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站在胡宗宪身边，亲耳听着，胡宗宪和伙计的对答，不可能是跟这老头见过面的。
否则不太熟的人，必定会说要找谁，我是谁，何时曾在何处见过，今天过来是为了何事才符合常理。
胡宗宪完全没有这么交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跟这老头儿是没见过的。
没见过面的老头儿，一下子上来，就能道出不是府城本地人的胡宗宪的身份，连他是秀才都能说破，这不是知根知底是什么？
这样的人，说明他对于这个城市，对于府市，有自己非常灵通的渠道，对于城市的地下人物有着很强的控制力。至少在老家县城里，罗石头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远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下意识就把手移到后腰，后腰有一把短刀，并不是罗石头觉得他一把短刀就能改变什么，而是在他感觉到受威胁的时候，他习惯于握住它，来达成一个心理上的平衡。
“不需要这样。”但胡宗宪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对着面前那老头伸手一引，“这位就是藤掌柜了。”
罗石头强抑着心头的不快，冲着老头儿抱拳道：“罗某见过藤掌柜！”
“婺源罗侠豪名，便是在府城也多有听闻，罗侠客气了。”老头儿依然是一脸的笑意。
只是听在罗石头耳里，心中却就愈加发冷了，对方不单对胡秀才了如指掌，连他罗石头，人家也是一清二楚的。
“唐义澄有没有欠藤掌柜的钱，我说实话并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掌柜欠唐义澄的那笔钱，刚好是今天这顿饭钱。”胡宗宪用折扇点着桌面，缓缓地这么对老头儿说道。
小老头面上的笑容，没有因此而减少一分一毫，他弯着腰：“秀才可曾记错了？”
“让我想想。”说着胡宗宪便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抚过自己的小臂，再伸手摸过颈边，突然笑了起来，“想来是没有错的。”
小老头听着，“哈哈”大笑，一张老脸笑得宛如盛开的菊花：“秀才自然是没记错的。是，小老儿欠了唐某的钱，正好是这一桌的酒茶钱。确实是小老儿的错，劳烦秀才专门过来跑这一趟！”
“好说。”胡宗宪也笑得很开心。
小老头提起茶壶为胡宗宪倒了一杯茶，然后放下茶壶，很随意地问道：“不知唐义澄近来身体可好？”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也不曾与他结识。”胡宗宪端起茶杯，就这么自然地回答。
边上罗石头的手，又下意识往后腰刀柄移过去，因为以他的经验，这样恐怕是要火拼的开始啊！
但他以为的火拼，终于没有开始。
“那秀才是怎么知道，小老儿欠唐某的钱的事？秀才之前不是说，这笔钱转到秀才这里来了么？”这掌柜的语气虽然仍带着笑，可隐约之间，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胡宗宪听着，笑了起来，拍掌道：“极是，掌柜说的有理。我也不知道啊，他托梦给我，说是掌柜的欠他钱，梦中我请他喝了杯酒，他便把这账转给我了，那我也只好跑上这一趟。掌柜你可以不认的。”
小老头儿当然没有不认，很客气地拱手，很客气请胡宗宪慢用，很客气地离开。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在小老头离开之后，胡宗宪向罗石头问道。
几乎在那一刹之间，罗石头福至心灵：“秀才，俺可以不知道吗？”
可惜的是，胡宗宪不打算让他不知道：“他真名叫藤原长庆，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二把手。”
“你知道刚才为什么没有翻脸吗？”胡宗宪又问道。
罗石头苦笑道：“看来我是一定得知道的了。那我也就只好知道了。”
没有翻脸，是因为胡宗宪指出了藤原长庆的破绽。
耳后，小臂上的肌肉太强健有力，颈上的皮肤没有松驰度也没有老人斑。
藤原长庆，绝对不是一个老头儿。
“他刚才害怕了。”胡宗宪挟了一筷笳子，笑着这么说道。
正如罗石头一紧张，就会下意识去摸腰后的刀柄一样。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