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这孩子特别傻呢？傻到不懂得悲伤。
有没有这种可能？有的，特别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他为什么不能傻到不会伤心呢？
所以有捕快对这位老吏说道：“是不是慎重一些？”
“你可以回家慢慢慎重。”老吏冷冷回了这么一句，于是没有人再开口提出什么要慎重。
老吏之所以会马上就行动，是有不为他人所知的原因。
那就是他经手了之前绩溪的那名典吏，以功劳得赐出身，又出任实缺的公文。
他也经手了绩溪那边的报秉文书。
如果没有意外，包典吏活动一下，很有可能，也是能混到一个官身的。
对于他们这些老吏来讲，没有科举的出身，要从吏到官，是一道很高的坎，高到耗尽一生都迈不过去。而为什么包典吏和陈典吏，都有迈过去的希望？为什么之前那个典吏，能迈过去？
答案只有一个，胡宗宪。
因为胡宗宪不要的功劳，分摊在他们的身上，所以他们得以迈过这道坎。
所以他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他也不可能跟其他人分享这次机会。
但对于正在返回府城的胡宗宪来说，尽管他不知道府城发生的事情，但他走在路上，对于马脸少年的询问：“胡秀才，你一脸的不高兴，你到底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开心呢？有人要杀你吗？”
他还是做出了回答。
“不，有人要杀我，当然会让我不开心，但不足以，让我长久的不开心。”
“我所不开心的，是我很担心，我埋下的伏笔，太聪明了。“
四方脸的刘大兄就不明白了，凑过来问道：“跟聪明人一起行动，不是会更提高成功的机率吗？”
“不，太聪明的人会死，明白呣？”
“所以，父母往往会给刚出世的小孩，起上一个贱名，狗蛋，石头之类，以期他不要太聪明，这样才好养活一些的。”胡宗宪喃喃地说道，他有着一种很不祥的感觉，而他发现，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要不，我们先不要去齐云山，去接应秀才你在府城的朋友？”吴捕头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太聪明反而会死呢？他会胡乱说话？或是怎么样？是什么导致他会死？”
胡宗宪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仍在继续地往前走，听着吴捕头的话，他没有回头：“不，我们的时间不太多，毕竟我们在祁门县为了字验，和观主呆了好几天了。这些日子，足够足利义光，派人过来查看，并且把消息送回去了。”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路程上的时间，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而除非是有官方身份，否则也不可能用奔马传讯，人的脚力，总归是可以估计的。
“如果我们去府城，当我们再去休宁县时，齐云山最就安排好一个陷阱在等我们了。”胡宗宪很清醒地计算这其中的时间，而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个最优的选择，“其实，我所希望的，是我的朋友，没有我所想像的聪明，否则的话，就算我们现在赶回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没有人去问，胡宗宪的朋友是谁，而他也没有说。
他们只是向休宁方向而去。
“你确定去休宁是对的？”罗石头禁不住向胡宗宪问道。
“秀才怎么可能确定？你在说胡话么？”吴捕头在边上低声数落着罗石头。
因为会打算去休宁，是因为根据观主提供的字验，胡宗宪读出了七分之一的账本。
而这让他找到了一些线索，就是在休宁县里的杀手组织，接过几次足利义光的任务。
所以如果他们去休宁县，在足利义光反应过来之前，也许可以从休宁的杀手组织里，找到一线线索，毕竟胡宗宪手上，拿着府城总部的账本，正常来说，休宁那边是会配合的。
“不，我可以确定，去休宁，一定是对的。”胡宗宪对着他们说道。
“就算府城那边出事了，我们去休宁，也一定是对的。”
毫无疑问，这种说法，在这个时候，让大家听起来要振奋得多。
于是没有人去考虑府城的问题，或者说，下意识回避它的存在。
休宁的杀手组织在跟胡宗宪他们接上头以后，一切要比罗石头所想象的更顺利。
“府城那边，少东主已派人下来，藤原长庆已被拿了下来。”齐云山上，看上去象个老农民的杀人组织首领，很坦率地对胡宗宪这么说道，而他要比祁门县的观主，爽快得多，他直接就交出了字验。
“少东主派人下来，之后，通过给账本的重读，我有感觉，很有可能的一点，是足利义光可能是受小人故国皇室的委托，而来大明的。”老农拄着他的锄头，这么对胡宗宪说道，“我觉得很有这种可能，不知道秀才对小人故国的历史清不清楚？其实在后柏原天皇时期，故国所谓的皇室，日子就过得很困难了。”
尽管看上去是位老农民，但按着这位所说：“小人是读过唐书，在故国就开过蒙的。”
他有自己的骄傲：“当年大名亡灭，不然的话，小人也是有可能，成为相伴众的！”
“不可能的。”胡宗宪这么对他说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愕然，不论是罗石头还是这位老农民也似的杀手头目 。
胡宗宪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对他说道：“你不可能在大明当官的，你若是大食人，还有些可能，倭人，你不要想太多了。不过本朝太祖对蒲寿庚，那是嫉恶如仇的，所以就算你投了个大食胎，估计也不要想太多了。”
“但如果你能给出有用的信息，从锦衣卫那边，给你儿子落个不怕彻查的户籍，从你儿子这一代，可以去参加科举，倒是有可能的。”胡宗宪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望着那老农民。
“当真？”老农民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你儿子大字不识一个，你孙子才刚五个月。”胡宗宪淡然答道。
吴捕头听着，只觉得要疯了，这胡秀才是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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