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烈,一刻不停的烘烤着大地上的一切,汗珠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坠到地上顷刻间消失不见。
小贩高声叫卖着,青楼酒肆招呼着,都希望能吸引这些客商过来光顾,然后赚光他们袋子里的银两。日头正足,本地人大都躲在家里或者遮阳的地方。来往客商行人亦是匆匆忙忙,恨不能把事情赶快忙完回去歇息。
偶尔亦会看到些模样微黑穿着异服的西羌人。
五公子没想到苏晵居然也是到四方镇,在简单的寒暄几句后约好下次再对饮就相互告辞了。
苏晵在城中转了转,寻了一家稍显僻静的客栈,洗了澡,简单吃了些东西,待余晖渐染时就打算出去走走。
街上行人依旧不见减少,反而随着日头西斜,当地居民也陆陆续续出来了,更显热闹。
想着探听消息最好莫过于酒楼茶肆,就向路边的小贩询问本地名气最好的酒楼位置。
按照小贩指的方向穿过几条街就来到了眼前这里。
三层的酒楼放到这小城本就显得独树一帜,虽不是雕梁画栋,但亦是引人入胜,清新雅致。
选了一个大厅角落的位置,点了酒菜。但凡坐在大厅饮酒吃饭的就没有谈事情的,不用保密,所以说话声调都很高,苏晵坐在角落能听到整个大厅的声音,就是有些吵,需要分辨。诸如哪家贩运发财了,谁谁被黑了,谁谁没赚钱,等等。
好一会儿才得知这家酒楼就是沈家的,而且在整个鄢陵郡大多都有沈家的产业和生意,不愧是富甲一方。
大厅谈论话语的大都和沈家有关系,什么运往乌卑的货物已经在四方镇商站配齐了,什么和西番的几笔生意不错,大有发现的趋势。都是经商的事情,根本没有去东海郡的事情,至少这酒楼里的人没有谁提到。
见听不到有用的苏晵便结账出去,站在街边回头看了一眼这酒楼。
苏晵很想一个人安静,看着吵闹的街市,脚步匆匆回到了客栈。自从进入鄢陵就心烦憋闷,不喜吵闹。
夜空中飘荡着几块乌云,月牙犹如风浪中的小舟,浮浮沉沉。
烛火寥寥,不时会嘣发几声‘噼啪’。
苏晵觉得自己就像迎着风浪的小船,下场就是粉身碎骨,可又不得不去面对。
从听到消息,沈家就像一个庞然大物。虽然比不得权贵门阀,可却家财万贯,且供养了众多游侠门客,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对抗的。
且行且看吧……
……
翌日,苏晵去街市买了一身衣服,使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商人。
之前向客栈掌柜打听过了,颍州府城离此地两百余里,但因为一片坦途,乘马车两日便可到达。
坐上车行的马车,出了镇子一路向南行去。
按照官府规制普通百姓只能用一匹马拉车,车行也例外。因此在大燕国车行就只能接着短途运客的活计。车夫坐在最前面赶车,客人都坐在后面的车舆里。
去府城的这趟马车,有两家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投亲的,还有一个穿着应该和苏晵差不多,想来亦是生意人。
“在下姓韩邦梓,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坐在对面的男人抬抬手,向苏晵打招呼。
苏晵原本目光游离在车外的景色中,闻声看去,是那个穿着体面的男人。微胖的脸上油光闪闪,正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
“姓南”,苏晵不瘟不火的说到,身处鄢陵郡,需得小心谨慎。
大抵是在车上太无聊,另外又是两家人,这位姓韩的男子开始和苏晵瞎扯。
“之前上车时听南兄口音像是东海郡一带?”
“嗯,阳都县。”苏晵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可对他警惕心大起。
“啊,阳都啊!好地方,多年前跟着掌柜去过。”胖男人说着微微抬头,似是在回想当年经历。
“那里的青水面真是好啊,我现在还记得味道。还有那‘日邈穿林过,三乌入水中’的奇景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啊。本想着再去领略一番,可是一晃多年过去了,不得闲啊。”
胖男人在喋喋不休着,苏晵怕言多必失,就随口敷衍了几句。
……
颍州沈府
一位年轻的公子站在沈府门前,摇着扇子,感叹沈家宅院的阔大。
你看这大门,单看这围墙,这沈宅面积就不差京城里的权贵人家了。
没多久里面就传出来呵斥声。
“你这蠢货,怎能让公子在府外等候。”
紧接着沈家家主便带着一群人迎了出来。
一见面就赶紧躬身告罪“下人怠慢了公子,请公子进府说话。”
白衣公子一脸淡然的微微点头,便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沈家主稍后半步,扭头对身边的大管家低语:“书房周围派些人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少爷们,还有……你!”说完斜了他一眼。
大管家本来是低头听着,当听到也包括他时就惊讶的抬头,然后,就被那冷冷的眼神吓住了,赶忙说照办。
紧赶几步,家主把年轻公子引向书房。
沈宅的少爷们,有听到府里来人,竟然需要家主亲自到府外去迎接,就想过来瞧瞧。
当看到院落周围都是把守的人,而最受家主信中的大管家却在外面守着,就愣住了。
“家主正会见贵客不准打扰,各位少爷请回。”
……
书房
请白衣公子落坐榻上,家主把小壶递到火炉上烧着,然后摆弄着小几上的茶具。
“沈家这些年是越发阔绰了啊,今日一见,果然。仅仅两代人,就从小小的车马商变成了这富可敌国的沈府了!”年轻公子盯着沈家主摆弄的茶具道,以他的眼力看得出这些茶具的不凡。
“公子谬赞了,沈家能有今天,离不开内门的扶助。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年轻公子一边欣赏着房间里的陈设,一边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
“牌子你不是看过了麽,至于我的名讳嘛!家主不知也罢。”
炉子的碳火很旺,沸腾的水汽忍受不住小壶的禁锢,顺着壶嘴喷涌而出,而后变成白雾慢慢洒落在尘埃中,不见了踪影。
家主不急不缓的斟满茶水,用茶夹递到年轻公子面前。
“依照惯例下达任务的都只是伍长,此次却是公子亲至,可是有……”
“没有,沈家主多虑了。”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年轻公子用略带玩味的口吻说道。
“我呢,只是顺路,借着饬令的机会到沈家主这讨盏茶水喝。”
大抵是初春天气回暖,书房里的小火炉又太旺,年轻公子有些憋闷,便打开折扇轻轻扇着。
沈家主拿起茶盏放到面前微微吹了几下,然后轻抿了一小口。
年轻公子看着他的举手投足间竞有几分洒脱之意,不禁暗自感叹。
“两件事;其一,是今年的俸饷要提前上交;其二嘛,问问沈家主西羌商道经营的怎么样了?”
说完便端起茶盏慢慢浅酌起来。
沈家主在听到“提前上交”的刹那斟茶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微微低头沉思着。
以年轻公子的位置刚好看到沈家主皱起的眉头。
“为何提前?”沈家主抬头问道,此时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不知,我只是传话。”年轻公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打通西羌商道本就花费颇多,这各地商站也需要运转钱两,此时,沈家存币不多。不过沈家会想办法,可有时限?”
“沈家主深明大义,佩服!时限麽?门里没说,想必还是按例‘旬月’”
说完起身整整衣衫,拱手告辞。
“我送公子。”
看着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沈家主伫立门口,凝视着远方。
许久沈家主才转身向里走。
“唤几位少爷和管家在大堂等我。”
……
经历了寒冷便会向往温暖,春天刚刚脚步轻起,万物便从睡梦中苏醒,而后争先恐后的展露自己的身姿,有那懒惰者也被太阳揪着耳朵探出头来。
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拽起一棵野菜,而后它的主人欢欣鼓舞的转身将野菜高高举起:“阿娘,阿娘,我又拾到一棵。”
后面过来一穿着朴素的女子,微笑着摸了摸孩童的头:“毛毛最厉害了。”
苏晵看着野地里拾野菜的人们,心里涟漪阵阵。
再平凡的人依然可以享受快乐。
路途颠簸,马车里那个商人男子此刻有些委顿,歪斜的倚着车窗。
一队骑兵由北面疾驰而来,催促喊着“军情急报,躲开”。
官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有驾马车在车夫慌乱中歪倒在官道边,吓得周围人惊叫连连。
那位韩姓胖男子此刻也在慌乱中清醒了,看着远去的骑兵道:“从北边来的,定然是乌卑人又滋扰边关了。哎,大燕立国之初,高祖皇帝打的乌卑人是抛戈弃甲。这才多久,就忘了伤疤,真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畜生。”
苏晵静静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没言语,待众人将那驾官道边的马车扶正,便又继续赶路。
颍州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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