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睁着枯朽无神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其他百姓也是如此。
毕竟在他们看来，官府这些人就是为了防止天花蔓延，所以来杀了他们的。
刘二头道：“我说，种痘成功以后就不会得天花了，这是真的，我家少爷说的！”
“你……你家少爷是谁？”
刘二头指着蔡昆，面露骄傲，看着百姓们道：“诸位别不信，我家少爷可是天才！他说的话，绝对不会假！”
赵佣狐疑的看着蔡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蔡昆一愣。
“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你家下人对你有这么盲目的自信？”
“……”
经过刚才那一幕，接下来种痘就顺利多了，虽然还是有几个想要逃跑的，但最后被强制种痘成功。
一连好几天，能被抓来种痘的百姓，都种痘完了。
偌大的城池，几乎已经没有落网之鱼。
“这是最外围的，再往里，就是被封死的几个村镇，越往里，染上天花的几率就越大。”
那些差役种痘的时间太短，所以还不能跟着他们进去。
无奈之下，蔡昆只能自己去。
幸好，许开身上有功夫，这样一来他们至少不会出现被人攻击的威胁。
却在此时，沈括着急慌忙的赶过来，死活要跟他们一块去。
“殿下深入险境，臣怎么能安心！我要去！刘二头，你给我也……也种痘吧！”
沈括撸起袖子，心里有些慌张。
他虽然对医道也有所研究，但是这一块却是知识盲区，所以对蔡昆，他也没有那么大信心。
刘二头看了一眼蔡昆，见蔡昆点头，这才开始动手。
“这……这便好了？”沈括对着自己胳膊上的纱布一阵研究，但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蔡昆道：“前面的村子据说已经死了一半以上了，我们过去，要小心再小心。”
从身上抽出一块布，蔡昆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对眼睛。
“像不像书里的蒙面大侠？”
“……”
“……”
“……”
“哦，知道了。”蔡昆翻了个白眼，上了马车后便闭上眼睛休息。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都是差役，将整个村子唯一的出入口，堵死了。
王舜臣也蒙着脸，露出一双眼睛来：“蔡兄弟，真的要进去吗？”
“进！当然要进去，不进去，里面没得病的人怎么办？”
负责这里封锁的乃是当地涂县主簿，听说沈括和蔡昆他们要过来，早早便在村口候着。
“二位，这里面有一百三十五户人家，但是已经有大半染上天花，县里派了不少曾经得过天花的人进去救助，大夫也送了好几个进去，但是却丝毫没有进展。”
“可有将有病之人，和无病之人分开？”蔡昆问道。
“有，但是却无法保证绝对没有问题，所以时不时的，还是会有天花传染一事发生。”
蔡昆微微颔首，看了眼前面的村子，看向赵佣：“殿下，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进去？”
“要！走吧。”
赵佣二话不说就要往里去，沈括想要拦，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捂着胸口，感觉自己阳寿短了几十年。
那主簿更是傻眼了。
见过不要命的，但是没见过当官的不要命的。
这地方，连他都不愿意靠近，这几个人却非要进去！
“二位，小的让十个差役跟着你们，若是有差遣，尽管说便是！”
蔡昆微微颔首：“蒙上脸，不要随意触碰。”
等到进入村子，蔡昆才发现瘟疫的可怕，不仅仅在于它能夺走人的性命，更在于心理上的压迫。
这里连人都没有，荒凉的，仿佛进入一个鬼村。
这种地方，多待一会可能都会将人逼疯。
“殿下，您跟着臣，千万不要去触碰东西！”沈括紧张的不行，一双眼睛全盯着赵佣。
等到了落脚地，里面全是得了天花的病人，几个大夫全副武装忙的脚不沾地，还有好些百姓穿梭在病人之间照顾，这些人便是从前得了天花后又活下来的幸运儿。
“你们是谁？”其中一个大夫发现了他们，话音落下，其余人也纷纷看过来。
“不得无礼！”差役上前一步大声呵斥。
沈括一把将他拦下：“本官乃是当朝枢密使，沈括！”
一听来人是枢密院的人，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以往出了什么事，朝廷都会派人来，但是那些官员却从来没有亲自露过面。
要是别的也就算了，这一次，可是天花！
这沈括，却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百姓们心中便有了衡量，认定了沈括一定是个好官！
当即那大夫便跪下来：“求贵人救命啊！这里的百姓死的死，病的病，我们人手不够，根本就救不过来！”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死绝了！”
大夫是见惯了生老病死，但此时此刻，却有承受不住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不论年纪大小，可能昨天还在谈笑风生，今天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样的冲击和打击日复一日，就是大夫也快撑不住了。
“救救我们吧……”
“我们不想死啊！”
“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救命啊，救命啊……”
蔡昆挠了挠头：“你们都别哭了，有一个算一个，先干活。”
那领头的大夫迷茫的抬起头。
“我问你，都消毒了吗？”
“消毒？消了，都撒了醋了！”
“那那些病人的衣物呢？”
“用过的，也都全部销毁了。”
蔡昆指着他们：“那为什么不隔离治疗？这样全部放在一起，加重病情怎么办？”
那大夫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隔开！”
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白布用绳子挂着，隔开一间间的小房间，原本躺在地上的病人也都被抬在木板上躺着。
“小的姓韦，这些大夫都是我的徒儿，应召县令之命，自愿前来此处救治病患，小的和另外三个徒弟，都曾染上过天花，所以几位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尽管吩咐便是。”
原来是已经染过天花的。
蔡昆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在内堂处的赵佣，一旁的沈括正眉头紧锁，如临大敌的守在不远处。
“沈院，这里不适合你，你先出去待着。”
话音落下，韦大夫目瞪口呆。
这少年郎好大的胆子，年纪轻轻，竟然敢指使枢密使！
这跟太监使唤皇帝，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但沈括一门心思都在赵佣身上，闻言甚至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连连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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