没有试图这么做——但是,先生,可是要把他当早餐,简直比拿一具木乃伊当早餐好不到哪儿去——简直是毫不夸张。瘦吗?——哦?诚然如此!——肉质粗糙吗?啊!他是够粗硬的了!你简直想不出有多粗——你可能从来也不会想到这类事。”
“你打算要讲——”
“请不要打断我的话,在早餐后我们又选出一个从底特律来的名叫沃尔克的人当晚餐。他相当不错。事后我给他妻子写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怎么称赞他都不为过。我会将沃尔克永远记在心中。他煮得稍嫩了一点,但也算很不错。接着的一天早晨,我们选了亚拉巴马州的摩尔根当早餐。他是我们享用过的最好的人之一——相貌英俊,博学多才,优雅礼貌,精通几国外语——一个十全十美的绅士——他的确是完美无缺,油水奇多,营养丰富。晚餐我们选的是个俄勒冈老头,他的确是个骗子瘪三,这是毫无疑问的——又老又瘦又粗,无人能恰当地描绘他那副尊容。最后我说,先生们,悉听尊便,不过我宁愿等下一位。伊利诺伊州的格雷美斯说:‘先生们,我也乐意等等。直到你选出一位多少可以下口的人时,我会很高兴与大家共同享用的。’不久,大家显而易见地都对俄勒冈的戴维斯显出不满来,因此,为了保持我们对享用过的哈里斯带给我们的美好余味,我们又进行了一次选举,结果是佐治亚州的培根入选。他的滋味妙不可言!哎!哎!——在培根之后,又是杜利特,还有霍金斯,接着是麦克艾尔罗依——当时大伙对麦克艾尔罗依还有诸多抱怨,因为他实在是矮瘦得不成体统——还有本罗德,两个斯密士和贝莱——贝莱的一只木头假腿显然对大伙儿来说是个意外损失,其他方面倒还说得过去——再后面是一个印第安男孩,还有一个流浪街头演奏手风琴的人,接着又轮到一个名叫布克明斯特的绅士——一个干柴棍似的流浪汉。他一点也不合群,当然对我们的早餐也毫无贡献可言。我们很高兴把他选中了以后,救援队才赶到。”
“那么说救援队终究还是等到了?”
“是啊!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刚刚结束选举的时候,营救队就到了。那天早晨约翰·墨尔菲当选,他是再好不过的了,我愿意做证。不过约翰·墨尔菲跟我们一样与救援队一起搭乘火车回来了,然后他高高兴兴地与哈里斯的遗孀结了婚……”
“谁的遗孀……”
“就是第一个被我们选中的那个人的未亡人。墨尔菲就是跟她结的婚。他现在家业发达、受人尊敬。瞧!这听起来就像一部小说,先生——活脱脱是一部传奇。我的目的地到了,先生,我不得不与你说再会了。什么时候你有空闲时间请到舍下盘桓几日,我很高兴能与你再次相见。我喜欢你,先生,我对你已经怀有好感。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哈里斯本人一样。先生,日安。先生,祝你旅途愉快。”
他走了。我感到了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过的恐惧和震惊,如此的懊丧和痛苦,如此的慌乱和迷惑。我打心底里为他的离开感到高兴。尽管他的举止温文尔雅,尽管他的语调轻柔动听,可是每当他把那双饿狼般的眼睛射向我的时候,我总感到毛骨悚然。当我听到他说我已获得他对哈里斯那种令人恐怖的好感,受到他对哈里斯的那种器重时,我的心脏简直停止了跳动!
我的惶恐无以言表。我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对他这种严肃认真的叙述毫不怀疑。可是整个事件的可怕细节给了我无穷的威胁,不时地将我的思绪拉入无望的混乱之中。此时,我看到列车员正盯着我看。我就问他:“那个人是谁?”
“他曾是一个国会议员,一个十足的好议员。不过有一次他坐火车被困在雪堆里,几乎就要被饿死了。他的全身差不多都冻僵了,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后,他就病倒了,然后昏迷了两三个月。现在他已经好转了不少,不过他现在神经有毛病。他一提起旧事,不把他谈到的那车人都吃光他是不会闭嘴的。这一次他本该也要把一车人吃光才罢休的,只是因为火车到站他不得不下去而已。他已经把他谈到的那些人的名字背得滚瓜烂熟了。等他把大家统统都吃光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说:‘后来该选举谁来当早餐的时候到了,由于没有反对意见,我理当入选,过后,我提出辞职,当然还是无人反对。因此我今天还能站在这儿。’”
获悉自己刚才听到的这个耸人听闻的故事仅是一个疯子毫无恶意、异想天开的虚构而不是一个嗜血成性的食人狂的实际经历时,我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轻松。
186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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