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刘兴平是个内敛的人,兵书战册其实也读过不少,只是为人谦虚,不喜卖弄。
加上多年掩藏行迹,习惯了市井俚语,言谈之中也颇为粗鄙,与耶律留哥颇有些话不投机。
耶律留哥初时听萧彦奇极力推荐刘兴平,又是十二狼刀卫的后人。军中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欢欢喜喜地厮见。
此刻却很是踌躇,感觉刘兴平难堪大用,又恐安排不妥,传出去冷了天下英雄的心。心中盘算了一下,又再问道:
“刘兄弟,我们和金国大军不日将有一场大战,您是从南面过来的,觉得我们胜算几何?”
刘兴平知道,这又是一道考题,站起身来答道:
“元帅,这么多年来,咱们契丹人被金人欺压。有点儿血性的大好男儿无时无刻不盼着有一天能复我大辽风光!如今您义旗高举,咱们契丹人总算是有了盼头。这士气上……”
耶律留哥接口道:
“我军士气确实高涨,可是对方……到底有六十万之众......”
刘兴平看了看萧彦奇,心中暗道:
金兵只有八万,此事萧彦奇应该已经报知了耶律留哥,他却仍说对方有六十万之众......
既然他不肯据实相告,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假做不知,以免出卖朋友,令耶律留哥对萧彦奇起疑。
想到这里,拱手答道:
“元帅,我觉得金国派不出六十万人马。”
“何以见得?”
“金宋连年开战,打了这么长时间,金国的主力都在南边。现在蒙古人又进来搅合了一通儿......去年七月野狐岭一战,蒙古人把金兵打得大败。这才刚过完年,他们上哪去整六十万人来剿灭我们?”
耶律留哥听到刘兴平提到蒙古人,眼前一亮:
“说得有理。也不瞒兄弟,彦奇已经查过了,此番金国派来的兵力与我们基本相当......”
刘兴平连忙说道:
“这不就行了?金兵新败,哪有什么士气?要让我说,咱们赢定了!不过......”
“不过怎样?”
刘兴平又躬身施礼:
“元帅,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刚才看见咱们大营西北角有蒙古人的军营。元帅是不是有心请蒙古人来帮忙?”
耶律留哥沉默不语,刘兴平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
“我听说铁木真是个狠角色!这些年来一统蒙古诸多部族......此番让他们来帮忙......以后恐怕要受他门牵制......”
耶律留哥皱了皱眉头,面露不快之色。
正如萧彦奇进帐之前所说,耶律留哥借助蒙古的力量,早就计议已决。
他与亲弟弟耶律厮不因为对此事意见不和,刚刚吵闹了一番。如今刘兴平又来劝说,顿时让他烦闷不已,对刘兴平的印象又打了折扣。
只见他思忖了一下,抬起头对刘兴平说道:
“刘兄弟,我有个主意,看您愿不愿意。”
刘兴平看到耶律留哥脸色,自知劝他不得,心中好不失望。苦于人微言轻,此时也只好作罢。退后了一步正色道:
“听凭元帅安排。”
“既然你刀法如神,我拜您为千总,和彦奇一样级别。然后从各营抽调五百刀法好的军健,组成个五百刀队。呃......不在军中编内,专听我一人调遣。这样安排......不知您意下如何?”
刘兴平拱手答道:
“谢元帅。”
耶律留哥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刘远石,继续说道:
“这位小朋友......”
刘远石胸脯一挺:
“我叫刘远石!”
耶律留哥见刘远石眉清目秀,年纪虽小,却丝毫不畏惧自己,心中颇为喜欢,点了点头:
“好,刘远石......嗯......你留在我账中当个亲兵如何?”
刘远石看了看父亲,摇了摇头:
“我想和我爹在一起!”
耶律留哥也不强求,只说了几声“好”。
站起身来,转到桌后,拿起笔写了一道公文,盖好了军印,递给了萧彦奇:
“彦奇啊,今天晚上带着他们父子好好休息,明天拿着这张公文,到募兵处登记造册。”
萧彦奇接过公文,与刘兴平父子一起从中军帐中退了出来。
一出军帐,萧彦奇拍了拍刘兴平后背,嘿嘿一笑:
“嘿嘿,恭喜刘兄弟,现在也是千总了。”
刘兴平却闷闷不乐,叹了口气:
“唉......看来元帅是下定了决心要和蒙古人合作了。”
萧彦奇见他心中不快,宽慰道:
“嘿嘿,别想太多了,元帅自有元帅的主意,来来来,咱们从见面还没好好聊过。走,我弄点儿酒,咱们喝点儿,权当庆祝刘兄弟高升。”
刘兴平见他热情,不好拂他的意,跟着他又回到了刚刚的小帐内。
火盆里的火还没熄,老道正委在火盆边呼呼大睡。
萧彦奇进帐后轻轻踢了踢他:
“老道!老道?嘿嘿......睡着啦?”
老道理翻了个身,摸了摸葫芦,眼睛都没睁,又打起鼾来。他这一翻身,火盆边刚好腾了个位置出来。
刘远石轻声说道:
“萧叔叔,老道喝了不少酒,别喊他啦,弄床行李来,让他睡吧。”
萧彦奇笑了笑:
“嘿嘿,你倒是好心。”
说完走到帐外,对随行的校尉吩咐了一阵,重新回到帐中。几个人这才坐到了火盆边上。
只听萧彦奇问道:
“刘兄弟,我一直没问,您今年贵庚啊?”
刘兴平答道:
“我今年三十五,兄弟您?......”
“嘿嘿,兄弟我今年二十有七。呃......兄弟我有个想法。想当年,咱们的祖辈大辽第一刀,十二人结义兄弟,所以......”
刘兴平听他开口问年庚,就猜到他有结拜之意:
“兄弟愿意和老哥我结拜,这是看得起我。”
萧彦奇闻听很是高兴,一把拉住了刘兴平,两人撮土为香,跪倒在地。
刘兴平说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刘兴平......”
萧彦奇续道:
“我萧彦奇......”
二人齐声道:
“虽为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言念罢,两人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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