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个好办法,可是县老爷只身赴险,如何使得。众人还想着劝阻,喻茂坚却瞪着眼睛说道:“已经这样决定了,你们照做就是了,现在说说咱们的区划。对了,你们无论如何要将祖父转移走,一定要保证祖父的安全!”
而四下看的时候,却不见祖父的影子。这时候,一个差役说道:“今天早上,老太爷说要出门一趟,就再也没有见影子,此刻说不定在茶摊呢。”
喻茂坚点了点头,说道:“去个人,找到祖父,叫他赶紧避险。”说着,找来了一张铜陵的堪舆全图,指着图上说道:“我料想,匪患们既然都是水匪出身,那么一定会从水路来犯,我们只要死守北路,迎头痛击就成了,这里虽然没有城墙,但是朝天门还有城楼在。我就站在城楼上诱敌,找几个水性好的,凿沉他们的船,然后在北边的山坳之中围歼!”
说着,有转过了脸,对宋景道:“到时候匪患久攻不下,一定会绕过朝天门城楼进城,袭扰百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阻拦住这些匪徒?”
宋景想了想,说道:“知道了,我一定连一个匪毛都不放过去。”说罢,便带着几个民夫走了。
喻茂坚接着区划道:“分出三十人,去偷袭匪徒的巢穴。哼哼,伪净江王和刘员外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已经探明了匪徒的巢穴所在。”
此时,衙役头说道:“不可啊大人,这样一来的话,您身边也只有十几个人,您的安全怎么保证?”
喻茂坚脸上满是坚毅和决然,说道:“只要你们得手,船被凿沉,这些水匪就是不战自溃了。就按照这样去区划!”
其实喻茂坚是在鼓舞大家的士气,至于匪徒是否会像料想的那样不战自溃,他心里也没有底。此时正是危急时刻,容不得任何一点侥幸了,只能是以命相搏了。
区划完毕,正是这个月的十五,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悬天际。喻茂坚站在了朝天门城楼上,远处江面平静,月光如水,气温也渐渐地凉了下来。白天里的燥热一扫而光,草虫也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战之前的紧张,竟然万籁寂静。
衙役头握着一柄鬼头刀,站在喻茂坚的身边。他似乎很紧张,呼呼地直喘气。见喻茂坚面沉如水,像是一尊雕像一样,岿然不动,也不由地心折。“大人,您真的是进士出身的文职吗?怎么却像是带兵的将军。”
喻茂坚只是笑了笑,说道:“经历过生死,也就看淡生死了。在京师地震之中,我被正阳门的堞枳压了三天三夜,这辈子所有的害怕,都在那一刻用完了。”
皂吏还是不明白,不过大战将至,也没有继续问。
已经过了二更天,江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喻茂坚朝着东西两边的山坡望去,依旧是一片死寂,不由地暗暗放心了下来,看起来宋景他们正按照区划布置。
三更初刻,江面终于有了动静。在月光之下,三十余条快船趁着薄薄的轻雾摸了过来,船上都没有点灯,速度极快,像是在黑夜里突防的狼群一样,密密匝匝地停在了朝天门码头上。
然后,两百多黑影跳上了案,手里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刀,仿佛正在集结。喻茂坚低声吩咐道:“点火把!”
黑夜之中,城楼上瞬间亮起了几十盏火把,将城楼周边映照的如白昼一般。却没有筛锣,城楼之上的喻茂坚和几十名衙役们,岿然站立,就像是下凡的天兵天将。
匪徒之中便是一阵的混乱,立刻被弹压了下去。为首一人,穿着奇怪的铠甲,头盔之上还好像是有两个犄角,眯着眼朝着城楼望去,喊道:“喻茂坚在城楼上!给我上!”一声号令之下,二百多水匪怪叫着蜂拥而上。
为首的,应该就是所谓的伪净江王,他用倭刀指着喻茂坚说道:“你还真是个汉子,我佩服你,这么几个人,就敢跟我们对面相抗!”
喻茂坚冷哼一声,说道:“正邪不两立!我何惧之有!”
伪净江王似乎觉得喻茂坚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嬉笑说道:“你也就区区五十多人,别以卵击石了,你们不是老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我这边还缺个护国军师,哪天我做了皇上,定然不会亏待你。”
此时,人群之中便爆发了一阵哄笑,喻茂坚冷冷地说道:“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妄称天命!有本事你来啊!”
伪净江王见喻茂坚不但没有屈服,还出言辱骂,便一挥手,说道:“来啊,给我上!”
这二百多名水匪,朝着朝天门码头便攻了过去。上下城楼的马道已经被石头堵死了,即便是再多的人,也无法全部展开,这些衙役们拿着梭镖,死死地抵抗着。
两方短兵相交,就已经陷入了苦战。这些差役们虽然以逸待劳,但水匪人数众多,渐渐的,也有一些不敌了。
眼看着东边的马道就要被攻破了,而伪净江王却没有了耐心,他愤愤地喊道:“进城!拿老百姓做人质!你喻茂坚不是爱民如子吗?你若是不肯弃城投降的话,就杀光他们!哈哈哈!”
在伪净江王夜枭一样的声音中,剩下的匪徒终于算是明确了方向。嗷嗷的叫喊声,朝着城门楼子两边散了过去,喻茂坚大声地说道:“举火!”
一柄两丈多长的火把,高高地树立在了城楼之上。宋景早就在两侧的山坳上如坐针毡了,在这个位置,刚刚的乱斗一目了然,也为喻茂坚担忧。此时匪徒朝着自己设伏的地方抹了过来,高高点燃的火把便是信息。
宋景忙不迭地喊道:“动手!”
一声声爆裂的炸响,在两侧的山坡上传出,伴随着一阵阵耀眼的火光,伪净江王顿时慌了,喊道:“有埋伏!还有火器,不是团练,也不是衙役,是守备军!”
紧接着,一阵铜锣死命地敲击了起来。
隘口的两端,密密的潜伏着百十余人。借着明亮的月光,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里,有县衙的三班马快,有乡绅家的护院,南城以外铜矿的矿工,更是倾巢而出。还有自发赶来的义勇乡民,手里拿着水火棍、梭镖、䦆头,纷纷朝着山坳冲杀了过来,隘口两边人声骤起,乡民衙役齐声呼喊,黄狗大吠不止,声浪像是有型一样,朝着伪净江王便压了过去。“不好!有埋伏!王栓儿呢!”伪净江王扯开了嗓门喊道。
就在短暂的慌乱时,宋景带着人,擦着了火折子,点燃引信,惊天动地的响声中,数百条带着炸药的箭轰向了水匪。火药在人群中炸响,泛起了橘红色的火光,这些水鬼惨嚎着,有的直接毙命,有的则捂着伤口就地翻滚。“王栓儿去哪了?水漫了(黑话,意为杀过来了)。王爷碎了(黑话,净江王死了),风紧!松人(情况危急,快撤)!!”
有几个机灵的,转身解缆,却见哪里还有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水性好的乡勇们凿沉了。
匪徒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那些乡民们已经杀至近前了。
乡民和乡绅们也出了一口被水匪欺压多年的恶气,乘胜追击,拼死反抗地被梭镖扎死,跪地投降的,也都被捆的像是米粽一般。
此时,有人过来报信,上游伪净江王的巢穴已经被捣毁了。喻茂坚望着一脸死灰的伪净江王,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这回你应该明白了吧,有没有兴趣,带着我游览一下你的老巢呢?”说着,便让衙役押送着伪净江王,朝着上游走去。
到了之后,这里已经被乡民们控制,剩下的匪徒要么惨死,要么被捆在了柱子上。
喻茂坚和宋景带人进入了城寨,里外搜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看见王栓儿,伪净江气得五官挪移,赌天咒地地大骂道:“王栓儿!我竟然着了道!煽动我出兵,自己却裹挟了我的人和私财逃了!”
没有拿到王栓儿,喻茂坚也颇觉得可惜。清理匪徒城寨的时候,喻茂坚的猜想不错,在聚义厅的右边,竟然有两个六七尺见方的房间,周围都是芦席,里面是木质的地板,不过门开在底部,需要像狗一样钻进去。一个乡绅的护院很有见识,未禁海的时候,曾跟着主人见识过,说这是倭奴的茶室。从里面钻出来两个面相凶狠,五短身材的人,竟然真的是倭奴,见已处死地,困兽之斗已没有益处,便请求自裁。
喻茂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人,平静的像是一杯清水,但是目光却疯狂至极,像是饿狼一样盯着围上来的人。身上穿着一件东洋人的衣服,头上还梳着可笑的抓髻。在众人的包围下,走到了空场之上,朝着喻茂坚鞠了个半躬,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我败了,但是你也没有胜利。王栓儿就像是一条狼,一条海狼。他若是到了海里,便是一番兴风作浪。”
说着,竟然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喻茂坚,又接着说道:“你不是捕拿刘员外吗?告诉你,明面上的刘员外,只是个傀儡,而这位才是本尊。”说着,指了指和他一起走出来的大明商人打扮的人。
这人明显就没有那么坦然了,脸上青红不定。在喻茂坚赫赫官威的震慑下,竟然瑟缩成了一团。
这东洋武士跪坐在草地上,将战刀出鞘,用一块绢布细细的擦拭着道:“我是武士,会剖腹,你做我的介错人,将我的人头砍下。可惜你不是武士,不配剖腹。”
说着,便将绢布细细的缠绕在了刀刃上,用刀尖对准自己的肚子,惨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缓缓地解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膛,然后猛地将刀尖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鲜血瞬间迸发而出,而这个东洋武士却是一声没吭,只是呼吸粗重,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流了下来。而刘员外的真身,也被眼前的一幕吓疯了。别说是取过长刀介错了,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喻茂坚心中一阵的战栗,倭奴强悍,早有耳闻,没想到就连死亡,也要寻着规矩来,若不及时肃清,倭奴定会成为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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