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乞丐懊恼地将羽毛拨落，在身上抓了几下痒痒。抬头看了一眼暖阳，再次闭上眼睛，享受着和煦日光带来的惬意、舒爽。耳朵却直立立地听着窗子里面的高谈阔论，虽然众人所谈论的事情与他无丝毫关系，但并不妨碍他讲听故事作为晒太阳的佐料，就像有钱人在装饰华美的酒楼里听小曲一样。
“难以置信啊，初闻此事时，我以为是在诓骗我呢。”
酒肆不大，厅内摆着四五张方桌，此时都坐满了人，乱乱哄哄的却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情。一件足以令县城乃至州府都为之一震的消息。
“可不是麽，知道此刻我都还以为在做梦呢。”靠近窗口这桌坐着两个身穿长衫似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三个一副破旧皮肤黝黑、帮工模样的汉子。不知是话不投机，还是不愿搭理，总之是两个中年人在唠唠叨叨，令外三人只是默然听着。
“谷家这等财力实力都不俗的家族，怎么会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呢。”唏嘘完谷家的遭遇，靠窗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用筷子娴熟的夹起一道小菜放进口中，又端起酒盅仰头饮尽。完了还砸吧几下，不知是感慨酒味不浓还是他们所说的事情。
“要我说，指定是谷家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势力。但是谷家几代人经营，其影响力还是不能小觑的。我听说......”另一人谨慎地看了另外三人一眼，附到绿衣男子身旁神神秘秘说道：“我有个远房的表侄在县衙里跑腿，听他说县尊大老爷子早上突闻禀告，吓得直接从小妾的肚皮上爬起来，慌乱地派人快马到州府里传信......”
“切~”
桌上另外三人看中年人神神秘秘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隐秘信息，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待片偷听了片刻后发现也不过是些小道散话罢了。于是，其中脸颊留着短髭的汉子鄙视道：“还搞得神神秘秘地，你说的这些用屁股都能想到。”
汉子说完，用筷子蘸着碗底的菜汤，呲溜呲溜地嗦着。
中年人被衣衫破旧的汉子揭短，感到面上无光，涨红着脸怒斥道：“你个粗俗胚子懂什么麽，你有这功夫不如去多抗几袋子麻包。”轻蔑地扫了另两人一眼后嘚瑟道：“一天就赚两铜子却来这里充大爷，仔细回去被婆娘赶出来。”
“哼，你在这里腹诽县尊大人的话若是传到县衙，不知能赏几记大板！”汉子反唇相讥，丝毫没把两个文士放在眼里。
“你......”
看到两人要动粗撕吧起来，先前说话的那个绿衫男子赶紧劝阻。
窗外晒太阳的乞丐见里面的人没有打起来，有些失望没看成好戏，叹了口气。他在这里乞讨多年，有些消息未必就比酒肆里面人知道的少。
谷家乃本地望族，在整个武陵郡都是排的上号的。昨夜一场大火将风景秀丽的素月山庄烧成灰烬，几百号人除了在外搭理生意的人无一幸免。天亮时分传信的人就到了府城，又很快地报到了郡里，官府震动。郡守大人直接派兵过来，并且将谷家在四处的店铺、矿产，货栈统统围将起来，说是保护以免贼寇继续行凶。
可稍微了解官府作风的人都会明白，这哪里是什么保护啊，明明就是准备吞下谷家的产业。反正谷家除了几个在外的管事外都死了个干干净净，不会有人阻止。
......
三十里外，有一条丈许宽的溪水从山中蜿蜒而出，汩汩的流向远方。几条磷光闪闪的小鱼奋力的想要逆流而上，都被倾泻而下的水流打个人仰马翻。
苏晵坐在一块大石上，安静地注视着那几条决然要逆流而上的小青鱼。微风吹落几片嫩叶落到水面上，溅起几波水纹，很快就被水流裹挟着流向远方。离无依负手站在一旁说着什么，几缕白发被风扬起在有些消瘦的脸颊上，竟显着些沧桑之感。
“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在临行前有些事情要告诉你。虽然你对我有所怀疑，也抱有戒心。”
停顿了一下后，离无依继续说道：“谷家的遭遇不是个例，我相信你查了这么久也应该有所了解。这两年发生在多郡的命案都与一件东西有关，那就是一幅画。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当年苏家的案子也应该与此有关。”
说到这，离无依看了一眼苏晵，见他依然在沉默的盯着溪水。便顺着苏晵的目光看向溪水里那几天依然在翻腾的鱼，叹了口气。
“据说那幅画关系着一处能颠覆王朝的巨大秘密宝藏和皇家某些秘闻，所以引得很多人觊觎。东海郡四家海商，我想应该只是无意中接触过此物，才遭毒手。我知道你一心只想报仇，不妨将凶手告诉你，其实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的。”
说完离无依见苏晵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手臂因为握拳而凸起的青筋却显示着他内心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你早就知道了？”离无依问。
苏晵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闪烁着寒芒，直有一种冲动想要用刀剑将眼前看到的一切砍碎个稀巴烂。
离无依不明白苏晵什么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沈家只是外门所知有限，隐袖在东海郡行动，沈家如有参与也只是引路的活计。隐袖绝非你想向的那么简单，别说是你，就算是我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也是枉然。”
“唰~”
苏晵将剑刺出，把一条翻滚逆流的青鱼钉在水底，很快便将溪水染的一片殷红。苏晵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逆流挣扎而上的鱼儿，所以他讨厌，厌恶，他不想自己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他要改变这一切，无论如何也要，就算将周围的一切捣个稀巴烂也在所不辞。
溪水湍急，很快就将那片殷红卷走，露出晶莹清澈的水来，好似方才没有发生过令人绝望的杀机，除了被钉在水底的那条青鱼。
“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在有绝对实力之前不要凭白枉送了性命。就如那条鱼，在大势面前，无论怎么努力翻腾都只是无用。”
“你为何不杀了那五个人？”
苏晵冷冷的说出了此时第一句话，看向离无依的目光更像是他方才挥出去的剑，凌厉且冰冷。
好似没感受到苏晵的杀意，离无依看着远方幽幽说道：“他们还不能死，至于是为何，我此时还不能告诉你。”
“哼，那你此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着让我做你的鱼饵？”
苏晵把剑从溪水中抽出，在衣角缓缓擦拭着水渍。
离无依郑重地看着苏晵，严肃的模样与往常嘻嘻哈哈有大不同，“我怜惜你天资，给你最后一句忠告。报仇之事，能压就压一压，这是为你好。”
“那幅画太过重要，我虽未见过。想来牵扯进来的人，势力会越来越多，说不得皇家还有京城的王公贵族都会插手。我希望你不要涉及进来。”
离无依将马从一旁的树上解开，踏镫上马对苏晵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绝尘而去。
“你那内法世间罕有，莫要荒废了，亦要小心他人觊觎！”
看着远去的身影，苏晵心中如团乱麻，今后的路要如何走，还有离无依最后这句话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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