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汹涌的大水。

    李青辰伸长双臂，蜷缩双腿，在逆流中奋力划动，湍急水流连绵不绝，一股万钧之力把他死命向后推。

    哗啦啦！

    一条四尺长的六须鲇鱼摇头摆尾，从深不见底的水下游了上来，不同于一般的六须鲇鱼，这条逆水境里的鲇鱼是太始四重境妖兽，青色背脊硬如龟甲，即使是李青辰的金刚之体也打不破它；雪白的鱼腹看似美味，实则藏有剧毒，只消碰上一点，便溶肌化骨，痛入骨髓；扁长的鱼嘴中长满犬牙交错的利齿，能轻易咬碎人身上任何一根骨头，即使有金刚之体护身也是枉然。

    一见大鱼露面，李青辰游得更快了，然而在四尺大鱼面前，他的速度便如龟爬，鲇鱼轻轻摆尾，便已游到李青辰身下，鱼嘴大张，似要将李青辰开膛破肚。

    李青辰一面顶着汹涌激流，一面对付水下凶鱼，他从水下站起，一只手继续向前划动，保持自己不被水流冲退，另一只手并指成剑，向六须鲇鱼攻去。

    水下不能使剑，李青辰只能化手为剑，手掌为剑尖，手臂为剑刃，劈剑式使出，朝大鱼头顶直劈而下。

    六须鲇鱼一个摆尾避开他这一击，从另一方咬了上来，李青辰跟着扭动身子，左腿一踩水，右腿顺势踢出，正中鱼头，趁大鱼愣神的一瞬间，李青辰双手齐出，按在黑豆似的鱼眼上，这是六须鲇鱼身上唯一的弱点，真气从指腹射出，穿透鱼眼，直达其下的妖丹，大鱼长身一挺，直直朝水下坠去。

    但少了那只维持身形的手，李青辰被湍流冲退了一丈，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这无尽逆流，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逆水境不许进不许退，只要一转身那便风平浪静，但也意味着前功尽弃，得不到任何妖丹。

    水下不能呼吸，全凭一口内息流转，李青辰不仅要顶急流杀鱼怪，还要竭力屏住内息，延长在水下停留的时间。

    虽然修习过程极为痛苦，但收获同样不菲，滚滚水流的冲刷下，千狐之面可移位的骨头从最初的面骨扩展到胸骨，破绽也越来越少，内息也比之前悠长数倍，吞吐是常人的五六倍之巨。

    虽然李青辰不懂为何积善令要自己锻炼内息，但他知道有一天一定能用上，便如选拔初试那般，善境修习一个月，最后以太初九重境不可思议地夺得魁首。

    或许内息在宗门选拔时会有大用吧。

    李青辰在逆水境修习了两个时辰方才起身，芥子中堆着数百颗珍珠似的妖丹，这些大鱼妖丹不仅能保持气血充沛，还能修复穴位中的暗伤，让他的气海牢固无比。

    他伸了个懒腰，推开门窗，天色已经全黑了，抬头向楼上望去，李惜颜的房间里亮着白光，自不用说，她也在潜心修炼。

    如今自己的修为已与她相当，二人按照约定每个月比试一次，前几个月都是李青辰一面倒的挨打，直到上个月李青辰才挽回一点颜面，坚持了一百多招才落败。

    若是生死相斗，李青辰有十足把握能赢，只是姐弟之间的切磋没必要这么认真，输了也不丢脸。

    相比之下，和沙流海的对练就有趣多了。

    李青辰做好饭菜放锅里热着后便出了门，路过建掖街的八方客栈废墟时，他停了下来，望着那堆被烧黑的砖头和断裂的大梁，将近十天过去，废墟一点没动过。

    怒獒帮只在第一天出现过，领头的是二当家司晓天，他领着十多个青衣帮众搬开砖瓦，将尸体挖出来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切看似平静如水，但李青辰知道事实远不是如此简单，自己在鸡屎胡同里租的那间房子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怒獒帮各大势力也暗中增派了巡夜人手，一有风吹草动便倾巢而出。

    李青辰双手枕头，慢悠悠地朝五谷院走去。

    就让他们提心吊胆去吧，反正自己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再出手。

    五谷院外。

    沙流海身如落叶，飘到李青辰身后，手腕一翻，亮出一柄鱼肠短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李青辰后心，招式简洁，毫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李青辰拔剑式的风采。

    但李青辰的拔剑式少了他那股凶狠劲，沙流海出手的每一招似乎都只有一个目的，致人死地。

    因此与沙流海的比试惊险刺激得多，即使李青辰高出三重小境，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他和沙流海比试时是不动用金刚之体的。

    若是用了那就没有比试的必要了，李青辰站着不动让他捅上一百刀，身上也不会多半道伤口。

    李青辰背对沙流海，却似背后长眼一般，身形向右一荡，避开他这一刺，沙流海紧跟半步，快如鬼魅，短剑朝李青辰后腰要害刺去。

    李青辰猛一转身，对刺过来的短剑不管不顾，径直提脚踢向沙流海面门，沙流海用手挡在脸前，持剑的手向上反撩，想划开李青辰的肚子，然而才一抬手，手腕便被李青辰捏住。

    “你输了。”李青辰轻轻在他手上踢了一下，“你不应该拿手挡脸，浪费时间。”

    沙流海点点头，擦去脸上的汗珠：“再来。”

    这一夜沙流海与李青辰对练二十次，输了二十次，但最后一次缠斗了五十多招才落败。

    两个淋漓大汗的人就地而坐。

    沙流海道：“你编的童谣我已经帮你传出去了，它真的有用么？”

    李青辰向后躺下，笑道：“当然有用，歌声最能动摇人心，随着十犬们的死，童谣会越编越长，怒獒帮会越发恐慌，而人们也会逐渐相信，怒獒帮并非不可战胜。你看丁然高川死了，但八方客栈依然存在，凭我一人无法彻底除掉怒獒帮，我需要帮手，而这些帮手就来自于那些愿意相信的人们。”

    他扯过一截狗尾巴草咬在嘴里，接着道：“这首童谣就是一颗种子，当这颗种子洒满建掖街时，怒獒帮的末日就来了。”

    沙流海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忽然道：“我愿意相信，以后你若需要我，尽管开口！”

    李青辰高兴地点点头，他知道沙流海是个一诺千金的人：“陶谦和章鸣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建掖街以南共有大小坊市二十一个，全部掌握在怒獒帮手中，每个进坊市摆摊的摊主都必须给怒獒帮缴纳租金，陶谦和章鸣有时也会亲自去大坊市收租，所以有机会在坊市碰到他们，他们的境界，应该在太始五重境上下。”

    经历过高川的事情后，李青辰不太敢相信境界方面的情报了，他需要亲自确认才放心，毕竟事关生死，小心为妙。

    不过这些实话没必要让沙流海知道。

    李青辰下意识喃喃道：“太始五重境，那又得要两三个月啊！”

    一旁的沙流海惊呆了：太始四重到太始五重境，两三个月还嫌久？九成的修行者至少得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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