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行的目标很清楚，就是大殿，供奉着道祖的大殿。
在黑暗里，院子的篝火在身后，大殿里面众多香火的明灭是前方。
而还没走上几步，被蒙着眼睛、堵了嘴巴和耳朵，又反剪着双手的萧铁壁，突然肩膀向胡宗宪撞过去，“轰”只一下就把胡宗宪撞飞了，而胡宗宪绑在腰间的绳子，让萧铁壁用力扭动腰身，又把胡宗宪扯了回来，然后他的膝盖顶在了胡宗宪的腹部。
“哎！”胡宗宪无可抑制，跪倒在地，呕吐起来。
萧铁壁的双脚，在地上摸索着，丈量着，很快他的脚就触碰到了那条绳子，胡宗宪绑在腰间的绳子，他用一只脚摸索着绳子，两步就蹿到了胡宗宪的跟前，一脚把胡宗宪踹倒在地，并且踩住了胡宗宪的脖子。
但因为他的眼睛被蒙住，所以他的脚有一个“找位置”的动作，而不是直接一脚跺向胡宗宪的脖子，就在他的脚，处于“找”的过程中，也许一眨眼，也许更短，一缕寒光闪起，血花飞溅，在黑夜里看不出红色。
胡宗宪的宽大袖管之间，有寒光闪现。
这就是那把他从老蝙蝠胸口拔出来的匕首，匕首就捅在萧铁壁的小腿上，然后胡宗宪没有再递第二刀，因为就算蒙着眼、堵着耳、反剪着双手、一条腿小腿被捅了一刀的萧铁壁，他也是曾经的辽东边关冲将。
胡宗宪能取巧一次，也许还能两次，但胡宗宪清楚，这么下去，死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他马上就在地上打滚，连爬带滚，围绕着萧铁壁。
“你不认识我的朋友，自号漱石居士的杜举人。”
胡宗宪伸手拭去嘴边的血迹：“不然你一定会听说过，轱辘能转多快，在于井绳有多长。”
井绳全绕在轱辘上，那井上打水的轱辘还怎么转？
而现在萧铁壁就成了那个转不动的轱辘，因为胡宗宪把自己当成了那桶水，他绕着萧铁壁连滚带爬，绳子很快就把萧铁壁的双腿都缠住，于是萧铁壁只能象一截木头一样，摔倒在地。
胡宗宪就坐在萧铁壁的后腰，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萧铁壁，仍用腰腹的力量，想要把胡宗宪掀开，只要胡宗宪一被掀开，萧铁壁至少有五种方法，可以在一息之间解决胡宗宪，就算他处于目前的处境。
但胡宗宪不是霍长觉。
他所做的事，就是往萧铁壁的屁股和大腿上捅刀。
当左边屁股和左大腿被捅了三刀时，萧铁壁仍没放弃挣扎；
但当右腿也被捅了两刀，他就老实了，失血和剧痛，让他很清楚，让他在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的情况下，也能明白胡宗宪的潜台词：胡某人不是霍长觉，不在乎是否问出他萧某人的口供，也不在乎是否把活着让他去归案，更不在乎案子能不能破得了。
胡某人甚至也不在乎，他萧铁壁在暗中的帮手，把那些消失了的人怎么样。
对于一个不顾一切，胆大包天的家伙，如果想要活着，那也许唯一的可以有，就是不要反抗。而失血和疼痛，就让萧铁壁做了这样明智的选择。
胡宗守站了起来，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然后才解开萧铁壁腿上的绳子。
也很警惕地打亮着四周，以防可能出现的“鬼神”、刺客，或者吞噬自己的黑暗。
胡宗宪把萧铁壁的道袍下摆割开，胡乱把被他捅出的创口包扎了，至于是否止血，他完全不去考虑，正如萧铁壁所想的一样，他不是霍长觉。
接着胡宗宪把萧铁壁耳朵和嘴里的棉花掏出来：“能站起来吗？”
“你往自己腿上各捅两三刀，不就知道了？”萧铁壁咬着牙，倒吸着冷气，谁也不是铜铸铁打的，疼痛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
然后他就感觉，有冰冷的寒意横在他的颈部：“如果你不能起来，自己走，那你只能去死了。”
“胡秀才，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你没有消失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在你手上。”萧铁壁冷笑着，他觉得有必要和胡宗宪说清楚。
结果是他的右上臂被插了一刀，不是太深，但能感觉到血在淌。
“我只要确保你死在我前面就可以，你担心哪么多干什么？”胡宗宪一边说，一边摇头，“你到时都死了，你还担心我会消失于这世间？你人真好。”
萧铁壁真的有些慌了，因为胡宗宪一点也没有给他右上臂包扎的意思：“你杀了我，那些人的死，就永远成谜了！对了，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我徒弟手上会有尸斑！”
“也许我根本就不想知道。”胡宗宪淡淡地说道。
“啊！入娘贼！你是个疯子！你是个疯子！”叫骂着的，是萧铁壁。
因为胡宗宪说话之间，往他左上臂又捅了一刀。
胡宗宪一点也没在意对方的漫骂，他只是问道：“仍不能站起来走吗？那就瘫着吧，等你的血流干了，我会割下你的头，去衙门结了这案子。你这血流得有点慢，要不我再开几个口子？”
胡宗宪终于没有再帮对方开几个口子，因为萧铁壁的求生欲望，以及在边关磨练出，对疼痛的忍受能力，让他咬着牙，挣扎着站了起来。
“胡秀才，你蒙着我的眼也没用，我知道，你是在往大殿走，你要当心，进了大殿，厉鬼索命，你就死定了！哈哈哈哈！刚才有不少人进去吧？都没出来吧？”
“你真的个好人，自己一直在流血，还老关心我。”
胡宗宪慢慢跟在萧铁壁身后，看着对方艰难的向前挪动：
“我在杜家，能看穿你的把戏，你知道为什么吗？嗯，就是这个原因。”
萧铁壁有些茫然，站下脚步：“什么原因？”
“你真的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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