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在这地方半个月都没住够，我只需稍微拿了点衣物，然后带几本书，至于他们，操心得就可能有点多，干粮啊，银两啊，还有他们各自吃饭的家伙。
第二天一早，老黄就和人赶着三架马车这院子外面候着了，我和明夷、小一坐一辆，元娘和胡叔一辆，然后空出一辆放了些杂物。
几年前怎样也没出去的城门，我还是和一群人坐着马车哐哐铛铛的出去了，守门的兵士只是稍微撩了一下帘子，就把我们放过去了。
出了城门不远，我又撩开帘子往后面望去，小一多嘴问了我一句。
“公子，你在看什么呢？”
“一两个月前，东河军大举攻城，因为没摸清楚情况损失惨重，我就在想，这城楼，怎么如此干净？”
在前面赶车的老黄，笑了笑。
“这个小公子就不知道了吧，这一来东河军主攻的不是南城门，二来战事停息了，会有人来清洗修补城楼，我们赶得巧，这一面刚好在昨天修补完善，这才让小公子看着好像干净，其实这城楼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了。”
我看小一本来也想说，但是被老黄抢了先，这一下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同着明夷笑了他两下。
小一气恼，干脆把帘子撩到一边去。
“老黄叔，这一路还长得很，有没有什么，好说的见闻，说来，我们听听。”
“正好也同你们解个乏。”
“我前年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啊，在外地接了一单，是一个穷书生，出手那个阔气，到了我们镖局，什么还没说，就讲，咳咳。”老黄要起范了，捏着嗓子，做的唯唯诺诺却又尖酸刻薄的语气。
“我，我要你们镖局里的镖师送我一程山路，要，要最好的！最好的镖师。”
“然后就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接待他的人也精明，这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个冤大头，只是什么都不懂偏要充大户，不过看着这底细也还不清楚，想来是还有人在后面。”
“但这一百两银子他不能不赚啊，便推辞说局里最好的镖师还在外头走镖，再过两天便能回来，问他能不能等一等，把我夸了一番，有把那穷书生夸了一番，说他那样的人只有我能够有资格护送……。”
小一等不急了，插了句嘴。
“这些略掉，略掉，精彩的在哪里啊。”
老黄哈哈大笑。
“是我讲得慢了，我讲快些，最后我还是接了那一单，去接人的时候，本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背了个包袱，然后还有两大箱子的书，就是这个重量有些不对，我们当时想不会是碰上买了自己家祖产，跑到……”
“唉，说到这我然想起来，那书生要去的地方，叫什么泉陵，我走镖这么多年，却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各位可听说过？”
小一摇了摇头
“莫不是泉陵乡什么的，老黄叔你记错了？”
“我未记错，确实就是泉陵，后面没有其它，那书生还特意给我解释了一下，这个地方啊，是他在书上看到的，说是泉陵者，天下之泉皆路于此，莫说江海，不见滴水，却是丰茂。”
“那是个书生读书读傻了吧，他这是在哪本志怪书里看来的，我吴国地名皆是州郡乡村结尾的，从哪单拎出一个泉陵出来，这不是为难你吗。”
“我一再跟他确定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他说他知道路，只是要我在路上护卫一二，我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交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
小一这个不好好听故事的。
“我的天呐，一百两银子当定金，送一个书生，还有他那两箱子书？”
“你别以为他被我们镖局坑了，后面的事可没把老家伙我吓个半死，第一天夜里啊……”
其实就是一个富家小姐看上了一个穷书生，本来挺好的一出西厢记，偏偏那小姐眼瞎，看上的书生他人品不怎么好吧，脑子也不怎么好，那两个箱子一个里面装的是金银财宝，一个里面装的是那富家小姐的尸体。
富家小姐的丫鬟还在府里智斗老爷的时候，书生错手弄死了小姐，急匆匆的就要‘私奔’，后来官府问他，跑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带着小姐的尸体，书生沉默了许久才说，因为他独自一人，挖坑埋尸太累了。
至于那个泉陵，谁都没到，老黄的回答是书生死了，怕是也没人知道泉陵在哪了。
“不过，后来有人说，那书生在狱里说过，泉陵之水生有神智，皆隐于一地汇至一泉，若寻到泉陵之泉服之能活死人，肉白骨。”
“他莫不是还想救活那小姐？”
“谁知道呢？反正书生与小姐都死了，鬼才知道他们在地府里怎么掰扯。”
……
我们到大佛山山脚下的时候已然入夜，大家伙又收拾东西在底下寻了个客栈投宿。
明夷他们四个围着掌柜的点菜，我问了他们几个陪不陪我去茅厕，居然没一个人愿意，还说老黄他们就在后院绑马，要我去寻他们去。
我恨恨的跑到后院，一眼就看到老黄绑好了马在那里放草料，就走了过去。
“小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总不能说我不敢一个人去茅厕，因为我一个男的怕黑，怕鬼。
“小公子说话啊，这大晚上的莫要吓人。”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他要去如厕，许是白天吓着了，不敢去，想叫上老黄叔你。”
妈的，明夷。
老黄笑了，放下草料，拍了拍手里的灰，走到我这里来搭着我肩膀。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今天晚上老黄跟着公子，绝对不让那些鬼怪近身。”
我和老黄提着灯笼去茅厕的半路上，他突然说了句话，我没听清。
“老黄叔，你刚才说什么？”
“老奴问，公子还去不去泉陵？”
“老黄叔莫要吓人。”
说着他就将一块牌子递到我手上，上面刻着小篆的泉陵二字。
泉陵一地，是我早些年听父亲给我说志怪故事的时候杜撰的，后来父亲也不知怎么想的，做了块牌子跟我说以后出了事故，谁手里有这块牌子还讲得出典故的人必定能信。
我原先以为常家倒了，鸟走兽散，什么都没有了，没想到常家，还有人的。
我将牌子递回去，摇了摇头，继续说到。
“若是真有泉陵这地方，我倒还真想去看一看，只是现下我们先去茅厕。”
“我就说嘛，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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