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依偎在大蛇的头颅一旁,小脑袋轻轻摩挲着大蛇脸颊,不再似往日那般有火的温度,而是冰冰凉凉。
三只小蛇仰天长啸起来,“哞”声震天响,它们叫声好像随着心境一同成熟起来,不再似是原先那般稚嫩。
齐浩然皱了皱眉头,忽然看向唐武。
后者心领神会,拉着一脸茫然的妹妹,借口勘察回收四方丝线离去。
虽然在那位黑袍女子那里,这丝线并没起到什么用处,但不代表它的不珍贵,若不是兄妹俩身上挂了张拘灵局七品上阶捉妖将的牌子,可以享受王朝免费发放政策,想要购置如此多用以布置警戒的丝线,说不得就是倾家荡产的下场。
待两人离开,齐浩然这才一拍大蛇头颅,手中有青光闪烁。
三条小蛇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有希冀。
风轻云淡。
齐浩然挠了挠头,报以赧颜,歉意笑道:“失误,失误~”
三只小蛇有些头大,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行忍住用尾巴狠狠冲着眼前人抽上一记的冲动。
三只小蛇回身,大哥挡住了继续想要依偎在母亲身旁的弟弟妹妹,也没再看向那位书生鬼,它们当然不可能因此对书生心有芥蒂,只是随着书生的动作,它们方才燃起希望的一颗心,蓦然又坠落谷底,它好像明白了,母亲再也回不来了,不能再亲昵地低头与自己大额头碰小额头了,更不能即使冒着大风大雨也会叼来些许灵炁盎然的野果来,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了。
从今之后,自己好像真得需要“独当一面”了,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它长长得“哞”了一声,依稀之间,已经有了母亲三分威势。
小蛇好像在用吼声告诉大蛇,娘亲,您交给我的任务,保管完成得漂漂亮亮,您看,我这吼声已经跟您有些相像了…
齐浩然蓦然笑了起来,善也!
此刻的他,仔仔细细端量着大蛇的样子,但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原来书生的一缕魂魄已经一分为二,除了三只小蛇眼中的那位,还有一位在书生轻轻拍打大蛇头颅的时候,被传送到另一方世界。
大蛇的精神世界。
传言说第二大境,锻炼神魂,也修灵智,天灵之上有神台,称为灵台,亦是一人魂魄所在。灵台其实更像是一方土地,在第二大境修行,无异于一个开疆拓土的历程。修到最后,灵台灵炁盎然,犹如波涛海浪,这便是修士灵海的形成。
更有传闻,第二大境的秘境,灵界境,传闻中走到此境的修士,已能让灵海生出灵炁陆地,自成一方小小天地。最后成像,或是一座池塘,或是一处高山海陆,或是河边草地,千奇百怪,种种不一。
大蛇当然没有修到这种地步,所以她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朦胧,皆被一层氤氲白雾所遮蔽真容。
不过在这中央地带,有一位身着白裙的美丽妇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身处此方天地的齐浩然走向前去,蹲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两个选择,一是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出去,与自己的三个孩子好好道别。”
妇人轻启朱唇,声若幽兰,“那公子给妾身的第二个选择呢?”
齐浩然咧嘴笑了笑,“第二个选择可能就需要夫人受苦了。”
齐浩然伸手一招,一座小小楼阁出现,垂在男子肩头,缓缓旋转,“可能要委屈夫人跻身其中,虽然见不得面,但是可以时刻看着自己三位孩子的成长。”
美丽妇人蓦然流下两行清泪。
年轻书生外表的齐浩然挠了挠头,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与女子交流,他自认还是那位白衣少年要比自己更擅长一些…
……
外界的齐浩然没再打扰三条小蛇认定的“最后告别”,蹲在李清源身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眼白衣少年。
两次了,一次是在小镇子里仅凭自己的一个故事,就果断出手。
另一次则是这次的仗义出手,仅是因为觉得大蛇不该就此死去,觉得两兄妹很对自己胃口,就敢这般…不知死活?
而这两次虽然少年都平安无事的渡过,可其中凶险,齐浩然心知肚明。
人家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你至于吗?
齐浩然有些好奇少年的处友标准了,细细思量,对于少年来说,好像一言不合,就是兄弟了?
书生嘴角一咧,有了许多笑意。犹记得那位即是自己老师,又是自己老爹的家伙当年为此,可没少削自己脑袋。
那家伙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可托付性命。
那时还是少年的年轻人嘀咕,那这和江湖草莽所谓侠义之士有何别?
结果便是少年换来他老子的一顿暴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是师父又是父亲,打得当真是名正言顺,“酣畅淋漓”了。
犹记得那位学宫大学士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子打小子,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为此齐浩然可没少挨毒打。
齐浩然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紧接着便被自己给逗笑了。
他看向白衣少年。
原来小小少年郎,胸腔却早已荡满侠气。
————
距离碣石山不远处,一只金线飞鹰长鸣一声,展翅飞过,一双翅膀宽敞无比,有人臂展长短,每每掠过一处,地上寻常百姓家只觉是一阵厚重云彩遮蔽太阳而过。
此鹰周身羽毛边际,有金色丝线点缀其中,经太阳照射,熠熠生辉,远远看去,此鹰身上若有一条条金色丝线,煞是好看。又因为这类鹰儿性情温顺的缘故,一般的山上修士最喜眷养这种金线鹰当做平日里传达文书信件或是小物件的信使。
此时碣石山邻山的一座山涧小溪旁,有一黑袍女子坐在一颗稍稍凸起的大石之上,她一头青丝垂在胸前,面部却被黑袍巨大的兜帽所遮住。
仅有一双犹如柔荑般的葱白小手,以及一对白莲花般的小脚漏在外面,晃眼至极。
黑袍女子忽然抬起手来,并作剑指一挑,小溪之中便有一道水流如柱,扑在女子脸上。
她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庞,像是想起什么,绝色女子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嘻嘻摸索一阵子后,这位女子猛然探头望向小溪溪面,仔仔细细将自己打量个遍,嗯…伤势已经好了大半,那一刀之下的狰狞痕迹,如今已经悄然不见,女子忽然笑起来,姿色不减嘛~
但是紧接着女子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一刀,记忆犹新,她从小长到大,就从未碰上过那么破人胆魄的一刀,遮天蔽日,恐怖得不行的。之后更有一个天底下最为可怖的男鬼,收走了自己的阵法不说,还能一分为三,分明是灵魂之身,却犹如真人。
好在有那老祖宗庇佑,靠得那张老祖宗给的庇护符,不然如今的自己那还有命在这里享受?
一想到这里,黑袍女子便又有些开心起来,小腿不断摆晃起来,于是不时有一蓬蓬水花被女子溅起。
庇护符没了,再问老祖宗要呀!她反正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少顷,女子脸色一收,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一只金线鹰不断在自己头顶盘旋。
女子抬起手臂来,那只金线鹰主动俯冲而下,在临近女子臂弯后,猛然滞留空中,而后才缓缓落在女子胳膊上。
这只金线鹰缓而小心翼翼地一番“落地”,女子胳膊就连一个小幅度打摆都没有,端得是平稳。
美艳女子轻车熟路地自金线鹰腿上绑着的信捎之中取出信封,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的动作。
多多少少,有些枯燥无味了。
家乡信息传递的方式,怎么都有些忒慢,忒不方便,也忒老旧了。
看看王朝那些正儿八经的大门派,哪个不是一切通讯手段配备齐全?有些门派,就连出门试炼的弟子,都人手一只能够千里传讯的玉佩,更不要提道观,儒殿,佛门这三大教统流派的发祥地,从其中走出的大门大户贵公子小姐们,哪个不是“今时一朝快哉风”,下一刻远在万里的师门就能收到风中讯息的?甚至燃起一柱凝神香,还能做到“面对面”交流呐!
相较之下,美艳女子忽然就觉得蹲在自己肩头的金线鹰一点儿都不威风与可爱了。
听说自己师门还是从王朝迁出的哩,怎得如此不气派!?
但女子脸上百无聊赖的忽然一扫而空,她仔细端瞧着手中信件内容,手心突然有灵气激荡,女子手中的信转瞬之间化为齑粉。
她笑意盈盈,小脚丫扑棱得更厉害了。
其实这次出山,跋涉千山万水,来到王朝,女子除了完成师门交给自己的任务外,不为别得,还得看一眼这一代的葬窟神子嘛~
听闻这一代神子俊俏得紧,修为天赋也极高,所以女子就在想,这一代神子到底有没有让自己都自惭形秽的样貌?有没有让自己望而生畏的修为?
如果这些那神子都比不上自己的话,那王朝要这个神子有什么用?直接咔嚓了,多好~
女子很乐意替王朝代劳。
只可惜,当她来到王朝之中,怎么都找寻不到这位神子的消息,好像是被人给刻意“销声匿迹”了。
如今看来,原来自己所寻之人,倒是有些应了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女子嫣然一笑。
还行,容貌嘛,和自己是不相上下滴,就是修为,有待考量啊!
女子嘟起鲜艳红唇,有些不高兴了。
若不是那神人兵佣,以及那脚下长了影子的吓人男鬼在,自己会输?
没可能的嘛!
黑袍女子起身拍了拍浑圆的翘臀,就要走人。
她哼起了下山时偷偷打乡野学来的小调。
原先觉得师门里那句“那神子若是有些本事,完全可以把他变成我大韩人嘛”,是实打实的想要将自己作为交易之物了,所以她极其不喜。
如今女子觉得,若是真得按照师门计划走下去,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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