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抬起眼帘:“你何必这么急着去与一个小丫头计较?莫得自贬了身价。”
闻昭仪抬头道:“侄女不明白,姑母您又为何不计较?菊花会上,皇上为了给她出头,不惜当众折您的面子。您为何就咽得下这口气?”
太后稍稍调整了姿势,靠得更加闲适慵懒,唇角撇开一抹冷笑:“我不计较,是因为我知道,我只要想去计较,随时可以下手。只要我想,现在就赐一壶毒酒去芙蕖馆,谁又敢拦着不让那小丫头喝呢?即便是皇上,也是一样。”
闻昭仪双目闪光:“那何不……”
太后目光一转,又落到她身上:“嘉慧,咱们这些天来最该发愁的事是什么,你该清楚吧?”
闻昭仪沉默,这三百天来,最愁的事,自然是皇上不来碰女人了。“姑母您……是想放任皇上,从那小丫头开始,临幸后宫?”
太后缓缓道:“皇上近一年的工夫没来临幸后宫,都是心里没迈过去那道坎,这回只要迈过去了,以后也便好了。迟早都会轮到你,到时只要你能生个皇子,就再无可虑。这后宫当中,谁能生下皇子,还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么?倘若那小丫头能帮咱们解决了这件大事,”
她笑意更深了些:“我倒也不吝惜赐给她点好处。”
闻昭仪蹙眉忧虑道:“可是,姑母您看不出么?皇上对那小丫头显然上心的很,侄女是怕……”
太后笑得讥诮:“怕什么?他当初专宠江婉瑜时,才不过最后那一个月时光稍稍冷落了其余嫔妃,你还怕他专宠这一个,对余人毫不理睬?难道这小丫头在你看来,堪比当年的婵贵妃?”
当年的婵贵妃,是濂祯生母,也就是琇莹最初猜想的“绝色亲妈”。自婵贵妃进宫之日起,先帝就再没临幸过其余嫔妃,以至于最后只留下了濂祯这一根独苗。
“即便真会那样,到时再将这小丫头除了,也便是了。”太后轻描淡写地说完,语气微转,“我怕的倒是……”
“是什么?”闻昭仪惴惴问。
“我怕皇上自己仍迈不过那道坎,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底,太后愁的是皇上不去临幸女人,闻昭仪怨的则是皇上不来临幸自己。而濂祯与琇莹的两度险些擦枪走火事件都不会公之于众,不然的话太后也就不必还在发这个愁了。
闻昭仪却更加忧郁,连为太后捶腿的手也在不觉间停了下来。她多希望帮皇上迈过那道坎的人是自己啊?
“姑母您……不能再安排一回侄女跟皇上的会面么?”
太后一时默然。这个侄女最令她看不过的一点,就是总对皇帝的感情抱着希望,后宫里的女人怀有这个心思,就永远难以强硬起来。可眼下的目标,毕竟还是让她跟皇帝生个孩子,所以倒也不急着劝她死心。
太后叹了口气,坐直身子道:“我这几日确实在替你想着办法。既然你如此迫切,我就也不再顾虑,就让你去使这一招好了。”
说着转身从一旁取过一只通红雕漆小匣子打开,取出一个折得整整齐齐的鹅黄色印花小纸包。
那个纸包,正与琇莹梦中出现在天枢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几天琇莹其实也常在纠结这件事:眼看自己这就把皇上不碰女人的心理疾病彻底治好了,可从这以后,他是会只陪我一个人睡,还是会去陪后宫所有人睡呢?
她也听紫烟、蓝芝她们透露过,皇上从前可是个作风正常的古代君主,除了去年短暂的一阵子专宠于江皇后一人外,一直是与那几位妻妾有着正常性生活的。
换言之,这个表面单纯的熊孩子,他可不是个处。
要说自己把他调教好了,以后却要看他再去跟别的女人睡,那该多糟心啊。可想着这些天来濂祯待她的专情态度,想着他在菊花会上对其余嫔妃不置一瞥的模样,琇莹又觉得,他还会去碰别的女人,是件不好想象的事。
可是要说自己穿了个宫斗文,皇帝还放着一众美女老婆理都不理,这同样不好想象。这和宅斗文的专情男主不纳妾不是一回事,现在是他已经有着这么多名正言顺的妻妾在眼前啊。
而且琇莹也很理智地知道,希望是希望,依眼下这局势,如果皇上真的只陪她一个,那……她就离炮灰不远了。她刚斗倒了一个冯小仪,可闻昭仪、妍妃、太后,她哪个也得罪不起。
所以,她还是得调整心态,面对现实,做好以后看他去睡别人的心理准备。这事可真TMD糟心!
唉,爱情洁癖有没有药治啊?
不过临到这两天,她又没闲心再去纠结这事了,因为精力都被侍寝筹备占了去。
皇帝陛下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忽然想在侍寝这件事上郑重其事一下,不但差唐汉大摇大摆地来下旨,让芙蕖馆准备,还安排了个嬷嬷来教琇莹注意事项,走的都是正经的宫妃头次侍寝步骤。PS:鉴于琇莹上次的侍寝时还是个痴呆,也未成行,这次自然该算作头一次。
这令琇莹忐忑难安,简直惶惶不可终日。她奇怪皇上往日都没个正经,为什么偏在这件事上正经了呢?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格外优待与重视?
琇莹怨念:我一点也不想要这重视好不好?像室友那样,俩人偷着去开个房,不就解决了么?现在这纯粹就是增加心理压力啊。
那位姓陶的嬷嬷大约四十岁上下,长着一张形同根雕的扑克脸,中规中矩地过来芙蕖馆,行使自己的职责。搞得琇莹愈发尼亚加拉瀑布汗——谁能想象这种事被一个中年阿姨面对面地、一本正经地、如同班主任谈心般地说给你听,是何样感受?
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生理卫生课知识普及,而是在指名点姓地告诉“你”,到时应该和“他”怎么去做。更不必说,陶嬷嬷除了陈述具体实施方案外,还重点说明了注意事项,诸如皇上想要怎样,嫔妃就要怎样配合,如果过程中发生怎样的意外状况,又该如何处理,吧啦吧啦。
琇莹一边摆出娇羞姿态唯唯诺诺,一边暗中震惊着古人观念的超前与开放,总算是把这场长达一个时辰的婚前教育挨过去了。
受教育的不光是主子,下人们也经过了简单的培训。看濂祯的意思,是喜欢上了上回来被她压倒在床强吻的感觉,所以这回的地点想选在芙蕖馆。
具体时间仍是待定,三天之期也没有进入死规定,濂祯觉得顺从心意更好,当然也有为姨妈考虑的成份。
看着身边的一众人等都在为这件事忙活,琇莹更是别扭非凡。这局势好像恨不得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秦琇莹就要跟皇帝那个啥了。两天下来,搞得琇莹跟身边谁一对视,都觉得对方是在想那件事,窘得她简直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同时,也越来越担忧起那事的恐怖。
“流霜你说,那个事儿……到底会有多痛啊?”琇莹特意挑了个有可能知道点经验的对象来询问。
流霜御姐红了脸:“小主,这奴婢也说不上来啊。总不会……比生孩子还痛吧?人家生过孩子的女人也大多好好的,小主又有何可担忧的呢?”
大多好好的……这话怎那么瘆的慌呢?
紫烟手里做着针线活,插口道:“小主不必忧虑,那些曾经侍寝过的主子们,和那些嫁了人的夫人们,不是个个都好好的么?也没见谁残了死了的,哪有什么可怕的?”
“……”真的会和“残了死了”沾边?琇莹背后直冒冷气。
唉,谁让姐是如此纯洁,初中都快毕业的时候,都还以为夫妻之间只要生过孩子,就再也不用那个啥的……
紫烟拎起琇莹那件被濂祯撕毁的绛红寝衣比了比裂口,有些发愁:“这寝衣破成这样,怕是怎样也缝不回原样了。小主其实无需如此省俭的。”
“随便缝上就好了,穿不穿倒在其次。留着……有纪念意义。”琇莹没精打采地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在床头靠了一阵,心里忽然生成了个创意:“紫烟,你针线做得好,若是我画个图样,你能替我改衣服么?”
“小主尽管画,奴婢尽力就是了,即便不能改,用布料现做总是可以的。”
于是琇莹画了个低胸吊带裙。她想解释,这不是为了色诱老公增加情趣,而单纯只是想要一件现代感的睡衣罢了。可是,紫烟和流霜看着图之后,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奴婢一定争取在小主侍寝之前赶工出来!”紫烟小妹很积极地表态。
噗!琇莹听后喷了茶。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身边的人的确满脑子都是这事啊!
“天枢你说,那个事儿……到底会有多痛啊?”琇莹的怨念一直延伸到了睡着以后。
天枢木然望着她,深感无语。这女人终于不再计较他的性别,开始拿他当个闺蜜了。
“你已经成了魔怔了。又不是坏事,紧张个啥?”
琇莹无语叹息,这还不都是被气氛给逼得么?
“你不是一直要我回避吗?我正准备去休一天假期,明天就别来找我了。好好回去睡觉,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吧。”天枢说得轻描淡写。
琇莹猛然紧张起来:“就……明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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