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末徒-第76章 何为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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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最近太忙好几天没有更新,奉上5000字大章赔个不是)

    韩天元去对面的郡守府说是做客,其实是去催债,第一次从欠债人变成了催债人,韩天元还真不适应,好在那个吴郡守热情周到,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已经把欠石玉客栈这笔账放到了韩天元面前,韩天元打开账簿一看吓了一跳:

    “我在这里也才一个月就花了十万两银子?”

    “我和石玉客栈掌柜打过招呼的,公子的吃穿用度都要用石玉客栈最好的,再说两次大战都是在石玉客栈里,打坏的东西咱们也得赔不是?都算在一起了。公子觉得不妥吗?”

    “没有没有,吴郡守思虑周详,辛苦了。”

    韩天元腹诽不已,怨不得顾章一个劲的催自己来讨债,他自己却不来,大概是这个吴郡守看人下菜碟,知道自己与李焕关系匪浅,想趁机与靖陵君修补嫌隙,又知道自己肯来肯定是与顾章有交情,卖给自己一个面子,顺便也让靖陵君对自己观感稍微好一点,即便是最不受宠的殿下,也不该太过得罪了,指不定哪天翻了身就要了自己的命。看来自己来是这一本帐,顾章来又是另外一本账了,嘿,你们都挺精啊!

    吴郡守苦劝韩天元留下用饭,说是请了金贵酒楼的掌勺做了一桌子的美味珍馐,还特地挖出一坛埋了十年的古井酒让韩天元品品味道,其实韩天元对这个奸滑的吴郡守观感实在一般。看到李焕被派去做质子失了势时他只是做些表面文章,说白了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不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个人走茶凉的主儿。真到了用他的时候,写个告示都不行。可是现在李焕竟然因祸得福,在百姓和清贵之臣中赢了些许名声,又有宸国国君大力的支持,宸国国君破天荒的硬气了一回,竟找了不知名的高人把秦羽宗制住了,甚至还让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山上神仙乖乖的做了世俗王朝的供奉,这在宸国是史无前例的,为了一个可能的弃子冒着宸国动乱的风险,吴郡守奸滑如狐狸,想法自然多了起来。这才赶紧借着这机会想要挽回点局面。

    不过韩天元观感再不好也只是委婉的拒绝了一起吃饭,还是表现的热络的要求把那坛十年陈酿带走让这吴郡守安心。韩天元不想因为自己个人的好恶让李焕多一个暗中使绊子的敌人,也不想让顾章的石玉客栈被明里暗里的找茬。韩天元因为李焕的缘故很清楚李胤不是为了李焕而压制秦羽宗的,这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不得不为之。李焕仍是被丢入虎狼窝自求多福的失意人,而这吴郡守乃是掌握一郡生杀大权的地头蛇,自己若是坚持不受吴郡守的一番好意,反把他逼到李焕的敌对阵营里,这吴郡守憋起坏来,可不见得威力小。儒家的书里曾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的出也是经过无数试炼得来的自保经验。

    韩天元拿着银票和一坛子陈酿走在路上,忽然同情起来李焕,他从小就在这些个弯弯绕绕中成长,看着人心鬼蜮的污浊,带着面具生活,太累了,自己与他比起来似乎还好一点,这么一想韩天元竟觉得心情不错。看来不高兴的时候同比自己还惨的人比一比,没准这心情就瞬间好了呢,韩天元觉得这主意可真不错。

    “老顾,今天咱俩一醉方休啊?”韩天元打开酒的泥封,用手使劲往顾章那边扇气。

    顾章闻到酒味,瞬间来了精神:

    “这酒是那老狐狸送的?嘿嘿,真是够下本的啊,这酒起码也得有十年了吧,想当年我们这的古井里的水还是很有灵气的,那酿出来的酒,啧啧啧……”顾章陶醉的想着早些年酒的滋味,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静嘉,快去后厨端两盘熟肉,快去。”顾章迫不及待的对店小二喊道。

    “夫人曾说喝酒误事,还让我在你嘴馋的时候提醒你。”店小二挠着头表情不自在的说道。

    “你听夫人的还是我的?”顾章气鼓鼓的对店小二说道。

    “自然是谁在听说的了。快去快去,趁着夫人去集市咱们三个速战速决啊。”顾章见静嘉为难试图把他也拖下水。

    “对啊,静嘉小哥,咱们三个爷们儿能聚在一起喝点小酒也是缘分啊,为了这缘分二字也得喝两口不是?”韩天元也赶紧劝店小二。

    “你看人家少年多干吧溜脆,再看看你,跟个女娃娃似的太过磨叨,就你这样我如何教你习得一手好字?”顾章故意板着脸训斥静嘉道。

    “赶紧去后厨拿杯盘碗筷,你看你家掌柜都生气了。”韩天元小声对名叫静嘉的店小二挤眉弄眼。

    “你俩这双簧唱的不错,可是夫人回来看到了,训得还不是我?”静嘉撅着小嘴不满的抱怨道,但还是去后厨忙活去了。

    顾章像偷偷做了什么大事一样,还有些小激动。韩天元看到顾章的馋样心中窃喜,最不受宠的李焕小心经营多年渗入到李胤的谍报系统中获取的消息还真能派上用场。不过就这一坛酒灌醉自己肯定行,喝醉顾章就别想了,想到这韩天元就后悔没多要几坛子来,不过真要冲吴郡守开了口,大概也多要不来。

    顾章小口小口的品着这陈酿,一个劲儿的感慨就是这个味,静嘉也尝了一小口,本来还不情愿被拉下水的店小二一脸惊喜。韩天元对酒没什么好印象,又苦又辣的有啥好喝的?但看到他俩的表情又好奇这酒到底是什么味道,自己也抿了一小口,辣还是辣,可是入口柔,细细品着还有回甘,确实比之前喝过的酒好喝很多,但最关键的是韩天元感觉到了一丝丝灵气直入心田,顾章说的没错,那酿酒的古井水真的有灵气。

    “顾大哥,你家酿的酒不也是用古井的水吗?怎么差别如此大?”韩天元不解的问道,按理说这灵气充沛的井水酿出来的酒差别不该如此大啊,自己喝石玉客栈的酒可没感觉到灵气。

    “嘿,你小子还是个懂行的啊,我还以为你走的是武夫的路子呢,眼拙了眼拙了。嘿嘿。”顾章眯着眼睛看着韩天元哀怨的说道:

    “咱们也算是有缘呐,这么多客栈你偏偏来到我家,来我家就来我家吧,偏偏又因为你差点把我这房子掀了屋顶,好不容易保住了房子,又卷入了庙堂之争,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躲过了神仙打架,又被位高权重志向远大的真神仙记挂住了。你说说,你上辈子是不是和我有仇,咋这么坑我呢?”

    “咱俩也是有一个多月交情的人了,借着酒劲我就说了啊,不好听你可别不高兴。”韩天元还没说完就被顾章呸了一声,拿起坛子给他到满道:

    “借着酒劲?你还没喝借啥酒劲?少和我抖小机灵,就你那小心眼我还不知道?这主意是靖陵君那小子出的吧?”顾章颇为得意的说道:

    “就你俩这样的小兔崽子,撅起屁股就知道你俩拉啥屎,要不然白活了这一大把岁数。”

    “看把你能的,来来来,让你说我想说啥?”韩天元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嗓子疼。

    “激将法?”顾章嘁了一声,一脸享受的喝着小酒根本不理韩天元。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就想知道你本事大没让这房顶掀了,本来可以两不相帮隔岸观火,字也是千金不卖,怎么靖陵君让你写告示你就真帮写了呢?”韩天元没想明白为啥,李焕也没同他说为啥,所以他就特纳闷。

    “你说那祝仙师住哪不行,非要来这里住店是为什么?”

    看顾章的样子,今天是愿意开口的。

    “靖陵君已经去做质子了,处境也很是凶险,有什么人非要这么蠢着急动手呢?”韩天元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偶然那是为了什么?

    顾章笑而不语,边喝酒边吃着小菜,怡然自得。

    “想要把吴丹除掉或者重伤?这样靖陵君一出宸国必死无疑?”韩天元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肯定的说道:

    “是了,定是这样。”

    “儒家圣人曾教化四方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深以为然,我现在只能独善其身,护着我这一亩三分地,有错吗?”顾章盯着酒杯问道。

    “没错。”韩天元确实觉得没错,宗室里的权力斗争总归是各凭本事,但凡不是想要从中谋求大利益的人是绝不会掺和这样的事情的,搞不好就是押错宝的灭族之灾。

    “靖陵君不论是出于何种心态,就是要和祝仙师不死不休,这份破釜沉舟的气魄不错,我很欣赏,写个告示如何不可?”顾章仰头一杯酒下肚豪气的说道:

    “我写字从来都不卖这是我的规矩,谁来都不行,天王老子圣人临世都不行。”顾章打了个饱嗝话锋一转:

    “可是不卖可以送嘛,对不对?嘿嘿嘿。”

    韩天元和静嘉都觉得很无语,静嘉更是扶住额头不去看自家掌柜的贱兮兮的表情。

    顾章就着小菜感慨道:

    “靖陵君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家是世代的书香门第,自我父亲那一辈起遭了灾,我这才改行商贾之术,骨子里却还是有文人的做派,尊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行径。料想我当时会写这告示吧,不过这样的权术不为我所喜。”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个故事我听我的先生讲过。好像是当时的一个纵横家弟子说自家老祖一生气便会发生战争,让君主们畏惧,他们一平静下来,天下也平静无事了,所以称得上是叱咤风云的大丈夫。后来儒家圣人最得意的弟子,被称为亚圣的驳斥了这个人的言论,说一个人应该居住在“仁”这所最广大的住宅里,站立在“礼”这一最正确的位置上,行走在“义”这条最广阔的大路上。得志时,和人民共同前进;不得志,独自走所选择的正路。富贵不能扰乱他的心意,贫贱不能改变他的志向,威武不能屈服他的节操,这才叫大丈夫。顾大哥以为如何?”

    当时荀先生给自己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韩天元还是陶罐村的泥腿子,理解不了这个故事的意思,觉得都挺对,又觉得都不对,后来走出陶罐村接触到了庙堂中的波谲云诡,也略略的走了一些路,见识了一些事情,这个故事就越发在心里打转了,今天顾章说出来自己也想听一听他的见解。

    “我家世代读书,读的是儒家经典,尤其是我的父亲更是把至圣先师的论断作为圭臬,我从小便会背至圣先师流传下来的典籍,作为一个家境殷实,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且志向远大的少年来说,儒家书院一直是我的向往,我坚定的克己复礼,严苛的要求自己做一名君子。后来家中变故,我不得已变卖家产为生活所迫做起了生意人,从不知人间疾苦的书香世家跌入到红尘泥泞当中,才真正的体会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才真正理解了至圣先师的礼不下庶人的意思。岁数越大,看的事情越多,越觉得诸子百家皆有所长,拘泥于一家之言太过狭隘,所以我写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话自勉。所以何为大丈夫?”顾章反问韩天元道。

    “我见识浅薄,不敢大言不惭,怕今天说是这样,明天明白的多一点了也许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韩天元不确定自己想的是对的,他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些感受。

    “不妨事,既然是喝酒闲聊,就当是酒后的胡言乱语罢了,想什么说什么,说来听听。”顾章对眼前这个里有些武夫的路子却不是武夫,又对灵气有感知却不是养气修士,竟然还对学问有所涉猎的少年充满了兴趣。

    “何为大丈夫?其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命题。比如纵横家的弟子推崇自家老祖,亚圣推崇至圣先师的仁义礼,都是从自家学问的跟脚上来说的,对不对,好像都对,但又好像不全对。纵横家纵横捭阖,舌灿莲花,能够用谋略主导天下大势,你说是不是大丈夫行径?如果这天下大势主导的好了可不可以说这与儒家的达则兼济天下差不多?用纵横家弟子的说法,他家老祖一个曾佩五国相印,一个曾佩九州最强之国的相印,这两个人都曾是手握大权、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这算是大丈夫。我觉得太过功利了,如果不是手握重权赫赫有名就不是大丈夫了吗?我觉得不是,比如我认识的闫鎏闫宽二兄弟,他们为了给金罗镇的百姓申冤暗中做了很多事,虽然不是手握重权赫赫有名我却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就算是大丈夫行径。再说亚圣的大丈夫,我很赞同大丈夫只有做到荣华富贵无法扰乱其心志,贫困卑贱的处境无法改变其坚强的意志,强权暴力的威胁无法使其屈服这三点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丈夫。可是不是太赞同他前面说的自家学说的跟脚,我觉得太牵强附会了,如果说用这三点来说,诸子百家里都有这样的人,甚至平民百姓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人,硬加上自家的仁义礼再说这三点就有点不太好了。”韩天元挠挠头心虚的加了一句:

    “说的不对你可别打人啊,我也不是故意说儒家的不是的,我一个小孩子别和我一般见识啊。”

    顾章听得入神,被韩天元最后说的一愣,哈哈一笑道:

    “你也太小觑儒家圣人儒家门生的心胸了。不都和你说过了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先生推崇儒家之道?何不高居庙堂兼济天下?”韩天元觉得顾章这样的文人愿意出仕做官那应该是国家之幸的。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现在的生活很好。”顾章喝了一杯酒转移了话题:

    “武夫被养气修士压制多年,已然失去了那份傲气,见到养气修士自觉的矮了半头,没了骨气的武夫还叫什么武夫?武夫是什么?是一刀一枪磨砺出来的,是沙场浴血奋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保家卫国的国之栋梁,那养气修士是个什么东西?凭着占据了灵气充沛的山川河流,慢慢积聚的各色宝贝,坐享其成,眼高于顶,只知道索取,如今宸国有了一位十境武夫,有了一个以书生身份做掩饰的务实的金丹境丞相,敲打敲打山上那些自诩为神仙的宗门子弟,真是畅快啊,连我这个不问世事的生意人都觉得舒坦,哈哈。”

    “掌柜的喝多了,说啥胡话呢,夫人快回来了,咱们快去后厅休息吧。”静嘉左右看看有些着急的说道,这话被传了出去这客栈又得不得安宁了。

    “啥?把秦羽宗制服的是乔太宰和李丞相?他俩不是水火不容?如今竟握手言和共同改革了?”韩天元这才想明白自己那时已经油尽灯枯了如何一下子又枯木逢春的,李魁大哥给自己吃的丹药一定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之一,想到这韩天元都替李魁肉疼,兀自摇着头一杯酒一口就喝了下去自怨自艾道:

    “不争气呀不争气!”

    “诶。对了,秦鸿不也是金丹境?李丞相如何胜的他?你不是和我说书生胜的很容易吗?这不可能啊?”韩天元怕李魁胜也是惨胜,那自己不顾一切也得回洛水城看看他才行。

    “秦鸿说是金丹境,其实他那颗金丹还未结实,半虚半实就如纸糊的似的,若是遇到比他低境界的,他就是金丹境,可若是遇到真的金丹境的神仙那可不得了,他最多就是个洞海境巅峰罢了。”

    “可这洞海境巅峰打起架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啊,你当李魁是上五境大神呢?”韩天元着急的问道。

    顾章一看韩天元的神色,举起坛子把坛子里仅有的酒底子咕咚咕咚都喝完了,脑袋往桌子上一躺,睡了过去。

    “又来?”韩天元翻了个白眼,眼巴巴的看着坐在一旁的静嘉。静嘉抹了把脸,也觉得自家掌柜太不厚道:

    “我亲眼看到那书生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秦鸿制住了,你别担心了。我想秦鸿大概是怕自己这十年想尽办法好不容易结的金丹被一秤砣砸碎了,才没有反抗的,想必那书生也是算准了他会这么做的。”

    韩天元这才放下心来,又看着静嘉冲顾章方向努了努嘴,眼神询问这顾章为啥又装死。

    静嘉没说话用手指沾了沾酒杯里的酒在桌子上写道:

    “就着酒才能聊天,酒没了咋聊?”

    韩天元一脸惊愕,还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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