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自走到桌边开了电脑：“相信我，以后你吃好东西的机会多着呢，犯不上这么不顾命的吃法。”
八喜痛苦地摆了摆手：“千万别再说吃了，我现在听见这个字儿就想吐！”
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跟这个女孩在一起，倒是能不知不觉让我心情变好。
我从电脑里调出了八喜那份差点被我删掉的资料，重新又看了一遍之后，对八喜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你这份资料做一些必要的修改。”
八喜挣扎着欠起身子：“姐姐，骗人不太好吧？你就是能给我造出个名牌大学的假文凭啥的，这种事儿也迟早会露馅儿啊。”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八喜冷静。我根本就没想改八喜说的这些，她的基本情况我是一点儿都不会改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当然，现在是这样，不代表永远是这样，这是后话。现在我唯一要改的，只是关于八喜的过去——四任前男友，其中三个还保持着密切来往——其他都好说，这一条抛出去，保证十个男人有九个都会退避三舍。其实男人的小心眼和独占欲是远甚于女人的，即使以现在的社会开放程度，他们可以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女，但一定不希望你的情史过于复杂，更别说还在和前男友纠缠不清了。其实我很清楚八喜是怎么回事，一群小屁孩胡乱玩在一起，说是谈恋爱，跟过家家也没太大区别，分手了也不至于撕破脸，还有来往也属正常。问题是男人不管这些啊，尤其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对女方没有足够了解的男人，只会觉得女方私生活混乱，所以，干吗要让他知道过去的全部呢？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做？
不过以八喜现在的年龄，说没谈过恋爱也不现实，况且对一个30多岁离过婚的男人来说，也不会再把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看成是女孩子的优点了。那就这么改吧：有过一任前男友，分手后没有任何联系。
我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八喜晃晃悠悠地凑过来看了看，不放心地咂了咂嘴：“行不行啊这样？万一以后不小心让他知道了实情，会不会弄巧成拙？”
我转过头，严肃地看了八喜一眼：“凡是隐瞒不住过去的人，都是跟过去了断得不够干净的人。普通客户我控制不了，所以会要求她们实话实说，但是你不一样，你必须做到和过去断得一干二净，这还不仅仅是指你那些前男友，甚至也包括你的普通朋友，这是我对你要求的一部分。”
“不是吧！”八喜又夸张地叫了起来，“这种事儿也太违背我的做人原则了。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朋友嘛！我总不能光有个老公就万事足了，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万一哪天他真不要我了，我不就成了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了？”
“放心，你会有新的朋友的。”我不以为然地继续打我的字：“这事儿我也不要求你一下子就完全做到，等将来你的生活环境改变了，就算我不逼你，你都会自动和现在的朋友疏远的。眼下先跟你那些前男友都断了吧，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个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我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得到好东西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好吧！”八喜无奈地妥协道，“反正也是几块烂泥扶不上墙的料，不来往就不来往，还省得整天惹我生气呢。不过姐姐，我身边甭管朋友也好、亲戚也好，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可多了去了，我跟那些前男友断掉是没问题，但我可不敢保证有没有人顺嘴给我抖落出来。”
“你不需要操心这么多，只要你们的关系稳定了，就算让他多知道点儿你过去的事，也不至于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再说他自己也没打算完全坦白过去的一切啊，离过婚这是怎么都瞒不过去了，但是人家有要求，希望新的恋人不要打听有关他前妻的任何事情，包括他前妻的姓名、身份、职业等等，统统不要过问，这个你应该能接受吧？”
我瞟了八喜一眼，多少有点儿心虚的感觉。八喜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眼珠：“他干吗那么怕人家知道他前妻的事儿？不会是他以前对他老婆很恶劣，怕别人知道实情不肯嫁给他吧？”
看来这小姑娘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没心眼儿，我赶忙安抚道：“那不会，不管什么样的客户，我们还是要做一些最基本的调查的。他和前妻离婚的原因，主要还是……性格不合吧。他是不愿意让过去的事情影响到现在的生活，所以才不想让人过问，你千万别想太多。”
“哦，”八喜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要这么说的话，他肯定也是跟他前妻断得很干净了，对吧？这正合我意啊，我干吗要自找不痛快？”
“嗯嗯。”我又一次心虚，赶紧喝了口水把这个话题含糊了过去。
对不起了八喜，现在是没办法，等这件事过去，我这个前妻一定会尽可能不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中的。
除了有关前男友的内容，我没再修改八喜个人情况中的任何东西，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发给了夏一。当然，八喜对男人那些近乎意淫的要求以及“付出青春肉体”的雷人言论就没必要拿给夏一看了，谁还没个年幼无知的时候啊。
饶是这样，夏一还是没出半天就气急败坏地直接跑到了我的办公室。
“苏浣，你疯啦？”夏一把他打印出来的八喜的资料扔到了我的桌上，“你是拿我寻开心还是怎么着？就这种条件的女孩，我用得着花钱找你介绍？到哪儿不是随便一抓就一大把！你觉得就她这条件，跟‘完美’两个字沾得上边儿吗？我说咱有点儿敬业精神好不好，既然开了买卖，那来的都是客，我可是很真诚地在跟你做生意。你要是觉得给我找老婆心里别扭，完全可以明说啊，也犯不上这么糊弄我吧？”
我心平气和地看着夏一，直到他发泄完，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完美不是现成就有的，而是一点一点调教出来的。条件好的我这儿多的是，可如果本来就好，又怎么能显示出我的实力？咱们要赌就赌大点儿！这个女孩，单看现在这份资料，绝对入不了你的眼，那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但是我就赌我有本事让你接受她、心甘情愿地娶她，最后还得让大家都承认她就是一个理想的完美太太。反正我是不怕冒风险，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夏一轻蔑地笑笑：“苏浣，自信不是坏事儿，可也得有个限度。就算我相信有些东西你能教得来，但差距这东西是你一天两天就能弥补得了的吗？”
“人家怎么就和你有不可弥补的差距了？你的自信也得有点儿限度！”我悠哉游哉地拿起了桌上那几张纸，“这女孩条件是不够好，可并不代表底子差。首先，人家长得不丑，虽然也算不上太漂亮吧，可你不会浅薄到认为一个完美的太太非得到国色天香的地步才可以吧？根据科学调查的结果，老婆太漂亮，男人容易短寿，所以我认为看着舒服顺眼就足矣，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去网上征求一下意见，看看大家怎么说。”
“我当然不是要求必须漂亮到什么程度，但是就照片上这个样子，绝对没门！”
“我保证你到时候见到的真人和照片上不一样。”
“那好，抛开相貌问题不说，其他方面呢？”
“其他方面嘛，她的学校和专业都不怎么样，这我承认，可好歹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啊。你倒是上了个好学校，不也就是逃课、打游戏、看录像地混了四年嘛，也不至于就比人家有文化到什么程度了吧？再说家庭条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有权的人家，也正经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何况我记着你爸你妈也不是什么大款、高干吧？所以你们在家庭背景方面也算是半斤八两。这些基础有了，剩下的一切都是可以完善和提高的，等你跟真人有了接触之后，再来评价也不迟。先给我半个月时间吧，半个月之后，我安排你们正式见面。”
夏一气咻咻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等着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不过咱们先说好了，如果第一次见面感觉不好，就直接Game Over，到时候别再跟我说什么多给一次机会之类的话，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行。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你到时候得把你们的见面经过客观地发到网上去，如果大家都觉得好，只有你觉得不好，那可不能怪我。”
“不用到那时候，我今天回去就开贴。以后的事情当然要发，但我看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写起，也让大家客观地了解一下这件事有一个多么荒谬的开始，这你不反对吧？”
我耸耸肩：“悉听尊便！”
夏一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当天晚上果然发短信丢过来一个地址。
我按照地址寻了过去，夏一在天天网的热门论坛上以普通网友身份发了个题目相当惹眼的帖子：天价婚介费能否为我换来一个完美的老婆？
按照我和夏一的事先约定，帖子基本上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只是客观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包括我们之间的协议内容以及夏一和八喜各自的实际情况。当然，他们俩的真实身份都被隐去了，只有我的公司大名赫然被挂在上面反复提及。看到帖子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才是这件事情里唯一没有退路的人——也好，那就背水一战吧！
如我所料，一石激起千层浪，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帖子已经盖起了几百层高楼。兴奋的看客们聚集在帖子里，指点江山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煽风点火者有之、疑是广告者有之……总结下来，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女方的条件实在配不上男方，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真的见面之后，女方会被拒绝得有多惨。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如果没有人等着看好戏，那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呢？我甚至担心半个月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点，会不会把围观群众们的热情给磨没了。可是再缩短时间的话也实在是来不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即便八喜全力配合，这半个月也就是勉强够用，万一她再耍点儿小性子不肯合作的话……
不行，看来有必要用用激将法。我拨通了八喜的电话，让她上网看帖子。
没过多久，八喜就回了电话给我，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妈的，也太欺负人了！那个什么夏一，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老总嘛！不就有俩臭钱嘛！本姑娘还没嫌他老牛吃嫩草哪，网上这帮孙子怎么就认准了我配不上他？今儿晚上不出了这口恶气我是不打算睡觉了，我这就注册个马甲会会这帮孙子去！”
“别别别！”我赶紧好言相劝，“光靠嘴皮子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胜利啊？咱们得用事实说话。他们越说咱们不行，咱们就越得成功给他们看看，让事实给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不比跑上去费唾沫星子强？”
“对对对，还是姐姐你高瞻远瞩！”八喜心悦诚服地说，“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个面子给争回来，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嗯，好。”目的达到，我心头窃喜，“时间紧任务急，咱们明天就开始做功课吧！你一早儿就到我办公室来找我，不过我有个要求，明天我希望见到不化妆的你，能做到吧？”
“啊？”八喜惨叫了一声，“姐姐，我可是从来不化妆就不敢出门的啊！”
“你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把刚才答应我的话给忘了？”
“哦……那好吧。”
八喜不情愿地挂了电话，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曾经急于摆脱这个女孩的我，现在却成了跟她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而且，不管她这只蚂蚱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我都必须牢牢地绑住她，再也不能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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