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不会放过他，那是后话。柳副巡检，关键是你想不想多受些罪？你觉得这个时候，那位姓杜的，会让你好好在牢里呆着吗？”胡宗宪望着在小院子里，被软禁但没有上刑具的柳卫，却是笑着这么问道。
杜某是为什么来？
他是为了寻那宝藏而来的。
这藏宝说是柳卫丢了的，那他便自然要从柳卫身上，问出足够的消息。
至于说柳卫还没被革职，他还是个官。
这对于知县来说，是个要考虑的事，对于杜某，不见得他认为要考虑。
也许，柳卫会在这小院子里，如他哥哥一样自杀呢。
或是被越狱的上官强刺杀，然后上官强再被官府人等格杀当场。
总之，杜某是干得出这样的事。
这个不用胡宗宪多说，柳卫很清楚，杜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所以他听着胡宗宪的话，却就想了想，开口道：“你要保我活命，至少在上头革职问罪的……”
他没说完，胡宗宪就不断摇头：“你当我是巡抚还是知府？我怎么保你？”
“我便是有提刑按察使司的关照，我也不可能保得了你啊，你还在笑上官强是个泥腿子，我就没觉得你比他强多少。你说说吧，我跟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你至少还算是个犯官，我不过是个秀才，人家姓杜的，明显是属于发起疯来，连老父母都挡不住他，我怎么保你？”胡宗宪一脸诧异地望着柳卫，迭声地向他反问。
而他的问题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柳卫根本无从反驳。
于是小院子里，便有了短暂的沉默。
“那我凭什么告诉你？”柳卫打破了沉默，他望着胡宗宪，这么反问。
胡宗宪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就这么盯着他说道：“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回那些藏宝呢？你知道，我比你更擅长找出答案，很多对于你们来说，是看不透，分不清的事，但对于我来讲，不是这样。”
“于我而言，一切皆是已知！”
胡宗宪说着抖开了扇子，晃动着对柳卫说道：“所以，如果你把所有的线索告诉我，你找不到的东西，也许对于我来讲，一眼就知道，它在何处。这样，至少你会死得明白。对不对？你到现在，也不知道程某为什么背叛你啊！”
柳卫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因为程某的的确确是没有理由背叛他的。
包括那香火铺的老板也一样，不单是因为他们有父母家人在榆林卫，更为重要的是，投靠他人，不见得能比他们跟着柳卫，获得更好的利益啊。
他们能做什么？无非是粗陋厮杀汉，最不值钱的，不就是这等样人么？
他们在柳卫身边，至少还算知根知底，去到别处，他们连如何取信他们的雇主，都是个问题。
所以，藏宝为什么会失踪？
程某到底有没有背叛柳卫？
这的确是让柳卫想不通的问题。
“我不是上官强那泥腿子，不，我如果不能拿到藏宝，我要知道那些事，有什么用呢？它们对我一点用也没有。再说，你不是号称一切皆是已知么？那还何必问我？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如果你真的有神通，那你便应知道，藏宝去了何处；如果不知道藏宝去了何处，那就是你并没有这神通，你在骗我。前者你不必让我说，后者我不可能告诉你一个字。”柳卫说到这里狂笑起来，望着胡宗宪，有着一种俯视的快感，哪怕他已是处于软禁的状态，哪怕他接下来的结局，可以预期并不会太好。
胡宗宪听着对方的话，居然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然后胡宗宪转身就走了。
以至于柳卫在院子里愣住了，如果不是他被软禁，门口有兵丁不让他出去，他几乎就要赶出去，揪住胡宗宪，问他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他准备了一腔的嘲讽，只要胡宗宪开口，他就打算让胡宗宪碰个灰头灰脸的。
可惜，胡宗宪压根就不打算说服他。
这一点，柳卫倒是想明白了，可是他想不通的是：如果这样的话，胡秀才来看他的意义是什么呢？
被软禁的柳卫，是不会知道的。胡宗宪出了软禁柳卫的小院子，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在门外候着，而且还让人去把吴捕头、大从物的门客杜某都请了过来。
“陪我在这里等一会，你们会等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胡宗宪笑着对杜某和吴捕头说道，而且还加了一句：“不要问，问就不灵了。最是不济，也就是陪我白等半个时辰。”
其实没有等上半个时辰，只是半刻钟左右，就看着那王大头神秘兮兮跑过来，一脸便秘模样：“你怎么知道？好吧，你又蒙中了。”
而几乎是随着王大头的脚步，便看着苏巡检牵着马匹，往这边而来。
倒不是苏明哲不想纵马而行，而是这边的巷子太窄，他不得不牵马步行。
“我其实是想看看，苏巡检会不会来看你的副手。”胡宗宪就在院子外，望着苏明哲，笑着跟对方说道，“苏巡检的兵马还在小镇，这当口，您不是该回小镇统领兵马，或是回巡检司治所，调集更多人马，准备去清剿白莲教么？”
白莲教这三个字，如同闪电一般，一时让苏明哲无言以对。
有什么事，比谋反的白莲教，更麻烦的？
反正现在柳卫被软禁，知县也没有为难他，苏明哲就算要为同僚喊冤，也无从喊起啊。
在革职文书没下来之前，知县又没给柳卫用刑，连讯问都没展开呢！
此时被胡宗宪点了这么一句，苏明哲脸上笑容就有些僵硬：“秀才说得是，下官便是想着，趁着天还没有黑，去纠集人手，把那白莲余孽抓捕归案啊！”
“当真？”胡宗宪一脸疑惑地冲着苏明哲问道。
“当真！”
胡宗宪横跨了半步，就拦在苏明哲和他的马中间：“无假？”
“秀才，你别拦我，不要误了事，让白莲余孽逃了！”苏明哲明显也是急了，连这大帽子都抬了出来。
胡宗宪却就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为何我要请你一同到县城来？”
“不外乎是：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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