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申和边心娜成了我的阴影。加之家里,陈“公主”的逃学仍在继续,王芬芳不停地在短信、飞信上通报情况,进行现场新闻直播。这些烦心事,像一把纠结万分、来剜我心刮我骨的三棱刀。自从和边心娜去参加了前面一场酒会,我心里很是有种末世感,惶恐不安的,现在,我满脑子里都是一团黑暗的麻了,它们沉浮、嘶喊、撕扯。我夜不能寐。
翌日晚,我鬼使神差,请假偷偷回过一次前进镇,谁也没通知。我本命年以来,这是真正开始行动的重大插曲。
我到前进镇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随着钥匙扭动的开门,黑咕隆咚的黑夜,黑咕隆咚的卧室里,我只看见了沙发上躺着的王芬芳。王芬芳看见我神奇般的到来,并没有惊呼,她双手比划,示意我去陈“公主”的房间看看。我悄悄打开陈“公主”卧室的门,陈“公主”正躺在床上,灯虽然关着,可是她睁着眼,没睡。我一次又一次地喊:
陈“公主”。
陈“公主”。
陈“公主”!
你听没听见。
你听没听见。
你听没听见!
陈乃倩!
陈“公主”只是白了我一眼,等我出门去喝水时,她“嘭”地将门关上,咔嚓一声,锁好。然后,让我不知所措,当然再也不能像有王坤申时的那个元旦一样想砸门。
第二天中午,我就回来上MBA的课了。王芬芳主动让我回来,王芬芳知道我脾气大,继续待反正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干完该干的事。她说,陈“公主”的情况等你学完到搬家前都是持久战,现在随时可以飞信给你直播。
回去的时候,我内心很是有一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苦恼,何况,我肚脐那边的痛,像一朵灿烂的花,笼罩全身,它已经开始无休止地发作。我回来后,王坤申就出事了。
王坤申失踪了。
边心娜告诉我,前天王坤申没有回柳林街,昨天没回,这个大白天过来一半,他也没有回。边心娜说,刚才,她等到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对方却说他是地铁里的警察!她懵懂中,警察很有礼貌道,请她今天去一下,为王先生。
边心娜来询问我,王坤申什么事,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警察为什么会来找王坤申。她两天半都没见到王坤申,还以为王坤申不吭声地赶着回前进镇教书了呢。刚好她躺在床上还在想酒会的事,一想,脑瓜子被毒蜘蛛蜇了的痛,没药救了。
边心娜说得让我心头一紧,我自然知道王坤申的情况,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酒会的事,王坤申知道我陪边心娜去的,边心娜跟他联系过,王坤申有说过,说有大哥这倒没事。这事上,我想王坤申心里有不高兴他也不会明说,而另一种执拗劲,他有认为哪里不对,他到处捕捉,他似驴嘛,而且以他的聪明劲,总能捅个窟窿。一者,他知道边心娜缺钱,边心娜不可能找白塔岭她那执拗的母亲要钱,而自从那次朝天宫前吃了那顿饭,边心娜只是不敢明说,因为他有脾气,而另一方面,他想扭曲爆发“地震”的鬼运气。
结果就真的爆发地震了,忽然王坤申急速扭转到那“病了”的状态去了。
王坤申为什么非得和人过不去呢。到这,我开始查找王坤申问题所在,按边心娜后来给我的回忆拼接,他是去地铁找了警察,原来他以前让我帮忙记下细节,原因在这。他并不是为了开玩笑话。嘿嘿,他像拼死的花豹子,话说他来讨说法,来找边心娜,一不小心他有登记在案了,他要求警方帮他销掉,他要干净地回前进镇去,清清白白。这不找抽吗?警方果真不允,结果,双方就闹出事件来了,双方大吵,王坤申后来放弃了努力(准是又想起在我家小区门口环形水池和我说的话)。警方可不允,以他无理取闹为由拘留了他一天。
警察给边心娜电话,是通知边心娜去警局接人,说王坤申已经给拘留好了,教育改造活动也进行完了。
边心娜打电话过来,是咨询我该怎么办,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
她说,哥,你说我去不去?
我真的有点心累。我说,我真不再参与你和王坤申的事,这我就不出主意了,也怕引起王坤申怀疑。
边心娜说,陈与尘大哥,那你说我是应该去警局?
我说,你说呢。
边心娜说,我知道了,哥。
边心娜是去了趟地铁警局,她心里着实有点恨王坤申,吃了碗面,给王坤申买了便餐,才去警察提供的地点,可是等她赶到的时候,问题又来了,她没有找到王坤申。地铁警局的同志抱怨她来迟,在她来的前两个小时,他离开了。是他自己要求走的。
边心娜劲儿上来,和警察们吵起嘴。警察们说王坤申走了,边心娜不信。找不着人,边心娜欲哭无泪地说,你们为什么关他,凭什么关他嘛?
男女警察们任凭她在王坤申站过的那段地铁通道里嚷,他们也没法回答,也没警察来劝导她,叫她保持镇定。
边心娜回到地面的时候,等到天黑,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还是没找着王坤申,手机关机。这就让我奇怪了,我问边心娜:王坤申在这里有朋友亲戚么?边心娜摇了摇头,她说肯定没有。
我回忆着王坤申来的第一个晚上。我道,边心娜,你还记得王坤申来的时候么,深沉沉的夜晚,他到哪里去了?当时我差不多有点想起我最后一次见王坤申时,王坤申说要去见一个人,叫伪大师的人。
边心娜摇了摇头,说: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来,他来,我还很不高兴的。哥,你说他为什么不让警察过检。
我苦笑,不为你吗,你不是要他带工具,说没说过这事?
边心娜道,说倒是说过,可是我没当真,以为他开玩笑,真闹我的心。
真是发生了一桩怪事,在这个异乡,我和边心娜都不知道王坤申的去向。第二天,边心娜又来找我,顾不上学士楼的规矩了。她求我准备办法,想想哪怕是演绎的线索,蛛丝马迹也行。王坤申失踪,她不敢告诉给任何人,特别是王坤申的父母!
我不敢说王坤申一定去见什么人了,心里隐隐怀疑着。反而想是不是他们都“病了”,有关陈“公主”的精神疑难,人类那种隐晦的劣疾。
仍是很多年前,王坤申布置的那道作业。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我说报案吧。
边心娜说,不能报案,只能靠自己了。
我说,那么你把他的身份证号告诉我吧,有备用得着。
边心娜把王坤申的身份证号写了下来。
可是王坤申出走后,四天也已经过去了,仍音讯全无。王坤申去哪了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不痛不痒的,奇怪得曲折得简直成了《蓝色多瑙河》的B大调。
哥,他要毁了他自己也想毁了所有吗?
哥,他以为他这样是真爱我吗?
他是要发疯了吗!
……
边心娜每次坐在我的房间里说,到这的时候,边心娜简直都是要崩溃了。
我心里说,我也痛。痛得我开始狰狞地看着边心娜。双目圆睁。我第一次痛得厉害,像音乐的律动,像地震波,此起彼伏。要折磨死我这个当事人和证人。对于我来说,这才是绵长的痛的真正开始,我作为一个中年人,必须假装无事强忍着,更不能失去理智,坐视不管。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简直要喷了出来,我没有考虑王坤申只说过一次的伪大师,终于拨通了“110”热线电话,热情地向警方提供了对王坤申的详细描述、他的手机和身份证号。
我忐忑不安,那几天,在焦虑的复杂情绪中,分别等待家里陈“公主”和王坤申的消息。这下,自从我短暂地回了趟前进镇,王芬芳天天可是说得步步惊心。王芬芳说,她这两天老担忧一个事:少女自杀倾向的概率问题!陈“公主”每次早上洗漱,总是要盯着镜子看老久,她时不时看看桌上的水果刀——这是不是少年心理严重不平衡才出现的极端问题。她准备上网好好查查。
坏事纷沓而至,在我肚子不断的隐痛之中。四天后,警察终于给我电话了。那时我在午休,一个女警察电话说,您是报案人吗?我说是。女警察说,您报案的需要查找的失踪人员叫?我说,王坤申。女警察停顿了半刻,女警察这一停顿把我吓了一跳,女警察才非常严肃地说确认找到了。那时我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以为王坤申出了大事,女警察随即告诉我,王坤申在某某路的医院的某某床位。
看似虚惊一场,警察也不会开玩笑,随后在医院找着了王坤申。
王坤申真在医院。去找王坤申的时候,我和边心娜一起去,都以为王坤申出事了,让人给打了或者出啥意外了,他住进医院去了。王坤申的结果就应该是这样。
整洁的白色病床上躺着王坤申,看起来却一切安好!
真是诡秘,王坤申除了面容苍白了点,好得让我不忍多问。床上半躺的王坤申,真的太过于冷静——这让他目光与以前不太相同,差点让我怀疑自己智商了。见到我,他还很平静地笑了下,风轻云淡、大雪无痕的样子,他模样顿时让空气成为是前所未有的真空。
边心娜哭哭啼啼,和女人大事临头的表现一样。站在王坤申的床位边,我有些不知是何滋味。见王坤申控制着局面,很自然地,仿佛是我和边心娜捣弄出事来一般的,当然,这让我很出奇。与前几天我和边心娜的忙活太不一样了。只是,我想走人了事,不曾多想。
王坤申见状,他说,大哥要走了?谢谢你啊。我看着他,陌生而又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说有事在身,你知道的。
他问,哥,那你是不是要回前进镇了?
我说,不清楚啊,后面的事现在没人明白了。
王坤申说,我有预感。
我说,是要先回去一趟,陈“公主”的事。
王坤申说,大哥,我同情你。
边心娜也是满眼怜悯的眼神,她说,大哥,你先回吧。
我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王坤申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他转移了话题般地唠叨:我还是爱我的前进镇,要不大哥,改天我请你去前进河钓鱼。
看着王坤申和边心娜,我能说什么呢?我眼神很是疑虑。出医院的时候,心里的痛再次提醒我,我忧心忡忡,接下来的家事才是地震。那是一场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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