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提!祖提!”高端大声喊道,“她死了!”
皮祖提像是听到死神的宣布,一下子萎顿下来,把云朵抱在怀里,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如决堤般落下来。
“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秦叔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秦叔!”高端叫住他,“没必要了。我和他都是医生,云朵……已经死了。”
高端强行把云朵从皮祖提怀里接过来,仔细检查云朵的瞳孔。
“心脏病突发……”他轻轻地说。
高端恭敬地把云朵的薄衬衫一个钮扣一个钮扣地扣好。把她抱到床上,盖上床单。然后回到窗前,向外眺望。
暴风雨未减分毫。雷声依然轰鸣,闪电划破天空和湖面。
高端转身慢慢地蹲下来,他蹲在云朵死前蜷缩的位置,抬头45度角望向天花板。
云朵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视线所及,只看到因陈旧而愈显灰暗的房顶,一个普通的吸顶灯。还有,他偏过头看到衣橱的镜子破碎了,仿佛被什么击中,裂纹呈辐射状散开。
这些能说明什么呢?
秦叔已经把木然的皮祖提扶了起来。一直站在门外的郑姐帮助秦姨和郝小醒直立起来,向外面走去。高端在后面把门极轻地关上。因为里面死了人。
大家坐在圆形大厅的沙发上,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发言。
“我们应该通知云朵的父母。”秦叔说。
“我认为先报警,”高端说,“虽然我和祖提能确定云朵死于心脏病,但我们毕竟离开了医院,不能开有效证明。就好比法官离开了法院,他的判决无效一样。所以我们让警察处理这起死亡事件,由他们给云朵的父母以交待,这样更可靠些。”
“还是高先生想的周到,”秦叔说,“我这就报警。”
秦叔走向吧台,却被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秦姨挡住去路。
秦姨向秦叔耳语几句,只见秦叔烦燥地大声说:“哎呀,已经顾不了许多啦!”
“怎么了?”高端好奇地问。
秦叔犹豫了一下,陪笑道:“我老伴担心旅馆传出死人的消息会影响生意。”
“你们怎么这样啊!”郝小醒生气地说,“云朵父母跟你们有交情,正因为这层关系,我们才陪云朵到你们这儿来疗养。现在她死在你们旅馆,你们首先想的,居然是旅馆的生意,难道还准备密不报丧吗?”
秦姨听郝小醒这番话,身体摇晃了一下,明显受到打击。她撑住沙发扶手,倚身坐下去,倔强地昂起头,灰白的发稍微微颤抖。
“郝小姐说的没错,”她平静地说,“我们两家这些年确实保持着友谊,对这孩子的病我们深表同情。但是在事先没有告知的情况下,让如此病危的云朵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简陋的地方疗养,也很欠妥。”
“噢,我听明白了,”郝小醒阴阳怪气地说,“您的意思是,我们故意隐瞒云朵的病情,口上说是到您这儿来疗养,实际上是让云朵选择一个风景如画、有美好回忆的地方,在好友的陪伴下平静地死去?”
郝小醒的话连悲伤中的皮祖提都感到惊愕。
“我老伴的这种担心,我希望你们能理解。”秦叔尴尬地说,“当初我获取政府要开发湖心岛的内部消息,迫不及待地建造了这座旅馆,哪知一年、两年直到今天政府也没有开发湖心岛的动静。好在湖心岛风光秀丽,每年还会吸引少量的游客,旅馆的生意谈不上繁荣,只能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计。所以这幢大宅子出一丁点事,势必让我们的生活举步维艰。”
秦叔言辞恳切,充满伤感和无奈,让高端动了恻隐之心。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旅馆里死了人多少会引起游客的忌讳,”高端耐心地解释说,“但是对她的死亡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越引起别人的猜疑,对旅馆生意越不利。”
“你说的没错。报警。”秦叔下了决心。
大厅里变得十分安静,只听见秦叔的拨号的声音。
“……这里是湖心岛旅馆,我是旅馆老板秦忠良……我这里有位游客心脏病发作死亡,希望你们能来一趟……好,谢谢。”秦叔挂上电话,把胳膊放在吧台上,看着大家说,“谁的手机在响?”
果然,从什么地方传来音乐声,而且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挪威的森林》。
皮祖提嚯地站起来,朝客房区的走廊奔去。
其他人尾随其后。走廊里只有一扇门是开的,就是109房间——云朵的房间。
进入房间,只见皮祖提呆立于床边,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类似丧偶的野兽在深夜里发出的哀号。
接着,每个人都看到床上一幕,不由的惊呼——盖在云朵尸体上的床单被揭开,自胸罩以下,苍白的胸腹部被切开一条大口子,没有多少血,但是触目惊心。
郝小醒不敢靠近,只在远处瞟一眼,感到晕眩,差点撞翻圆形玻璃茶几。那上面有一个肮脏的茶杯,杯底和桌面粘有星星点点的紫红色肉沫。
云朵的手机也在茶几上,正起劲地播放着那首歌: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
试着将它慢慢融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
依然爱我无法自拔
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
……
秦姨同样吓得面色惨白。高端扶她坐进椅子里。他也留意到茶几上散落的肉沫,仔细辨认后又回到床边。
高端小心地用手绷开尸体上的切口,侧头向里瞄一眼,倒抽一口冷气。
“云朵的心被挖走了。”他颤声说道。
空气凝固了两秒,时间、空间、思维被抽离出去。
“你说这孩子怎么了?”秦叔试探着问,“她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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