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斯点头:“说得不无道理。你可以从别处踩到魍魉草,但是血迹呢?你的鞋底除了魍魉草药汁外,还沾染了融合在药汁里的蓬石山的血液。只要没超过十天,我完全可以从你的鞋底将血迹提取出来。王公子,你可相信?”
黎斯取了王顺的长靴,取来一盆水,又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白瓷小瓶,这是黎斯生死之交老死头的一种秘药,用于分离混杂于外物中的血液。黎斯倒进了一些白色药粉在清水中,然后将长靴底部放入水中,不过一盏茶时候,清水当中开始泛出了红色。王顺的脸色变得难看,黎斯将长靴放在地上,说:“如果你还不承认,蓬石山的药酒中同样含有别的成分,我们可以一一检验出来。”
王顺再次摇头,只是这次他的神情变得漠然:“黎捕头果然不愧是当世神捕,不用麻烦了,蓬石山是死于我的剑下。”
“哼哼,好,承认就好。你也就死得其所了!”刑彪突然冷喝一声,甩袖里黑刀刺向王顺,王顺避也不避,半路里,黎斯轻巧地利用长靴拦住了刑彪全部攻势。
黎斯道:“刑堂主,无论谁是凶手,你都无权私自动用杀刑。你可以放心,杀人偿命,大世的铁律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想知道你杀害蓬石山的原因。”黎斯看着王顺的眼睛。
“杀蓬石山,不是我愿意杀,而是我不得不杀。”王顺道。
黎斯眉头一蹙:“可说明原因?”
“十年前我爹王当走火入魔,一辈子功夫失去了七七八八,爹的双腿也瘫了。也就从那个时候起,蓬石山便开始无休无止地骚扰我们王家,或派一些小贼深夜潜入家宅盗取东西,或洒狗血在我家门上。我爹选择了隐忍,一忍就是八年,而我爹的身体也因为蓬石山持续的骚扰变得很差。两年前我爹过世了,而就在我爹走的前一晚,我爹给我讲出了一个他同蓬石山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形人师。”
“形人师?”黎斯似乎在很久之前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场的几人,松寿道人眼皮跳动了一下,随即重新闭合。
刑彪诧异道:“形人师?我好像听教主提到过,但具体的忘记了。”
“王公子,请继续说。”
“讲形人师,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人就是五百年前的春秋机关大师墨子。墨子原本是目夷氏后裔,这个氏族尤擅长器具机关的制造,后墨子更是将其发扬光大,创造了震惊当时的机关术,其创造的藉车、铁鸢鸟等无一不被当时的世人所惊叹。但天下人却不知道在目夷氏后裔中还存在另一个惊世骇俗的后人,那就是开创了形人师一脉的机关大师师从。师从在机关术造诣上天赋异禀,某些程度上他甚至超越了墨子,但是他同墨子却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墨子主修心,宁和平,他所创作的机关成品大多是为了和平而制造,同时也让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但师从却不如此,他主凶,爱好杀戮和暴争,他从三十岁之后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件作品的制作中,便是形人师。
“形人师也可以称为机关人,师从设想中的形人师,具有无所畏惧的魄力、铜筋铁骨的身躯和所向睥睨的锋芒,他甚至想到用形人师结束春秋百余年的征战,一统天下。师从大胆的念头让氏族人对师从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师从就是个疯子。师从被赶入荒山野岭,以素果野兽为食,靠天地山河而眠,到他五十岁时,他终于制造出了第一个可以像人一样行动举止的形人师,但师从并不满意,因为他制造的形人没有智慧,很容易就会被陷阱或者诡计所欺骗。于是师从走遍大地每一个角落,寻找绝世材质,试图改变形人师的智慧。又过了二十年,当所有人都忘记师从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带着一个身高丈余的形人师出现在了氏族领地里,他要找墨子。”王顺一口气说了许多,在场的人都似陷入王顺故事里,瞪着眼睛等王顺继续讲下去。
王顺继续说:“师从找到墨子,是为了挑战。他要证明自己才是当世第一的机关大师。他的形人师轻松地击溃了墨子的机关兽,而形人师在战斗中表现出的不可思议的智慧更让墨子震惊,他询问师从,才知道师从终于找到了改变形人师智慧的原材。师从击败墨子,想着制造更多的形人师,称霸天下,但兴奋之余的师从却因为几十年心愿的得偿,突然病倒了。墨子收留了病倒的师从,悉心照顾他之外,还向他灌输了墨子思想,师从渐渐被墨子的诚心、真心、友心所改变,打消了称霸天下的念头。再十年,当师从即将化为枯骨时,他找到墨子,他不希望自己毕生研制的形人师之术就此湮灭人世,他委托墨子帮他找到他一系家族的后人,并将形人师之术传承下去。但师从不希望后人再有他曾经依仗形人师称霸天下的毒念,于是定下祖规,将形人师之术奉为禁术,保留在祖堂高庙悬梁。师家后人只能修行墨子所提炼而出的机关术,而不能修炼形人术。师从死后,墨子按照约定,找到了师从后人,并将形人术及其师从的遗话交代给他的后人。师从后人接受了形人师之术和师从遗愿,并举家迁移,就此过上了与世隔绝的隐世生活。物转星移,百年沧桑转眼即逝,师家通过不断迁移避世而保存了下来,直到五百年后的今天。而我爹跟蓬石山就曾拜入师家学习机关术。”
“教主拜入师家,从来没听过。”刑彪疑道。
“我爹王当拜入师家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二十岁出头,蓬石山是他师弟。而在二十年前,师家遭受了灭门重创,一群神秘凶残的黑衣人冲进了隐世的师家,见人就杀,师家主修机关术,在武道上却稀松平常,很快这场暗袭变成了满门屠杀。师家人都死在了那场杀戮里,当时我爹跟蓬石山还有另外几个弟子保护着大长老冲出了围捕,但大长老深受重伤。到了第二天早晨,我爹和蓬石山分头去寻找食物和水,可等我爹回去时,却发现蓬石山正将一把匕首刺进大长老的胸膛里,并从大长老的怀里抢出了一本竹书,书上刻字——形人师之术。随后赶回来的师兄弟想要拿住蓬石山,却被蓬石山杀了好几个,其余人都不是他对手,只能受他胁迫。蓬石山威逼我爹还有其他人掩埋了师家大长老的尸骸,然后出了后山,就此分道扬镳。再后来,我爹才知蓬石山得到的《形人师之术》只是上卷,还缺下卷,但当时他在大长老身上并没有找到下卷,而师家已经满门惨灭,所以,蓬石山将怀疑的目标转移到了我爹身上。我爹在先前一直搀扶着大长老冲出围杀,所以蓬石山认定是我爹私藏起了形人师之术的下卷。”
“蓬石山为了形人师之术的下卷,所以这么多年不断骚扰你爹。”黎斯想了想道,“他为何不直接找你爹索要,以他的势力完全可以办到这点。”
“因为蓬石山也有顾忌。就像当年灭掉师家的那群神秘黑衣人,暗地里不知有什么背景的人同样也在觊觎着师家的形人师,所以他不敢张扬。但是我爹仍旧被他逼死了,这十年里,我爹从来没有笑过,直至最后积郁成疾,最终离世。这一切都是蓬石山造的孽,我亲眼目睹了我爹多年来受到的折磨,所以我在我爹墓前发誓,一定要杀了蓬石山为我爹报仇。
“那天,我约蓬石山,告诉他《形人师之术》下卷就在我手中,让他在蚁骨楼四层等我。我等言重离开后,就进去不给蓬石山任何开口的机会,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王顺说得激动,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然后,你就分尸,将残肢藏在金岛各处。”黎斯问。
王顺摇摇头说:“人的确是我杀的,但我没有分尸。我杀了蓬石山后十分慌张,匆匆离开了蚁骨楼,想要逃离金岛,却发现最后的船已经离开了金岛,只能继续留在金岛上。很快,蓬石山的残尸被发现,我当时也傻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分尸。”
“这倒怪了,你杀人,还会有第二人站出来对蓬石山进行分尸?”黎斯慢慢说,目光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扫过,“难道,也有其他人跟你有同样的际遇,也对蓬石山恨之入骨,恨到分尸才能发泄心中仇恨。”
白露看着王顺,目光里涌动着什么。王老头又咳嗽起来,显然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小哑巴面无表情地站在王老头身后,她的目光始终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松寿道人依旧紧闭着双眼,神游天际。
“好了,不管是谁分尸,但蓬石山确是死于你手。刑堂主,你暂且将王公子看管起来,记住,只是看押,不可以伤害他。否则,自有后法制裁。”黎斯道。
“明白,刑彪虽然莽撞,但王法还是懂。”刑彪说着,吩咐手下将王顺押到他早就安排好的石室中。这一次为了杜绝言重的情况再出现,刑彪也搬进了石室中,以保万一。
众人散去,白珍珠大眼睛扑朔扑朔地望着黎斯,带着一种崇拜的目光。黎斯笑了笑:“丫头,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没有,我只是在看你,我觉得你跟轩辕哥哥有些地方很像。”
“哪里?”黎斯好奇问。
“不告诉你,你自己猜。”白珍珠扑哧笑出来,然后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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