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圭与姒倩穿好衣服,出得红绡帐,见面前只站着姒婧一人。周圭感到头晕,这个俏佳人是如何进到我的寝宫的?
姒婧与姐姐相认,便靠在姐姐身旁,作小鸟依人状,看得周圭色心又起,当即要留下姒婧,并册封为贵妃。
姒婧娇媚道:“奴家只是想念姐姐,千里万里寻了来,并不想当什么贵妃!”
周圭笑眯了两眼,许诺道:“你们俩姐妹,跟了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辈子荣宠无比,惠及九族。”
姒倩把眼睛看向妹妹,那眼神里分明透出丝许期待。姒婧作思考状,她忽地含颐而笑,她那娇笑的小脸,赛过盛开的鲜花。
周圭却是看傻了:要知道,姒婧在周宣王姬静面前是不会笑的冷美人,姬静数次临幸,因姒婧没有笑脸遭致诩杀而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姬静喜欢美人的欢笑,太子姬公湦似也遗传了这一怪异的嗜好。
也因为姒婧没有笑脸,姬静便没有实质上爱过姒婧。在千古帝王传中,自己喜欢的美人就在身边,而帝王却没真正爱过的,这也算是一个奇闻。
姒婧第一次露出笑脸,这是因为在姐姐身边。在亲人身边,身心感到愉悦,没有了压力,没有了危险,因而才这样放松。
周圭看傻了,一个极美的女孩子由衷的笑,和迎逢君主取悦人意的笑,完全不同!前者的笑,让你感到天地间忽地充满了快乐与温馨,后者的笑却流淌着女孩儿的胭脂气。
周圭心花怒放,便想立即宠幸于姒婧,姒婧大惊,故作女孩儿的不懂事,惊得粉红了脸,娇泪挂于眼角。
姒倩急忙对周圭施礼,她笑道:“我妹妹千里寻来,已然身心俱疲,大王若是怜香惜玉,且待我妹妹休息一阵,调养好身子,便来侍候。”
周圭本已急不可待,听姒倩这般说,便没有理由强要那样,悻悻然,败兴而去。
此时,躲在屋外的卢特有了一次绝佳的机会:绑架或杀死楚国国王。绑架周圭,要其承诺不对西周用兵。帝王都是怕死的种,贪恋于各种荣华富贵,特别珍惜自己的生命,胁迫下,什么样的要求都可能满足。如果杀死周圭,楚国一时间忙于国王的葬礼与新国君的继位大典,短时间内无力出兵。
卢特颇有头脑,他略一思忖,便放弃了上述想法,伏在暗处,放过了周圭。
屋里,姒倩拉了妹妹的手,嘘寒问暖,好不亲热。姒倩道:“妹妹,你从哪里来,真是想死姐姐了!”
姒倩欢笑道:“姐姐,我专为看你,从西周镐京过来。人家走了那么多路,如今可是前心贴了后背,饿惨了,你也不问一声,姐姐可真够粗心的!”
姒倩忙安慰道:“姐姐这就叫人摆上宴席,请妹妹大吃一顿。”
姒倩含笑点头。
不一时,酒菜送进屋来,姒倩请妹妹享用,姒婧却走到门边,把藏于暗处的卢特叫出来,一同走进姒倩寝宫。
姒倩见到卢特,吃了一惊,慌问这是何人?姒婧对姐姐道:“这是护卫我来找姐姐的卢特,一路上有他在,妹妹才能化险为夷,来到姐姐身边呢!”
姒倩颇为聪明,已料到这事可疑,便问姒婧道:“妹妹从镐京而来,这人又是护卫,难道妹妹是周宣王身边的人?”
姒婧撒娇道:“哎呀姐姐,妹妹在宣王身边混不起走了,才过来求你帮忙呢!”
姒倩问何事如此,妹妹请说详细。
姒婧便把自己是宣王的妃子,因为不擅长微笑,宣王的宠爱至今都是泡影的事和盘说出,姒倩听得笑逐颜开,她道:“天底下还真有这样傻不兮兮的男子?”
姒婧见姐姐高兴地笑了,便请姐姐给周圭吹吹枕边风,要楚国不要陈兵于边境,楚周两国应亲如兄弟,和睦相处,永罢刀兵。
姒倩大惊道,妹妹你这是干予国政,大王若是醒悟,那可是要被废黜的!
姒婧撒娇道:“姐姐,你的妹妹都混不起走了,难道你就不念一胞同母之情,替妹妹操一操心吗?”
姒倩沉思良久,叹口气道:“哎,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啊!也罢,大王来寝时,我便在他耳边吹吹风,管用不管用,那可不一定了哈!”
姒婧大喜,她道:“管用管用!只要大王惦念着你,恋着你,你说什么他都会依你,天下的男人莫不是如此。”
言毕,姒婧忽地抱住姐姐痛哭,姒婧又是一惊,慌忙问又是何事,让我妹妹如此伤心?
姒婧抬头看向姐姐,眼角犹然挂了泪珠。
姒婧道:“妹妹从镐京来,父亲也一同过来。只是进城时遇到麻烦,如今我要按约定去寻找父亲。楚周两国现为敌国,若是让人知道我们从周国而来,必定是死罪!姐姐且勿暴露我的身份,我寻到了父亲,便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要相见,只除是楚周两国和平共处,那时定要在姐姐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共诉离情之苦。”
姒婧这一番话,把姐姐也说哭了。姒倩听说父亲也来到了城中,心里便慌乱不已。又听说父亲仍处于危险之中,心中又无比地担心。
姒倩没有理由留下妹妹,因为妹妹要去寻找父亲,要把父亲带离这个危险之地。
姒婧向姒倩告别,依依惜别之情,深深地打动了姒倩,有一瞬间,姒倩都想随了妹妹而去。
甘公公想要偷出王后用过的绢帕和杯子,却被侍女宁儿发现。
宁儿惊讶之极,原来,宫中经常丢失东西,王后怪这怪那,奴卑们常常代人受过,结果偷儿竟然是甘公公!
甘公公魂都吓没了,慌忙间紧紧捂住宁儿的嘴。宁儿颇为聪明,见甘公公这样,便不挣扎。
甘公公小声道:“昨晚多喝了两杯,今儿个这般,都是酒害的,宁儿可否看在我们做公公的辛酸份上,守口如瓶?”
宁儿点头。
甘公公放开了手,宁儿转身要走,甘公公忽地醒悟,宁儿在自己手里,命运就捏在自己手里;若是放走了宁儿,命运便掌握在他人手中,往后的日子随时都得提心吊胆,没一日安宁。
甘公公上前一步,重又捂住了宁儿的嘴,并让宁儿随了他走进寝宫外的树丛中。
这之后,王后寝宫又传出丢失了东西,宣王大怒,说大司后是怎么管起在的,后宫经常闹贼?
宣王叫传大司后进见,我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见过宣王,问安毕,我垂手立于一旁。
宣王道:“爱卿,我命你为大司后,也有一些日子了。我所交办的几件事,可有一件落实?”
我戚戚惶惶,额上见汗。大王在问呢,不可能装聋作哑就可蒙混过关的。我小心翼翼地说:“回大王的话,所嘱数事,已渐有眉目,不日可上报大王结案。”
宣王道:“后宫又闹丢失东西,这次是王后寝宫中,丢失了绢帕和口杯,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难道有人暗恋我那王后,放着寝宫中的金银珠宝不偷,专偷王后用过的物什?”
我心中想笑,大王说话也逗,王后何许人也,谁敢暗恋到她那里?不过,若不是暗恋,怎会偷这样的日常用品?
若是顺了宣王的思路想下去,问题又来了,后宫中只有一个男人出入,这人便是宣王。太子到后宫,只是请安,况且又是母子关系,世上绝没有当儿子的暗恋上自己的母亲一说!
下面便只有朝公公身上想了,公公都是不男不女之人,因为丢失了那样的零件,便再也没有了那样的冲动,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如何会产生暗恋之情?
我猛然心悸,或许宣王怀疑到了我这个大司后!
宣王两眼睁紧了我,问道:“巫毒娃娃,究竟是何人所作,不要冤枉了寡人的爱妃。”
我回道:“后宫嫔妃,已比对了手纹,巫毒娃娃不是出自嫔妃之手。”
宣大那脸拉得老长,他问道:“不是嫔妃,难道是公公,或是寡人?”
听这口气不对,我慌忙回道:“回大王,后宫中,不是所有人的指纹都能采集到,总会有局外人,她的指纹无法比对。”
宣王断喊道,大胆!
我心惊胆颤,连道,完了完了!
宣王道:“你这小子,竟敢怀疑到她那里,有什么样的理由,若是说不清楚,便是对寡人的不尊不敬!”
此时性命交关,不由得我不说出以下的话,我道:“大王的嫔妃,都希望得到大王的宠幸,并希望就此留下龙种。古语云,妻以夫贵,子荣母尊。嫔妃若是有了龙种,大王便会更加看重于她,地位就与其他嫔妃完全不同。
而大王除了太子外,并无其他的子嗣。这便唤起了个别嫔妃的欲望,这是极度膨胀的嫉妒心:希望自己也诞下龙子,并升至极位,荣耀九族。
反过来,有人聪明之极,坐实了玲妃有了龙种,又询问太医,知是龙子,便感到日后竞争的危险,于是以这种不显不露的方式,暗暗下蛊,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宣王听我这样一说,沉头想了一下,觉得有些道理。他眼露凶光,忽道:“难道,这些都是你所指使?”
宣王太过聪明了,他竟然联想到王后丢失绢帕与口杯,是我指使公公偷的。
这事万万不敢承认,无论是何种理由,这都是死罪。
我回道:“以上只是我的推理,王纲森严,谁敢指使人去作那样的事?”
宣王忽地笑着问:“你一口一个指纹比对,如何比对,你且道来。”
我便道:“一个人的指纹便是这人的身份代言人……”说到这里,我忽地一愣,我的妈呀,怎么把广告词中的“代言人”也用上了,宣王他听得懂吗!
我慌忙补充道:“所谓代言人,就是代表的意思,每个人的指纹都不同,而且指纹会伴随这人的一生,不会变化。
平时我们端过茶杯,杯壁上便会留下指纹,只是旁人不易察觉而已。
巫毒娃娃是素绢布制成,人们在制作过程中,手指上的汗汁必定会留在绢布上,这便是指纹。”
宣王眼里忽地透出一种不信任,他阴笑道:“编,接着编,我手里这只杯子,留下了寡人无数的指纹,你来给我指认出来!”说着,宣王举起了手里的茶杯。
这时,便有公公上前,接过宣王手中的茶杯,然后递给我。
宣王所使用的乃是九龙杯:极其细腻的陶瓷品,杯壁薄如韭菜叶子,工艺极其精湛。传说绘于杯壁上的九条龙,当注入滚水时,会在热气的氤氲中微微游动。
我双手捧了此杯(当然,我用了绢布包住),微微颤抖。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如若不慎,摔坏了这个杯子,小命便也就玩完了。
宣王见我紧张的样子,忽地哈哈大笑。
我心里暗道,你个瓜娃子,坐在你那王位上,可以任意主宰天下生灵的命运,再没有想到我们此时此刻的感受,同样是人呐,为什么就有这样大的区分?
俗语道,境由心造。我这样的心思,反映到脸上,那神情必定有几分不豫在里面。宣王也猜到了几分,便安慰道:“不需紧张,慢慢来。”
我以为宣王要说,摔了没有关系呢!原来宣王也心痛他这宝贝杯子啊!
我手拿杯子,仔细瞧了,莹白的杯壁上,看不到一点指印的痕迹。
旁边的小公公也紧张了,我若是对指印说不出一个子曰来,宣王发怒,这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宣王的表情很可笑,一会儿希望看到我说出指纹的奥妙,见我深思的样子,又以为我慌话连篇,无法收场了:那心理,定然是回荡在如何判定我的罪责之中。
我把杯子连同绢布放于龙案之上,然后弯下腰,从包里拿出那个塑料柄的放大镜。放大镜的凸透镜在蜡光中折射出光来,宣王大惊,急问这是什么宝贝。
人们都说买方市场卖方市场,拿出放大镜,主动权该回到我的手里了吧!我告诉宣王,这个宝贝叫做放大镜,非常魔幻,我们看似不存在的东西,把这个镜子放上去,那些东西便会现出原形,比如指纹。
宣王的表情,透出十二万分的不相信。
我也不打算空口说服宣王,事实胜于雄辩,对不对?
我把放大镜放于九龙杯壁上,然后慢慢拉开距离,到一定的位置,杯壁上现出了杂乱的指印,但还算清皙。
我让宣王来看,宣王学我那样,也用放大镜的镜面对准杯壁,调好距离后,宣王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看到了人们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的秘密。
稍顷,宣王问:“爱卿,你这个宝贝从何而来?”
我知道宣王的德性,下一步他就要贪得无厌地说收缴归公的话了。当然,他不会说出“收缴归公”这四字,意思却是这样的。
我笑道:“大王,巫毒娃娃一案办妥后,这个放大镜就归大王所有了。”哎,看我这张嘴,明明是好事,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生硬。什么是“就归大王了”?说成敬献给大王,这话要漂亮十倍!
宣王听懂了我这话,但“归大王所有”这几字有些伤了自尊心,宣王表面上不言语,不表示接受,也未拒绝。
旁边的小公公却是猜透了宣王的心意,便用话来岔开道:“张大人,便如你所说,这杯壁上现出了指纹,又如何比对?”
我又把每个人的指纹不同,比对指纹时,需要注意指纹的几个特征说了一遍,然后用两手比划道:“这个是巫毒娃娃身上的指纹,而这个是某人那处的指纹,在同一个放大镜下,认真观看,便能看出两个指纹是否一致。”
我这话说给公公听,其实是要宣王知道,那些有身份的嫔妃查遍了,没有发现,现在唯一没有比对到的指纹,只剩下身份显贵无比的王后。
宣王叫公公去把王后用过的茶具拿一副过来,那公公慌忙跪下,口里说:“禀大王,王后娘娘若是怪罪,咱家就麻烦了。”
宣王听得此话,一时间沉呤无语。
宣王把眼睛来看我,我小心翼翼地道:“莫如借出那杯子,一会儿再还回去,人不知,鬼不觉。”
我却不敢说王后丢失的绢帕与杯子现在在哪里,如若说了,宣王必定大怒。
宣王想了一下,便道只好如此了。
那公公要出门去,我给宣王道:“我去交待几句话,便回。”宣王点头,我追上公公。公公诧异道:“张大人,你追上来,却是为何?”
我拉了公公到一旁,悄言道:“公公此去,无论拿没拿到杯子,以后都有可能获罪。”公公神情紧张,忙问缘由。
我提醒他道:“这般悄悄地去‘借’,实质上仍是偷盗行为,因为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别人的东西,这就是偷盗。大王高兴便罢,若是哪天生气了,或是想到王后的诸般好处,联想到你这样的行为,处罚下来,定是死罪!”
公公吓得手脚发抖,慌忙说道:“张大人,你原是设计陷害于我啊!”
这个公公还算是聪明,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看到这一点。
我告诉他,我没害人之心。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我明知王后那绢帕和杯子在于何处,却不敢言明。事前,我竟没有想到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而且事情的性质这样严重!
我悄悄告诉公公道:“你按我说的,可保无事。”言罢,我对公公悄言数语,公公听得直是点头。
我回到宣王身边,静待公公取回王后用过的杯子。
不一会儿,公公匆忙跑回来,喘着气道:“禀告大王,王后娘娘正在生气,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害怕惹火烧身。我刚到壹宁宫外,便被娘娘叱走。”
宣王听得眼睛一愣一愣地,王后为啥事,发这样大的火,生这样大的气?我对宣王道:“或者,待娘娘静下来后,大王请娘娘过来,同饮一杯酒,那时,娘娘用过的酒杯,上面便留下了她的指纹。”
宣大点头,他道:“张大人心机慎密,点子又多,若是用到军事上,必能成为最好的军师。”
我额头见汗,天呐,这事好不容易才圆了回来。
我把放大镜收好,放回包里,宣王那眼光贪婪地盯着我的动作,却不好意思表露。我笑向宣王告辞,宣王道:“过得几日,王后安静了,我们再来商议巫毒娃娃一事。”
走出宣王的议事宫,我又想,王后丢失绢帕与杯子的事,如何回复宣王。这事没有结果,随时都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会要了我的命。
宣王因气生病后,病体时好时坏,总没好断根过。
宣王本要怪罪太医令王哉东,可王哉东诊病诊得准准确确。宣王又想到用药上面,诊病与用药各不相同。诊病诊得准确,用药不行的太医,那也没有用处。宣王找来太医院其他的太医,看过王哉东的药方后,都说没有任何可以弹嫌的地方。
早朝时,宣王面色腊黄,中气不足,他有气无力地说了患病经过,要太医令王哉东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彻底治愈其病。
王哉东道:“大王之病,因气滞而生,理气汤不见大效,臣有一法,可让大王舒心而痊愈”
宣王点头,让其道来。
王哉东道:“大王日理万机,深处宫中,心情难以愉悦。为臣之计,乃是请大王逐马东山,游猎山水中,心情舒畅,其病无药而自愈。”
宣王大喜,笑道:“本王从太上王手上接过王位,还没如此自在过,便依太医令所奏,着大司马安排寡人游猎一事。”大司马胡厚文听宣王这样说,慌忙作礼道:“微臣领旨。”
却说太医院中,郎德海受到冷落,心中大为不平。他心想,若论医术,自己与太医令王哉东不相上下。王哉东靠着把脉上有独到的功夫而取得大王的信任,而自己在用药上有独到的见解,太医院诸郎中没有一个比自己更会用药的了。
宣王久病不愈,而且有加重的迹象,这让郎德海心中产生了怀疑:不就是一个气滞雍阻之疾嘛,太小儿科了,迁延时日,病情竟然加重!
朗德海平时与王哉东关系还算不错,二人彼此敬重对方医术上高明之处。郎德海自从冷落后,自叹再没有翻身的机会,重新获得宣王的重视。
宣王久病不愈,郎德海似乎又看到了机会,想要大展身手,治好宣王的病。
宣王没有传召,郎德海无由进见,想了半天,猛地想起,宣王这病迁延日久,是不是用药上有什么问题?
郎德海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诊病没有问题,绝对是用药上有什么差错!
想到这里,郎德海又犯难了。那王哉东算是好朋友呢,自己如去查他的用药,这不是让好朋友脸面上下不来吗?按理说,好朋友应相帮才对,哪有暗地里拆台的道理!
郎德海脸上一阵噪热,心里面斗争了许久,叹口气道:“诶,世事这般,我不得不如此了,朋友!”
郎德海悄然来到煎药局,与煎药的公公攀话。
煎药的公公见是郎德海,便诉苦衷:成天泡在药苦味里,这份罪可是受够了!
郎德海大惊,这番言语,若是传到大王耳边,那可是砍头之罪!
煎药的公公慌忙捂上自己的嘴,那副惊讶的神情,郎德海见了,笑得喷饭。
煎药公公道:“郎大人,我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哈!”
郎德海道:“公公说没说,你自己知道,旁人也知道。”
郎德海这话,阴不阴,阳不阳的,煎药公公额头见汗。
郎德海眼睛一愣道:“大王久病未愈,其实就是气滞不畅的毛病。为什么拖了这样长的时间,我专为此事而来,把大王的方子拿来我看看。”
煎药公公前面说错话,现在正惊魂不定,听郎德海此说,哪里辩得真伪,便把出那方子,放在郎德海面前。
郎德海看了方子,感到确实没有挑剔之处。
煎药公公见没事,忙把方子收了起来。
郎德海心道:“原以为方子上可找出一二不足的,我便好作文章,原来王哉东是用的古方------这个老油条,开方子的时候,必定想到了防人陷害这一层。”
在太医院里,那些太医经了许多事,都变聪明了:如果卖弄本事,凭了自己的理解开方子,不出事便罢,大小事一出,查对方子,便有其他太医对你的方子评头品足,鸡蛋里面挑刺。风言风语一多,纵有天大的本事,到时保管你百口难辩。
郎德海挑不出漏眼儿,转身要走,忽地又停下脚步,他转回头来,盯住煎药公公。煎药公公吓一跳,慌忙问道:“郎太医有何吩咐?”
郎德海道:“大王煎过的药,药渣在哪里?”
煎药公公拿出一个药壶,说道:“这便是大王专用药罐,这副药还没浸水呢。”
原来,中药煎制前,需浸水泡上一刻钟。
郎德海道,这是没煎制的新药,我是说已煎过的药渣!
煎药公公便又转身,拿出煎好药尚未沥出药汁的药壶。
郎德海泌出药液,把药渣摊于案板之上,细细查看。
煎药公公此时镇定下来,他笑对郎德海道:“郎大人,我们这处是来药便煎,能有什么问题?”
郎德海头也不抬,回道:“没有问题便好…….”
言犹未已,郎德海忽然大叫道:“这是什么药,快看!”
煎药公公对那药渣仔细看了看,脸色刷地变得铁青!
郎德海所指那药渣,原是甘遂。
甘遂是一种常见中药,味苦;性寒。经由脾经、肺经、肾经、膀胱经、大肠经、小肠经。能泻水逐肿,消肿散结。多用于水肿,腹水,癫痫,喘咳,大小便不通等疾患。
问题并不是甘遂本身,而是宣王的药方中,有一味“万药之药”的甘草!甘草的神奇之处,在于能与许多药配伍组方,中医许多药方中,都少不了甘草这味药。如著名的“四君子汤”,“理中丸”,“桂枝甘草汤”,“桔梗汤”等。
甘草既然是“宝贝”一般的中药,又是配伍组方用得最普遍最多的一味中药,煎药公公与郎德海见了甘遂,为何又大惊失色呢?
原来,中药上,有用药十八反十九畏之说。十八反里,第一组反药就是甘草反甘遂、京大戟、海藻、芫花。中医里,相反的中药,绝不能出现在同一张处方里:这是因为,药性相反,配伍出来的药就是一副毒药!
前面说过,王哉东一把脉,便知宣王是气滞雍阻之患,并开了疏肝理气的古方(所谓古方,即是前人已用过的经典方剂,相当民间口头上说的验方。在中医上,也是诸多郎中共同认可的药方),其组方如下:
柴胡三钱
川芎三钱
香附两钱
枳壳一钱
芍药五分
陈皮五分
甘草三分
方中,最后一味药便是甘草!
煎药公公魂都吓没了,慌忙把药罐中未浸水的药材倒出来检看,在众多的药材中,果然发现了甘草与甘遂两味药。
郎德海眼睛睁得大大的,他颤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煎药公公手哆索着,拿不稳药罐,药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煎药公公慌不择言道:“我怎么知道这是咋回事!”
郎德海道:“此药出之于你手,你如何推脱得掉干系!”
煎药公公大声辩解道:“这要问送药过来的古公公!”
煎药局与抓药局相距不远,郎德海叫煎药公公去唤古公公过来。煎药公公正要动身呢,那古公公恰好送药过来。
古公公送来之药,是王昭仪的去呕之药。
郎德海见此药,心内道:“什么去呕哦,哪个庸医去看的?”
郎德海拿过药方,见方后龙飞凤舞地签了个“汪必荣”
郎德海心里埋怨,你个汪大夫,一时昏了头是不是?王昭仪这般漂亮的女孩子,有呕吐迹象,多半要与身孕联系在一起。单独开药镇呕,哪有这样处理的?
汪大夫平时和郎德海的关系不错,想到这里,郎德海暗道,下来提醒提醒这小子!
郎德海问古公公道:“大王的药,可是你送过来的?”
古公公道:“对啊,我专管送药这事。”
郎德海多了一个心眼,他指了指摊在案板上的中药材,叫古公公自去辩认:这可是你送过来的药?
古公公却摇头道,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不认识药材。
郎德海道:“给大王抓药的公公是谁?”
古公公道:“是曹公公。”
郎德海却摇头,他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此事不可乱说,否则要掉脑袋的哈!”古公公慌忙道:“郎太医放心,我把此事闷杀在心里,并不会多一句嘴!”
原来,郎德海忽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失势的太医,现在当了古公公追寻此事,一则属狗拿耗子多事,二则弄出事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打发古公公走后,郎德海包了宣王的药渣,并嘱咐煎药公公不得对外乱说,否则有性命之忧。煎药公公连声道:“这事天大,就当我一切不知!”
甘草与甘遂在一副药中,那宣王为何又没有被毒死?
这主要看甘草与甘遂在药中的份量。
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宣王的药中竟然有了甘遂!放甘遂这人,不是是什么原因,只放了那么一点点甘遂!
因为甘遂的量太小,这副药未变成毒药,但药性已是大变,王哉东的“疏肝理气”则成了泡影。
虽未变成毒药,但毒性尚在,毒副作用仍有影响:毒性已慢慢地侵蚀了宣王的内脏……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