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集-积累和积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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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云所速写

    2006年末,中国画廊联盟公开发行了13000册“吕云所研究报告”,名为《巨匠之门》。其中报道:“吕云所教授曾于1996年10月,在新加坡乌节坊的高峰画廊举办画展,展出的60多幅作品于开幕当天便有90%被定购,最高售价一幅为6万元新币(折合人民币36万元),这是近年来新加坡的中国画市场所少见的。好望角画廊经理林永祥先生说,1938年徐悲鸿为抗战募捐义卖,爆出了‘满堂红’,吕教授的画展也爆出‘满堂红’,当是第二次。”

    另据《美术之旅》载文:美国弗吉尼亚艾莫雷大学和1912美术馆定期举办的国际美术活动,经他们自派专家来中国进行一番调查之后,邀请吕云所于2000年10至11月间去举办个人画展,于是他便成了这项活动被邀请的第一位东方艺术家。画展取得了“震撼人心的效果和成功”,仅是1912美术馆一次就收藏了他三幅作品。其间还请他作过六次学术报告,最隆重的一次有四百多人参加,被称作“艾莫雷大学近年来最成功的美术讲座之一。”

    艾莫雷大学美术系主任古斯比,在为《吕云所画集》美国版的序言里说:“吕教授的艺术是地球上最长的连续文明产生的令人难忘的艺术传统的一部分,他的经历及风景艺术,为人们展示了耳目为之一新的东西,也是西南弗吉尼亚山区人们似曾熟悉的东西。”吕云所的中国画为什么能引起美国人的共鸣,并让他们感到“震撼”?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作品?

    ——是吕云所创作的“积墨太行系列”。

    比如其中的《山月》,画面上千峰直插斗南,巉岩摩肩列阵,峥嵘崔嵬,大气磅礴。突然从左上方有一抹清辉泻下,给漆黑的山峦镀上了一层金属般的冷光,使太行深处黑得神秘莫测,高处则亮得辉煌耀眼。意境深邃,月是山的灵,山是月的魂。再比如一面山墙似的《夜走太行》,大块的积墨,大团的黑色,强劲而雄奇,深厚而通透,获得了极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巍巍太行仿佛迎面扑来:断崖万仞如削铁,危嶂嵯峨起百重!在半山腰一条曲曲拐拐的石板路上,两个人驱赶着几十头驴子,排单行徐徐而进,仿佛能听得到驴蹄子踏石发出的铮铮脆响,在大山寂静的深夜里鸣响不已。太行巍巍,生灵倔犟,气韵博大,夺人魂魄。

    还有《太行天下脊》,视野壮阔,气势逼人,笔墨以万钧之力在画面上爆炸,势如千里奔雷,风云激荡,涌动着一股蓬勃的阳刚之力,人站在画前会情不自禁地脚步往后退,倒提起一口气。《元气》则让人想到了“创世纪”,类如石鼓般的山体,是太行魂魄之所附,黑嶂接遥天,石柱凌紫烟,苍苍茫茫,喷薄汹涌,蕴蓄着无穷的能量,随时准备爆发!

    不必对吕云所的积墨太行组画一一读解,就可以理解这些画为什么会如此强烈地冲击当代画坛,在海外引起“震撼”般地反响了,这些画曾被美术批评家曾称为“黑色脊梁”!或许人们不解的是,为什么是吕云所、他又是如何“积墨”写太行的?

    当代人一提到太行山,先翻涌起一股血性与豪情,耳边立刻会回荡着《我们在太行山上》的旋律:“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叫儿打东洋,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叫他在哪里灭亡!”朱老总曾说过,历史上华北屡遭外族入侵,所以燕赵多豪杰,心有不平吼高腔。而太行山正是燕赵之地的脊梁和屏障。“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曹操)而吕云所就出生在这太行山的腹地,从小一睁眼便看到光光的、圆圆的石头,庞大、饱满、沉重、坚实,一如古堡般陡峭险绝,高不可攀。

    他小学毕业后骄傲地考进了涉县一中,以后的整个中学阶段都住校,却竟然没有正式地吃过一顿学校的饭。只在每天中午从学校食堂花二分钱买一碗汤,用这碗汤送着吞下自带的炒面。他每周回家一趟,母亲会为他准备好一袋炒面,和两个咸疙瘩头。此炒面里并没有面,是用谷糠和着软柿子捏成团,晒干后再磨成面,即为炒面。1957年,他匪夷所思地成了全县唯一考上大学的人,进入天津美术学院。那时的大学实行供给制,最令吕云所惊奇的就是好米好面随便吃,只几个月的工夫他长得又白又胖,还有他的绘画才华,也随着身体一同发育成熟。到1962年毕业时,以四幅《漳河畔》组画一鸣惊人:欢快的河水与欢快的洗衣女,壮硕的熟高粱与壮硕的农民,溪边一群形态各异的耕牛与惬意的放牧者,太行山火红的柿子林……画面清新自然,曼妙传神,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却又灵思飞动,气韵不俗。

    有这样的天分自然被留校任教,正当他展现出独有的才华,在创作和教学上准备更上层楼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他过早的成名,再加上山里人的脾性:率直、粗硬、执拗,又身处高等院校这个“文革”漩涡的中心,其遭遇就可想而知了。被背后插刀、当面使绊、挨整挨斗,已经不在话下,还曾被打成过“现行反革命”,到后来连蹲监狱的滋味也尝过了。

    正由于他是太行山人,太行山石头硬,连牛都格外犟,自然也孕育了他的性格。谁都想不到这一切磨难对他都是一种成全,成了他极其宝贵的创作积累。这其中有生命的积累、社会生活的积累、经验的积累、思想的积累、才华的积累……吕云所说:“太行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一想到太行山就想哭,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冲动和创作欲。”秦征老先生评价他:“积半百人生、积劳、积思、积墨、积石成山,积情为画……幸甚至哉!惟笔在手,守拙不移,痴心不易。”

    有着如此丰厚的积累,他自然而然地爆发了,是思想的爆发,情感的爆发,生命积累的爆发,当然也是墨的爆发。然而他的力量却不仅仅在于爆发,还有爆发后的收控。爆发容易,在爆发中收控自如就难了。有许多创作上的“爆发”只变作所谓的“泼墨”,泼起墨来人自疯,乱涂乱抹,将创作变为现代行为艺术,爆发反被盲目的激情所毁。罗曼·罗兰说贝多芬交响乐的魅力,不是千军万马,不是万众进攻,而是帝王般的理性力量。怀素的狂草也是如此,笔走龙蛇,目不暇接,看似随心所欲,实则章法井然。

    太行山性格同样也给了吕云所这样的理性力量,“以山为居,以云为所”,人生经历成就了他的性格,性格成就了他的天赋,最终变为艺术上的升华,创造了“积墨太行系列”,并因此走进了“巨匠之门”。而当下正需要巨匠,全社会都在呼唤巨匠、期盼有巨匠出现。谁说命运弄人?命运也总是会成全那些有巨匠之才的人。

    (2006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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