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何小山和钟悦对视着。
钟悦突然拿过一个板子，写了一行字举起来。
“小灵通，你哪天没认出我，是不是？”
这一瞬间，何小山的心灵被一下震撼到了。
女孩显然是在帮何小山找借口。
何小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没办法和她交流。
他不想简单的推卸到自己的责任，可是他也不想让女孩误会他当时的想法。
那是可耻的！
钟悦在纸上画了一个最简单的笑脸：“别担心，我没事了！”
何小山愕然，他甚至怀疑，钟悦也是重生的，要不然怎么知道这个最常见的表情包？
问过医生，钟悦失血过多，另外声带受损，所以可能无法说话，而且脖子上有一条惨不忍睹的伤疤，整整缝合了三十多针，并且因为施行的是急救手术表皮和肌肉会有一截缺损。
何小山的情绪灰蒙蒙的。
他不敢想象，一个天真开朗的女孩子，要是终身只能穿高领，而且不能说话，那会是什么样子的人生？
“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走吧，走吧，我现在一点不漂亮，你不要盯着我看。”
钟悦似乎很高兴，何小山能来看她。
何小山心说，我们是同班同学，不该来看看吗？
这话当然说不出口，何小山心虚的很。
走出医院，一个壮硕的年轻女子和何小山擦肩而过。
何小山也没注意到她，等听到一声恐龙般的爆喝，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你也是我同学？”何小山搜肠刮肚也没有印象啊！
那女孩瞪了他一眼：“我是农林大的！”
原来我的名声已经传到农林大了啊！
何小山敢这样想，那女孩就怒道：“市团委优秀干部参加北二外晚会的一共才六个代表，我们原本打算一起走的，钟悦非说和你一起走，她现在出事，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何小山腿顿时软了，说话也结巴了。
他能说什么？
“我，我也没想到……会……会这样……”
“还有你们北大都是干嘛的？你们计算机系怎么回事？你们班怎么回事？为什么歧视钟悦，到现在就来了两个助教，学生会、团委、班委、同宿舍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难道歹徒欺负她是她的错吗？还是说因为她的出身……国家都不提这个了，你们……真是不可理喻！”
女汉子对着何小山就是一通猛怼，真把何小山给弄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何小山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说不出来啦！哼，我会通过市团委正式申诉的！”女汉子说完，蹬蹬蹬地上楼了。
何小山面前晃的都是钟悦苍白的脸。
该死！
对钟悦的情况一点不了解啊！
何小山更是想起来，班级里真的貌似只和十几个人说过话，更多的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别说是其他的……
自己这个北大学生岂不是很失败？
什么发明微机，什么挣了大钱，自己连个学生都没做好啊！还遑论其他？
此后何小山再次气质一变，变得内敛很多。
回到学校之后，他就悄悄做了一些工作。
诸如拿到全班的花名册。
诸如打听清楚班级的班委都有谁，没想到的是何小山居然也是其中之一的劳技委员。
因为这个岗位是负责实践的，也负责勤工俭学，因为何小山这方面“成绩突出”，所以就替掉了洪剑涛，成了劳技委员。
全班三十七个男生，十六个女生。
钟悦竟然是最漂亮的，按照后世的说法，是班花，因为是计算机系第一届，自然也就是系花！
韩明益听说何小山在打听钟悦的情况，将他叫到办公室里。
“钟悦的情况，你不要瞎打听，对你没好处！”
“韩老师，什么情况啊？”
韩明益瞪了他一眼，然而说了一个悲催而奇葩的故事。
钟悦的奶奶是一个小妾。
一位国军将领的四姨太。
在淮海战役的时候，这位少将毅然抛下部队逃到了港岛。
他还在报纸上宣称，不打内战，受到了多方赞赏。
不过他被北京的家里却闹翻了天，原配将全家遣散之后，服了毒。
少将的两个儿子被二姨太和二姨太的哥哥带着去港岛和少将团聚。
三姨太带着一儿一女改嫁了，不知所踪。
就剩下来一个四姨太，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住在一个少将的祖宅里。后来佣人们也占据了一些房子，成了主人。
四姨太一直和这些人吵吵闹闹的，几乎成了仇人。
而这个小姑娘就是钟悦的妈妈。
她长大之后成了一个医生。
没想到的是，一场灾祸发生了，在特殊年代，一群人闯进了她们家里。
钟悦的妈妈当时二十多岁，未婚，长的很漂亮，不乏追求者。
这些人对她和四姨太施行了暴行。
事后也没人说得清，是想要娶她不成的那位医院院长的主使，还是以前的佣人后来的邻居们的儿子们干的。
反正钟悦的妈妈生下了钟悦。
四姨太也萎靡不振。
后来，施暴者们又将钟悦的妈妈以及姥姥赶出了京城。
在曙光来临之前，钟悦的妈妈死在了蒙古大草原上。
钟悦的姥姥倒是奇迹般的身体好起来，并且还学会了骑马。
78年，少将弥留之际，向新华社提出见一见四姨太。
国家放行之后，这位四姨太居然飞机一落地就大放厥词，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并且滞留不归，还接受了湾岛的捐助。
这下留在国内读书的钟悦就非常尴尬了，既是统战对象，又变得“臭名昭著”，因为她的关系，北大招生的时候都开了三次会议，最后决定录取她。
因为她实在太优秀。
要不是何小山的光芒掩盖了她，她会是这届里最出色的学生。
“这下知道了吧，这个女孩子命运多舛，实在是……无法形容！”韩明益训诫了一番将何小山赶出了办公室。
何小山也觉得，不能沾上麻烦。
没想到的是，晚餐时间，舍管跑进食堂：“计算机系的……谁是小灵通？有人电话找！”
一下子无数人喷了！
除了何小山，谁配能配得上这个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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