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棋局上的管且也是被荀策的这第一手棋给整的有些迷糊。他看了看荀策便是在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嘲说道:“荀大人还真是个怪人啊,明明拿了先手,结果却下出了一步防守的棋。”
荀策的这一子在一些懂得对弈的人眼中,就是一招极其差的败笔,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摸清围棋路数的门外汉所下出的。
先手方第一手却是下在了防守的位置上,就等同于是一场攻城战,将军却要士兵们站在城门下方进行防守一样的滑稽和离谱。
管且自然不会理会荀策的这看似愚蠢的先手,随即便是将手上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这一步上,管大夫下得是有些中规中矩了。
如果换做十年前,更年轻一些的管大夫在此时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取代荀策的先手优势,直接一转战局将优势攥在自己的手中。
但此时的管大夫却已然没有了当初的那般冲进,也不会满脑子都想着厮杀与侵略,而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式进行进攻。
管大夫的一子落下,荀策的第二子随即便踏入了棋盘之中,依旧还是守势。
在管且看来这荀策并非是个不会下棋的门外汉,相反他的棋力应该比在场的其他官员都要深厚才是。
所以在管且的视角中,荀策之所有会舍弃先手进而连着两步棋数都放在了防守上,其原因就是荀策自己也认识到了以他的棋力根本不可能战胜自己。所以才会选择丢弃进攻以防守的方式来寻找机会求胜。
猜出了荀策的战术意图,管且心中便是一阵得意,随即不再有所顾虑,开始在棋盘中大开大合的施展着拳脚。
棋力深厚擅于精算,管且依靠着自己那雷霆万钧般的攻势不断的向着荀策所建立的防线发起冲击。每一次的进攻就犹如百万的士兵以潮水之势向前奔涌,近乎是要将荀策的城池吞没殆尽。
可荀策虽然看上去棋力远远不如管且,那摇摇欲坠的城池在管且的几次冲锋之中都险些落馅。但奇怪的是,似乎荀策有着极好的运气,每当管且向着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局棋的时候,荀策总能从空隙中找到一丝生存的机会,进而将防线守住。
一方攻,攻得轰天动地,血腥四起。
一方守,守得殚精竭力,肉身筑城。
虽然双方对弈的精彩程度让围观者看得是惊叹连连,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还处在威严的王庭之中。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棋局从开始到中盘一直都是管且在压着荀策追杀。荀策躲到哪里管且便杀到哪里,荀策便好似一个灰头土脸的狼狈将军,一直在夹缝之中谋求着生路。
中盘一过,管且便是看着整个大局,这场面上来看,管大夫虽然还不能说是稳操胜券,但只要继续稳步发展,直至终盘结束,定然可以以官子的数量赢过荀策。
“这棋局啊有时候便如人生,虽然变幻莫测,但万变还是不离其宗。没有本事,就得一辈子被人给压着。”管且落下一颗子后,便是用着略显笑意的神色对荀策说道。
即便面对有些败颓的局势,荀策的脸上却也丝毫不见情绪上的起伏,他在五个呼吸的思考时间里下出了一步棋,接着便对管且回应道:“前辈所言甚是。”
管且挑眉看了荀策一眼,而荀策此时也在看着他。
一时间在官场上混迹了大半辈子,能在扬州城里呼风唤雨的管大夫却被这年轻人的眼神给吓到了。
荀策双目只是淡然的盯着管且,看不出多少的情绪,甚至淡然的甚至说来都有些木讷。但管且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子的寒意,没来由的寒意。
接下来二人无话,棋局继续进行着。可忽然之间荀策却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步数忽然之间变得诡异了起来。管且的进攻依旧在继续,可荀策却可以放弃一边的防线,转而将资源倾斜在了另一边的进攻上。
这种诡异没有任何章法的路数,让管且心中有些发毛。但作为管家家主的他这么多年来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毛头小子给吓到。
于是管且的冲锋依旧继续,甚至血腥的程度比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荀策似乎也是受到了管且那血腥路数的感染,一改早前的防守优势,彻彻底底的放弃了防线开始同对方短兵相接贴身肉搏。
早就已经占据了优势的管大夫自然不可能会害怕此时荀策的进攻,因为在他看来这就好比是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但没下几步子,管且就渐渐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此在中盘之后,他没下一步子,这棋局上就会多出几个好似陷阱一般的雷池。这些雷池看似作用不大,即便是上了荀策的当,最多也不过是稍微陷入泥沼之中,根本印象不了大体上的战局。
所以一开始管且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在心中暗自嘲笑这荀策布置陷阱的手段太过幼稚。
但事情发展至此,那些零星的雷池已然交错成线,渐渐变成了一个大问题。管且对此不能再作势不理,于是便停滞了进攻的节奏,转而处理起了荀策所布置的陷阱。
一时间战局即将接近尾声,但让管且没有想到的是,荀策那看似幼稚的陷阱其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每当管且解决掉一个麻烦后,随即却又生出了另一个麻烦来。
此时荀策的黑子就好似一团乱麻一般,需要管且去将其解开。可管且解开一个扣子,却会不小心牵一发而动身,随即便会生出更多个扣子来。最终这大局上的乱象已然超出了管且算力的极限,以五息的思考时间想要从大体上去解决这乱象,显然是天方夜谭。
当管且从那乱象之中醒悟过来的时候,棋局已经来到了终盘结束的阶段。而此时的棋局已经乱到了无人能看懂的地步。
管且已然不清楚自己的白子如今到底是优势还是劣势。但有一点却非常的明显,他早已经上了荀策的套,将一局明明可以稳住就获胜的棋局给亲手毁掉了。
“果然如管大人所说,这人生便如这棋局一般变幻莫测啊。”荀策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冲着管且微微一笑。这一抹笑意,就好似一并锐利的匕首在管且的心头上轻轻划了一刀,看似好像并未显露出伤口来,却是打心眼里的疼痛。
管且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故作微笑的向荀策说道:“荀大人这官子还未算过,看你这样子怎么感觉好像是自己已经赢了一样。”
荀策一脸自信道:“不用算了,我收关时多你半目。”
管且虽然心中对荀策的话略感震惊,但脸上却是摆出了一副极其不屑的神情说道:“本官从小开始就研究棋局对弈,自二十岁从南山棋圣手下出师后,就未曾在扬州城内落败过。想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本官都不敢断言局势走向,凭你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可以算出官子的数量?”
荀策微微笑道:“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继续走下去。”
管且心中犯着嘀咕,便是继续落子。
随着棋子一颗一颗的落在棋盘上,终于棋盘被双方的黑白子所填满。为了显示公平,成王便让高露上前计算双方官子的数量。
所谓的官子即是双方围棋搏杀到最后时刻,用以判断谁胜谁负的凭证。
面对这样一局棋,高露在一旁观战也是看的云里雾里。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他有心想要偏袒管且,此时也定然难以得逞。
在众人的注视下高露走到了桌前,开始计算起了收官后的棋局官子。一开始的计算,高露脸色如常,只是还在为这棋局的扑朔迷离而感到困惑。
可直至最后,高露却是面色凝重,就好似嘴里含了一口黄连般有苦难言。
成王见着高露迟迟没有动静,于是便开口催促道:“高爱卿啊,你好歹也是大主簿,怎么算个官子都要费这么大的功夫。结果出来了吗?”
高露故作镇定的扭过头来,冲着成王拱手道:“回王上,算出来了。荀……荀大人以半子胜于管大夫!”
一时间全场哗然,管且的脸色在此时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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