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菜馆，是要想买哪一家的菜？”弓着腰背的老人，一脸的老人斑，没有坐在椅子上，跪坐在案几后面，很有些古风，这么向王大头问道，“你进来了，就是要买菜，如果不买菜，你不会进到这个房间。”
菜，就是人头。
王大头听胡宗宪说时，已经了解过了，但事到临头，他只觉得尿意强烈：“这个，我还没有想好，这个，不是，我不买菜，我只是来吃饭。”
面对着语无伦次的王大头，老人摇了摇头：“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如果你不买菜，你就在后院那菜地住下，当当肥料，也是可以的。”
这不是真的菜市场，不可能随便进来个人，就转一圈然后走。
“不、不！我买菜，买菜！”
王大头马上就做出了决断，自己当菜肥，和让别人去死，他当然第一时间，选择让别人去死：“我要买绩溪县李大善人家里的菜！”
“留下两贯钱，后天这个时候再来，如果接你这个单子，你要交一半的订金。”老人拿笔记录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对王大头说道，“一半的订金，你要的菜很贵，一半，应该至少一百贯钱，甚至三百贯，应该不超过三百贯。”
王大头颤抖着说道：“那、那我到时要是给不起订金，或是你们不接，这两贯钱就退给我吧？”
“给不起订金，那么你就得交十贯钱，我们去踩点，去准备人手，也是要费用的，交不出，你就在后院菜地住下；不接，那你就可以走，退钱？你在跟我开玩笑？”老人冷笑起来，抬起头望向王大头，尽管他已经很老了，但他的眼神仍然锐利，“你想太多了。”
王大头胆战心惊的跟着伙计，从后门离开了源家菜馆，而自从他离开源家菜馆的后巷，泪水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在进府城时，连城门的守卫都问他：“让人抢了钱么？唉，行了，别哭了，不收你进城的钱便是，他娘的快滚吧！”
到了客栈里，王大头就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那是一个惊天动地，刚从码头回来的胡宗宪，吓得连忙过来看他怎么回事：“你去了？”
“去了，秀才，好吓人，好吓人啊！”王大头瘫在地上，抱头痛哭。
胡宗宪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怎么了？杀手把你给阉了？还是把你怎么了？你好好说清楚啊！”
“他们说，就算钱太多，给不起，也要给十贯钱，要不，就要把我埋了当肥料，呜呜！”
王大头又哭了一阵，却是对着胡宗宪说道：“是了，秀才，你有钱吧？你快帮我给钱啊！”
“我哪有钱？你想太多了啊。”胡宗宪就笑了起来。
王大头一下就炸了：“没钱你让我去送死？没钱你不他娘的听我的，快点是回绩溪？”
“你跟少东主源真卿交往下去，就算拿到账本又有什么用？你就非得把我玩死在府城，你才甘心情愿是吧？胡秀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报复我，报复我，那么一点小事，我帮了你多少忙，你一个秀才，连那么点心胸都没有，我呸！”
胡宗宪摇了摇头：“如果真能看到账本，这是把一张黑暗网络扯出来的第一个绳结。”
“呸！去死吧你！老子死了，肯定拖上你！”王大头没好气地诅咒着胡秀才。
“你把你今天过去买凶杀人的经历，从头说一次给我听吧。”胡宗宪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可是王大头却真的就不乐意了：“说个屁！爱谁谁，哪有你这样，随便哄人去送死的！”
到最后那句，王大吼是从咽喉里，硬吼出来的，他极其愤怒，由此可见一斑了。
“你要这么没有求生的欲望，那你就走吧。”
胡宗宪看着要出门的王大头：“我拿不出十贯钱，我还借不到十贯钱？”
王大头要去踹开房间的脚抬到一半，却就放了下来。
因为的确如胡宗宪所说，不论胡宗宪有没有十贯钱，但至少他要借十贯钱，是不难的，无论是两个典吏，或是李大善人，说不好听的，单是李婉卿，借胡宗宪一二十贯都一点问题不会有啊。
“秀才，我可是全听你的啊，你一定要帮我！”王大头毫无节操，回身就拜。
搞得胡宗宪都反应不过来：“你不是‘呸’吗？”
可只要能活命，王大头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节操这个东西，那是真没有的。
他按着胡宗宪的要求，老老实实，把进菜馆点菜到怎么进了里间，怎么离开，一点不漏地告诉了胡宗宪，然后期待地望着胡宗宪：“秀才你一定要救我啊！”
“救什么救？我怎么感觉不太对？我觉得这不会是一窝骗子吧？”胡宗宪摸着下巴的胡茬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骗子？”王大头就不明白了。
胡宗宪点了点头，的确很有这个可能，骗子，一窝骗子。
进来就先交钱，然后接着变着花样让人交钱，报上巨额的钱额，交不起就要人十贯；要是看着来买凶的人没什么钱，或是招惹起来太麻烦，就说不接，吞了那两贯钱。
“稳赚不赔的生意啊！”胡宗宪分析了一通，不由得这么感叹。
王大头可就急：“他娘的黑了老子两贯，我这就去跟他们要去，要敢不给，我我我我就赖他店里不走了！”
“那他们要真是杀手呢？你就为了这两贯钱把命丢了？”胡宗宪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好也是你说，歹也是你说，都让你说尽了，合着我就该被他坑钱对吧！”王大头生起闷气来了，一下子就蹲在墙角，也不起来了。
胡宗宪看着，对他笑道：“行吧，我帮你却问问，看看能不能把钱要回来，总可以了吧？”
“他们能给？要不算了吧，别真是杀手，就不好了。”
王大头瞬间又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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