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那个厨房的火工道人，就慢慢的从外面走了出来，跨过门槛，踏进了这后殿之中。
胡宗宪仍然站在老道士的身后，向那火工道人说道：“你没有去官府出首长生子和孤月观，是因为你放心不下你的师父。”
火工道人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他手里持着火把，在火把的光照下，隐约看见他眼里的泪光。
胡宗宪长吧了一口气，把折扇在老道士的肩膀上轻轻敲了敲：“你这样，就真的不太好了。”
“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秀才！”老道士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说吧。如果能帮你们师徒在这案子里摘清楚，我尽力而为之，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胡宗宪对着那火工道人伸了伸手。
抬起袖子拭去泪水，火工道人点了点头。
这当然是他们师徒最后的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们除了跟着萧铁壁一条道儿走到黑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
但跟着萧铁壁，能有什么好下场？或者说，跟大明的锦衣卫作对，能对什么好下场？
他们又不是文官清贵啊！如果是文官，还有说能博得些声名呢，他们师徒，不过是两个草民，跟锦衣卫作对，那的是找死了。
“小人早就想去出首了。”火工道人决定了开口，就没有再犹豫。
“这道观，不干净啊。”
“小人这十年里，至少看过三十人，就埋在后山那里头。”
火工道人说着，指着萧铁壁说道：“一开始，他说那些是坏人，要来破坏孤月观的风水，我那时还小，便信了他。”
“后来他又说，这回杀的人，是他的仇家，他早年的仇家来向他寻仇，他总不能什么也不干让人给杀了。要杀他的人是汉奸，因为他在边关当将领，杀了太多侵入边界的异族人，所以异族人找了杀手来杀他。小人也不太懂，但想着汉奸总是坏的，但又信了他。”
火工道人说到这里，却就又抹起泪水来：“但是，到了后面，他就连籍口也懒得找了。”
萧铁壁要截杀过路的行商人等，回回都去找借口，那他也太累了。
而为什么不找借口？因为没有必要啊，萧铁壁笑了起来：“说得你自己很干净一样？为什么我不再找籍口呢？”
“因为我帮你杀人！可我以为，那真的是汉奸啊！”火工道人听着萧铁壁的话，一时之间，失控嚎叫起来。
萧铁壁不以为然的冷笑了起来：“不，不是为了我杀人。你杀人，你搜尸，你拿到钱，对吧？你为了钱跟着我一起杀人，为什么我还要去编些籍口，来让你好过一点呢？”
“我突然觉得，你说得有理。”胡宗宪出人意料的，开口支持起萧铁壁。
这真的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论是火工道人，还是萧铁壁，都没脸有想到胡宗宪会开这个口。
因为胡宗宪最好的选择，是放任他们自己狗咬狗，然后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往下说吧，如果你不能打动我，如果你没有说服我的理由，那么抱歉，我不能为你们师徒张目的。”胡宗宪看着那火工道人，如此说道，“难道单单因为他不肯编个借口，以让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杀人越货，所以你就特别委屈，你就想要出首他？”
胡宗宪说着摇了摇头：“当然，你可以因此而出首他，但至少这不是我帮你们师徒开脱的理由。”
“当然不是这样。”火工道长抹了一把眼泪。
如果只是没有籍口，那他可以选择不跟着萧铁壁杀人，或者也可以选择，自己编个籍口来骗自己是替天行道之类。
关键在于，萧铁壁触动了他的底线：“卢家的六娘，每次来上香，都对小人极好，但这狗贼，把卢六娘骗上了床！”
这是火工道人的愤怒的根源。
萧铁壁一脸无奈：“这也是理由？我强迫她了吗？”
但对于火工道人来说，心中的女神被萧铁壁骗上床，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更何况于，还有别的事：“而且他还让我师父吃五石散，说什么健年益寿！”
胡宗宪点了点头：“这有点意思了。长生子倒是有些手段的。”
长生子当然是有手段，他用火工道人杀过人的事实，来让老道长不敢去揭发他； 又用老道长被五石散控制的事实，来让火工道人不得不就范。
“没有什么神秘的，胡秀才，我告诉你，他用来让人致幻的，就是横唐。”火工道人对着胡宗宪，还有霍长觉、李婉卿以及那十几个香客如此说道。
这让胡宗宪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你可以到边上悄悄跟我说！让我回来再向大家宣布，这样多有面子？你非得抢我这风头么？”
“他还真得抢您这风头。”那些香客里，有人强鼓着勇气开了口。
“不抢您这风头，他去到衙门，如何洗脱自己？”那个开口的香客，看起来是衙门里的书吏之类的人物，很是清楚这些公堂的事宜。
因为火工道人杀过人，所以他就算要出首萧铁壁，也得把自己摘干净，或是摘不干净，那他总得拿出什么大的功劳，才能让知县那边点头，把他从案子里摘出来。
他现在将这萧铁壁让人致幻的药物说出来，就是争这么一个功劳。
胡宗宪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点头道：“好吧，那我只能揭开另外的一个秘密了。”
“你和老道士，不单是师徒，还是父子吧？”胡宗宪望着那火工道人，笑着这么问道。
“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
两个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说“不是”的，是那位火工道人；而问胡宗宪怎么可能知道的，却就是胡宗宪身前的老道士了。
胡宗宪一脸的淡然笑意：“这很难猜吗？不，一点也不难猜。”
“而且关键的问题在于，长生子，你在这孤月观里，唯一的帮手，就是那小道僮吧？”
“不，你怎么可能知道！”萧铁壁见鬼一样的惊呼起来。
“我就是知道啊。”胡宗宪冲着老道士和萧铁壁，很无奈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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