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岛魅影-基隆港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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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狭窄的台湾海峡不足以抵挡北方涌来的寒潮,加之不断加强的东北季风,使台北的气温骤然下降。这阴冷的天气像在国防部内徘徊的一个幽灵,使苏华感到十分不快。他回家将公文包一放,接过若兰泡好的茶,便在一条“任重道远”的横幅前默默地沉思起来。

    他1910年出生于河南商丘,日寇侵略东三省那年,他考入郑州师范。在学校里,他接触到了进步思想,并因参加抗日运动而被校方警告。不久进了“中央警官学校特种人员训练班”。当时,这个特训班是打着“抗日”旗号举办的。1938年初,他与该班八百名学员一道由郑州转至湖南临澧。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个所谓特训班只不过是为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培养忠于他的鹰犬。他进步的思想和睿智的谈吐引起了中共地下党的注意,使他总能在一段时间后发现身边有一张《新华日报》,他看后也就秘密销毁,从未暴露过。

    1939年,苏华毕业分配到战火纷飞的山东,潜入临沂从事情报工作。自鲁南会战后,临沂城硝烟未散,日寇气焰十分嚣张。苏华利用其父在当地的商业友人,以经商为掩护,积极收集日寇的情报。

    一天,他在路上看见两个日本兵正拦路侮辱一个女学生。姑娘的旗袍上襟被撕破,正气急呼救。苏华义愤填膺,趁鬼子不防,左右开弓将鬼子打倒在地,拉着姑娘就逃。这个女学生叫赵玉璧,是当地一家报社社长的女儿。玉璧带他逃回家,他的父亲一见他,便笑着说:“你们两人真有缘份。”苏华与玉璧脸颊一下涨得通红,被说得摸头不知脑。

    “你,就是苏华吧?”她父亲扶了一下眼镜,正色地说。

    “大伯,您……”苏华一下便警惕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先自我介绍,赵亚雄,临沂日报的社长。我是半月前才知道你来了临沂,还看了你的照片,正打算找你呢。”

    “我好像不认识您。”

    “你大概还记得在临澧特训班时,常常有人秘密给你《新华日报》的事吗?”

    “那些报纸是您……”

    “不不,我在山东,是没有法术将这种有‘通共’嫌疑的报纸放到湖南你的身边的,但那却是我的一些老朋友干的。”

    “哦,请大伯代我感谢您的朋友,那些报纸使我开了眼界,知道了这苦难的中国还有一线希望。”

    “我们还知道你借军统的手惩办了将枪弹买给土匪的败类,尽管你只是为好友复仇。”

    “你们对我这样了解?”

    “不错,虽然你参加了国民党的军统,但我们从对你长期的观察中,发现你对国民党的腐败不满,参加军统特训班是出于抗日的动机。在那口大染缸里,你洁身自爱,嫉恶如仇,将来你一定会对人民有所作为,中国的希望就在你们这些有良知的热血青年人的身上。”

    “可我并不了解你们。”

    “这没有关系,我们现在不是就开始熟悉了吗?今天,你救了我的女儿,我要备一杯薄酒好好谢你。”

    从此,他便常常出入赵家,听赵亚雄讲延安,讲抗战。他逐渐对共产党有了正确的认识,同时也猜测出了赵亚雄真正的身份。当时,于学忠任苏鲁战区司令官,与共产党领导的山东纵队联合建立了游击根据地,共同打击日寇。苏华也常将一些日寇甚至是国民党的情报告诉赵亚雄。由于接触多了,与玉璧也产生了感情。

    半年后,苏华与玉璧结为夫妻。成亲那天,在简朴的婚礼上,赵亚雄当场泼墨挥毫,为苏华写了这幅“任重道远”条幅。遗憾的是,正当苏华如饥似渴接受进步思想的时候,却突然奉命调赴四川巴县。几个月后,他又调到重庆卫戌总司令部稽查处。启程前,他与妻子得知赵亚雄被日寇杀害的噩耗。

    大陆解放前夕,毛人凤命苏华与他同逃台湾。这一段时间,苏华没有机会再与党的地下组织联系。囿于军令,他于1949年初率全家随毛人凤飞至台湾。1953年,国防部保密局改为情报局,毛人凤任局长。苏华则任某处处长。1956年10月,毛人凤死后,苏华便被调离情报部门,先在法规司,后在物力司,挂个上校衔坐了几年冷板凳。1965年3月,权倾一时的陈诚死后,他才被晋升为少将,安置在目前这个与军事有直接关系的部门工作。虽如此,他对国民党依赖美、日的政策十分不满,希望台湾当局放弃对共产党的仇恨,与大陆统一,为中华民族的强大昌盛共同努力。

    台湾对大陆政权的的歪曲宣传他根本不信,因为他从岳父以及山东抗日的共产党员身上,早就看到了共产党人的高贵品质。但身在孤岛,他苦于不了解大陆的近况,只能从往返于台、港之间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有关大陆的消息,他为大陆的成就而暗自高兴。慢慢在他周围也秘密聚集了一批不满台岛当局的有识之士。

    不久,玉璧因病去世,为了女儿若兰,他也没有再娶。

    “叮、叮……”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听筒,听着听着便严肃起来,说了声“马上来”便挂了电话。他向若兰交待了一番后便着便装出门,自己开车向基隆驰去。

    电话中,他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清风社”将在近日要对基隆一位极有社会影响的大企业家采取毁灭性行动。

    桌上一张写着“小心老命”四个大字的信纸上搁着两粒手枪子弹,它们装在一个信封里,信封上写着“国宏海运公司总裁郑永康收”。此时,年已古稀的郑永康望着这两样东西冷笑。佣人端来的莲子羹已经冰凉,但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

    三十年前,凭着他的吃苦耐劳和机智,从基隆港一条小火轮上的锅炉工,成为规模不大以海运为主的运输商行老板。随着资本的逐渐积累,生意越做越大,终于成就了现在偌大一份家产,郑永康的名字也成了全基隆运输行业的一块金字招牌。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雄厚的经济实力,更重要的是一种民族气节的象征。

    那时还是台湾最黑暗的日据时代。台湾很多中小型民族工商业在日本占领军的掠夺下纷纷倒闭破产,剩下不多的商业也在日商的盘剥和欺压下奄奄一息。同时,日本驻军还对台湾各个领域强制推行所谓“皇民化”,其目的,就是要使台湾成为他们永远的殖民地。郑永康和他的商行便在这种夹缝中生存。他血管里流着驱逐荷兰收复台湾的郑氏祖先的鲜血,他对日本人的强盗行径充满了仇恨。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侵略军的战线越来越长。他们便更加残酷地对台湾进行掠夺。有了物资,运输便成了关键。

    初冬的一天深夜,他在梦中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没等开门,一群如狼似虎的日本兵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将他押走。到了日军司令部,他被告知,商行的三艘汽船被临时征用,要运载军用物质到南洋。

    郑永康心情沉重地回到商行。那晚,他卧室里的灯彻夜未熄,他为如何使这三艘用心血换来的汽船不成为侵略者杀人的工具而绞尽脑汁。天明时,一个冒险计划已经成熟。

    第四天清晨,三艘汽船装满了日寇的军用物资正待起锚。他在海岸边临风而立,红着两眼默默地向自己心爱的汽船告别。突然,一阵汽车的刹车声,耳边响起他七岁的儿子凄厉的喊叫声:

    “爸爸,快来救我!救我……”

    原来,日寇早就知道郑永康对当局不满,由于他拒不合作的态度使日军在基隆工商业的“皇民化”计划大打折扣。这次的征船行动郑永康肯定心里十分抵触,怕他有什么不利日方的举措,绑架他的独生子押上汽船作为人质。

    “老板,怎么办?”他的亲信、也是这次随船的船长紧张地问他,“是不是……”

    “不!计划不变。”说完,郑永康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心肝此去将永远不会再回到他的怀抱了。他目送汽船在海上消失,眼里噙满了泪水。

    几天后,台北的各家报纸都刊载了三艘装满日本军用物资的汽船,在开往南洋的洋面上发生爆炸沉入大海的消息。这是郑永康亲自安装的炸弹造成的结果。

    深夜,死里逃生的船长敲开了他家的门,一进屋便哭着向他跪下:

    “大哥,我对不起你,没有救出少爷……”

    郑永康昂着头,一言不发,两只手捏得骨头嘎嘎作响。

    他的义举在全台岛商行中产生了极大的反响。人们纷纷用敬仰的目光看着他,从他的身上增强了民族自尊心。驻台日军对他恨之入骨,但不敢公开迫害他,因为台湾人都视他为民族英雄,搞不好很可能激起民变,使已经呈现出溃败险象的政局变得更加糟糕。

    儿子死了,他便将父爱放在唯一的女儿身上。

    女儿郑明珠,正值芳年,清秀聪明,人见人爱,当时正在大学读书。一天,他发现了女儿夹在课本中的一封情书,也不露声色,只命令一个亲信暗中进行调查。后来亲信向他报告,与他女儿恋爱的是该校的一个讲师,叫高一峰。

    高一峰身材硕长,面容生动,举止言谈颇有一股青年才俊的魅力。他在辅导郑明珠功课的同时,两人产生了真挚的感情。

    一天夜里,高一峰赴同事的家宴归来,刚进校门便被人从身后用木棒打昏。等他清醒时,发现自己赤条条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边也同样有一个裸露着玉体的姑娘。他大惊失色,套上衣裤仓皇逃离。几天过去了,并无异常,他暗自庆幸无人发觉。但是郑明珠却对他一反常态,不仅拒绝约会,还用刻薄的语言骂他“卑鄙”、“无聊”。他不知缘由,苦闷极了。一天,校方找他谈话,向他展示了一摞照片,他一看头皮发炸,原来上面全是他与那个不知名的姑娘的裸照,其形象不堪入目。他才这明白已被人暗算,无怪郑明珠对自己那种态度了。校方以品行不端为由将他开除,并且台北其他学校也都知道了这件“丑闻”,拒绝他就职任教。这件事使他耿直的父亲活活气死,年迈多病的母亲不久也命丧黄泉。孑然一身的高一峰从此流落街头,与黄包车夫、苦力们为伍。

    郑永康对“棒打鸳鸯”的效果非常满意,他花一根金条换回女儿的一颗心,感到很值。只是当他后来得知那个穷教书匠被学校开除后,全家被毁,心里感到有点内疚。他曾要亲信带着钱找那个教书匠,但一直没有找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他也就慢慢淡忘了。

    可是,她女儿却一直在暗中调查。一天,她将要出门办事的父亲堵在家门口:

    “告诉我,照片的事是您指使人干的吧?”这种对父亲不恭的口气是女儿前所未有的。

    “你、你在说什么?对父亲这种态度!”郑永康感到事情不妙,想马上溜走。

    “您别走!”女儿一把拖着他,“我都知道了,是您用钱买通黑社会陷害高老师的,是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使他措手不及。

    “卑鄙!”郑明珠返身上楼。一连两天,她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她用绝食向父亲的卑劣行为抗议。

    郑永康可以操纵数以千万元的生意,却对自己的女儿无能为力。

    台湾某大学讲师因桃色事件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在台北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日本特务机关马上就知道了此事就发生在他们的眼中钉郑永康的女儿身上。一个恶毒的计划马上形成并予以实施。

    正当郑永康为女儿绝食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同行老友刘老板不请自来。

    刘老板声称他女儿从小就与明珠相好,现在他女儿在日本东京学医。当他听说明珠的事后,就给女儿打了电话,要女儿写信安慰明珠,今天是专门来为自己女儿送信给明珠的。

    郑永康一听,愁眉一展。果然,明珠看了信后情绪开始好转,慢慢也吃点东西了。

    隔了一天,刘老板又登门求见,这一次他是来“献计”的,说与其让明珠天天想那个讲师,不如干脆将明珠送到日本去读书,以断绝她的念头,同时也可与自己的女儿作一个伴儿。

    主意不错,郑永康欣然同意。不料给女儿一讲,就遭到坚决反对,明珠死活不到日本去。

    刘老板又游说郑永康,说这不是好兆头,表明明珠还未将那讲师忘掉,他们很可能旧情复发,到那时就不好收拾了,不如当机立断。接着他如此这般地对郑永康面授了一番机宜。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这句俗话用在此时的郑永康身上非常贴切。他在刘老板三番两次主动登门为别人的女儿过分热心的时候,就丝毫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而且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刘老板的所谓“主意”。

    一天晚上,郑明珠在睡梦中被药物致昏。待她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睡在远渡日本的“樱花丸”的船舱里了。

    郑明珠到日本去了一个多月,只从刘老板那里得到过一次关于女儿的信息,郑明珠自己却没有写过一封信来。开始,郑永康还认为这是女儿对骗她去日本有怨气,故意不写信给他。后来刘老板也不上门了,他才感到问题的严重。

    一天,他特地跑到刘老板的商行准备问个究竟,不料,迎接他的是大门上的一把将军铁锁。他派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刘老板全家在某个夜间突然搬走了,现在谁也说不清他们在哪里。郑永康此时才明白中了别人的圈套,他干了一件令他悔恨终生的蠢事。一夜间他急白了头发,顿时就像苍老了十岁。

    他派自己最信得过的那个船长到日本去,嘱咐他,无论付多大的代价,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把明珠带回来。

    船长果然不负重托,在两个月后的一天,他将郑明珠从日本带回了台湾。不过,此时的明珠已经疯癫了,连自己的父亲也认不出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日本人为报复郑永康而设计好的。他们对刘老板威胁利诱,并将他在日本读书的女儿扣作人质,逼他把郑明珠骗到日本。郑明珠一登上日本本土,就被“山口组”黑帮绑架到一处黑屋里,当天就轮奸了她,并且拍成黄色小电影强迫她自己看。以后每天都无休止地折磨她,直到她疯癫。船长发现明珠时,她蓬头垢面,正在一个小巷子里捡垃圾吃。

    郑永康心里在滴血,他把对日本人的仇恨深深地埋在心里。

    现在,面临杀气腾腾的警告和子弹的威胁,使他又想起了二十年前他儿子命丧大海、可爱的明珠被骗到日本受辱致疯这两幕惨剧。他知道这一次是他们要向他本人下手了。

    原来,在郑永康的“国宏”公司里,有一个名叫孙品文的人。他公开的身份是公司的职员,暗地里用金钱、美女秘密网罗一些社会残渣,进行各种危害社会的勾当,同时,通过党羽四处散布“恐日”言论,散发“台独”书刊。他倚仗有日本势力在背后撑腰,气焰十分嚣张。

    孙品文的活动早就引起了郑永康的注意,但没有惊动他。孙品文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与“清风社”地下武装联系,企图占领在基隆有广泛影响的“国宏”,制造一起轰动全岛的武装骚乱。

    就在他们在船坞的一间密室里作最后的布置时,被突然出现的军警包围,一个不漏地被活捉,使“清风社”损失惨重。他们很快便通过警察内线,探明了这次事件是郑永康告的密。他们决定要惩治郑永康。

    苏华接到的电话,就是郑永康多年的好友、也是苏华的老部下、现任“国宏”保卫部主管的江孟雄打来的。

    基隆,因其港外不远的鸡笼山而得名,是台湾最大的海运、路运重镇,中外各色人种杂居,社会治安极其复杂。在一家偏僻的小咖啡店的包厢里,苏华与江孟雄正在密谈。

    “你认为,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从什么地方对郑老先生下手?”苏华在听完情况介绍后问道。

    “我的老上司,如果我能回答出你这三个关键问题,早就将这些坏蛋抓住了。”

    “对对对,哈……”苏华也感到有点操之过急了。

    “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既然要杀郑老先生,为何又向他投恐吓信呢?这不是给被杀者泄漏消息吗?”

    “当然有这种弊端,不过,他们认为对上了古稀之年的郑老先生在心理上的打击会利大于弊。同时,也可在社会上造成一种对郑老先生孤立的态势。”

    “很可能,这次会是日本人亲自动手。”

    “嗯,有道理,郑老先生的情报使他们的爪牙被一锅端,是戳痛了他们。只是,我估计杀郑老先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他们是想通过郑老先生的死,来个杀一儆百。以便在全社会造成一个‘恐日’气氛。”

    “不过,要达此目的,他们一定会……”

    “会在公开的场合下对郑老先生动手。”苏华对日本人的杀人手法太了解了。

    “如果这样,他们不会自我暴露吗?”

    “问得好!这就是我们必须解答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手段的问题。”

    ……

    台北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小房内,一个赤裸的男人正将一妙龄少女压在榻榻米上恣意蹂躏,他便是金戈的亲信马天龙。而请他来此的日本朋友井上靖,则在另一间小屋里闭目思考。他们原是东京大学的同学,毕业后,井上靖从商,马天龙回台湾入了军界,后被金戈赏识调到自己身边。他自小就好色,现在有钱有势,玩起女人来就更肆无忌惮了。

    井上靖在台湾打着经商的幌子,实际从事秘密活动。在“国宏”组织武装骚乱的孙品文,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孙品文被抓,他如丧考妣,发誓要严惩郑永康。但老于世故的郑永康深居简出,公司里的一般事务都有副手代劳,住宅四周也警戒森严。而能够预先知道他行踪的人,只有公司保卫部的负责人江孟雄。他从情报中得知江孟雄曾是国防部的元老苏华的部下,便想利用马天龙为他下一步行动开路。他深知马天龙贪色好淫,便买了个少女供他玩乐。他知道,要马天龙为自己干事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自己是“清风社”的人,说不准马天龙会立即与他翻脸。

    马天龙发泄完兽欲来到这间小屋。

    “味道怎么样?”井上靖邪淫地问他。

    “果真是个处女,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多谢老同学了。”

    “怎么个谢法?”井上靖不失时机地将话引向主题。

    “你开金口吧,要钱?要通行证?还是……”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这个人。”

    “要我?我能为你干些什么?”

    “你认识江孟雄?”

    “我是干什么的?他,我会不认识?以前不是在苏华底下当差嘛。”

    “他是怎么离开苏华的?”

    “苏华待他一直不薄,但有一次,他瞒着苏华搞了一次走私,被苏华知道了,便命他脱了军装。幸亏他有一个亲戚在‘国宏’,与郑永康是故交,见他有一身好拳脚,便推荐他到了公司的保卫部,慢慢获得了郑永康的信任,不久便升为主管。”

    “这么说,姓江的很爱钱?”

    “当时他家的负担很重,确实要钱。现在嘛……”

    “只要爱钱就好办,老弟我有一事相求。”

    “哎,什么求不求,你我谁跟谁呀,说!”

    “我在台湾有一笔大生意必须请郑永康帮忙,只是他的公司刚刚出了一些事,他对我们这些规矩的日本商人可能也不愿意接见。我想,等他出外应酬时,再设法求见他。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缘份?”

    “就这个事?好办。我与江孟雄以前关系不错,想必我的面子他还是会买的。”今天他对老同学送来的少女非常满意,正要好好报答他,根本没想对方是个背景不明的日本人,便一口应承下来,并且接过一笔井上靖给他的活动资金。

    第三天是休息日,苏华又接到江孟雄的电话,约他在老地方见面。

    “昨天,马天龙找了我。”一见面江孟雄便急切地说。

    “啊?这个色鬼找你准没有好事。”

    “老上司,这回你可错了,这次他是给我送钱来的。不过,他是有求于我。”

    “求你?求你为他物色女人?”

    “你又错了,不是女人,而是老人。”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在郑老先生身上打主意。”

    “对,他就只要我一句话:郑老先生什么时候出门,到什么地方去。”

    “他讲了什么原因吗?”苏华预感到问题非常严重。

    “当然讲了,他说是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有求郑老先生,但鉴于老人目前的处境,又不便于上门打扰,便想在郑老先生在外心情舒畅的时候拜访他。”

    “他们果然开始行动了。”苏华听后自语道。

    “你是说马天龙?”

    “不,他不敢,他只是被那个所谓朋友收买利用。”

    “那我该怎么办?”江孟雄有点着急了。他本是个忠厚人,当年他因家境困难搞了一次走私,被苏华发觉赶出军界。一时生活陷入困境,是苏华经常给他经济上的援助,使他渡过难关,他对这个既严厉又慈祥的上司,打心底里钦佩和感激。后来他们成了故交,经常在一起谈心。这次,当他得知郑永康遭到威胁后,首先想到的是苏华,知道苏华有强烈的正义感,并且对付此类事情经验很丰富。

    “这看似是坏事,但一细想也可变成好事。你还记得我前次向你提的三个问题吗?”

    “当然记得,你的意思是——”

    苏华走到门边,侧耳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转身走到江孟雄身旁,小声地交待……

    第二天晚上,井上靖便接到马天龙的电话,说郑永康十二月十九日上午要去台北士林。

    “十二月十九日,这是一个什么日子?”井上靖怀疑这个情报的可靠性,他抬手腕看了一下带历表,“今天是十二号,还有一个星期……他家在基隆,与台北士林有什么关系?……”

    不久他便了解到,郑永康的儿子正是那年的十二月十九日被日军绑架到运载军用物资的汽船上,后来随着汽船在南洋洋面爆炸沉海而死。郑永康便在士林给他儿子埋了一个衣冠冢。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要到这里祭奠儿子,风雨无阻。

    看来,马天龙的情报是准确的,不是敷衍老同学。同时也表明,郑永康对他们的行动还没有察觉。士林,好地方,他决定亲自动手,在这个台北人多的地方公开处死郑永康。

    士林原名八芝兰,是台北北郊的游览区。由士林通往阳明山的公路旁,有一座孤立的圆形山丘。这座山丘清代还只有一个地方色彩颇浓的俗称“圆山仔”,现在有了个文雅的名号——芝山岩。因为它是第三纪的砂石遗迹,所以,山上山下到处可见奇岩怪石,形成了它独特的景观。

    这天来此游玩的人很多。井上靖化装成一个白发教授模样,夹在一群学生中间,给人是老师带领学生郊游的印象。他们来到大墓公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墓公是一处坟墓的俗称,这里埋葬的是清咸丰年间因械斗而死的泉州人(俗称艋甲人)。他早两天就已到这里观察过了,郑永康的确在石马附近为儿子立了个衣冠冢。说是石马,也只是一块象形岩石,位于山下的公路旁。

    此时,天气阴了下来,团团乌云在山巅上缭绕,湿润的山风很有一些寒意。他发觉周围的人都走散了,他也向旁边漫无目的地走去,因为单身一人在此呆久了,可能会引起埋伏在附近的郑永康的保镖的怀疑,他认为郑永康出行一定早有保镖开路。

    他刚移步,便看见一群人向石马方向走来,夹在人群中间的是个白胡须很长的老人。井上靖没有见过郑永康本人,但有他的照片。知道他的主要特征是长白须,中等个,微胖,扁平脸庞。他闪身躲进一蓬矮树丛中。当这群人从不远处走过时,他仔细观察那个老人:长白须,中等个,微胖,扁平脸。四个特征无一不合。就是他!

    于是,他挨着树丛慢慢向人群靠拢。人群停下来了,老人慢慢向衣冠冢走去,好机会!他迅速拔出无声手枪,向老人瞄准。

    “不准动!”随着一声断喝,他的周围立即出现了便衣和军警。跑是跑不掉了,他抬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在倒下的那一刻,他还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出的纰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使自己功亏一篑。

    井上靖的死,使马天龙吓出一身冷汗。这一切都是他给井上靖的情报惹起的,也一定是江孟雄告的密。几天来,他坐卧不宁,害怕江孟雄把自己扯进这个案中来。

    过了很长时间,他发觉一切如常,才平静下来回味这个案件。他从江孟雄联想到苏华,他总觉得井上靖的案子背后有苏华的影子,因为他了解江孟雄,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一定是苏华在背后操纵。苏华是一个危险人物,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他吃掉。马天龙早知金戈与苏华有世代冤仇,而能与苏华抗衡的也只有金戈。他决定向金戈奏苏华一本,多为金戈提供一些打击苏华的材料。

    不久,国防部长的案头出现了一份“苏华在军人中散布不满言论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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